傅言归被他惊醒,好歹在他冲出去之前拦下了他。
“我看到他了,在河岸,鞋子湿透了,快去!”
梁都大声吵嚷着,毫无形象可言。傅言归被他推得撞到墙上,传来一声闷响。任意也从房间里冲出来,啪一下按开了灯。乍起的亮光让梁都瞬间清醒。
他粗喘着气,眯着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头看一眼墙上的时钟,还不到三点,他睡了一个小时不到,却感觉睡了好久。
“我不敢闭眼,怕一闭眼,他就找不到了。”梁都蹲下来,慢慢坐到地上,两只手捂住眼睛。他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刚才灯光一打,又疼又涩。
“还没找到他,你就先垮了。”任意走过来,蹲在他旁边,“你累了,就要适当休息,就算你不出去,咱们的人也是24小时轮班找的,不会空着时间,也不会放过云城任何一个地方。”
傅言归推迟了返回首都的计划,他们在云城大街小巷布控,寻找一个叫形兰的beta。他们已经找了三天,有了一些零散的线索,比如有人看见过地下通道里有相似度很高的人,也有人看到过在街边帮忙清洁的工人像照片上的beta。
几个人都很疲惫,尤其是梁都,他睡不着,吃不下饭,甚至没法安静地坐在某个地方休息一小会儿…
他们还住在指挥部,这会儿也没厨师,任意去厨房下了三碗鸡蛋面,端给傅言归和梁都吃。
三人坐在餐桌旁沉默地吃面,任意吃了两口吃不下了,托着腮发呆。深秋的云城露气重,他们在敞开式厨房里做饭吃饭,热气一蒸,窗户上便附了一层白雾。
天这么冷,形兰不知道有没有暖和的落脚地。
“一百二十块钱,能干什么呢。”梁都放下筷子,视线落在窗外无尽的黑夜中,“我这几天一想到这个,就受不了……”
在梁都的世界里,钱只是个数字,他从不会把这个人人趋之若鹜的东西放在自己的第一需求里。真正感觉到钱的价值,是他躲在第四区形兰照相馆时,看到形兰为了攒够给他买药的钱拼命接活儿,才有了一些真切感受。
但这感受很快就过去了。等他回到自己的世界,他有很多事要做,这些事都和钱没有太大关联。他名下的资产,就算花个几十年,也只是冰山一角。
“我查了这里的物价,不要身份证的那种小旅馆,一晚上六十,早餐摊上的包子,一个两块,大排档的盖浇饭,一盒十五。”
梁都甚至去小诊所问感冒药头疼药这类常见药物的价格,还有路边那种看起来很粗糙的服装店、理发店。一百二十块,如果住旅馆的话,形兰坚持不了两天。
梁都说着说着,慢慢伏到桌上,闭上眼,很快睡着了。
傅言归看向任意,任意无奈地说:“面里给他下了一点安定,先让他睡一觉再说。”
**
好消息在第五天传来。
在靠近云城郊外的一个农贸市场附近,发现一个很像形兰的人,照片只拍到模糊背影,很瘦,衣服像是挂在身上,但梁都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形兰。
他上午带人刚地毯式搜完东郊的一个废弃码头,放下电话,立刻往西郊农贸市场赶…
。
两个地点相隔不算太远,但要横穿整个云城,郊区路况也不太好。梁都中途下了车,换自己开。他看起来挺冷静,遇到信号灯该停车停车,也会避让行人,但就是车速很快。在一条坑洼路段,时速依然没下来一百二十迈。底盘被地面撞得砰砰响,都没能让他的脚从油门上挪开。
司机坐到副驾,后座上还有两个人,都死死抓着安全带一声不敢吭。
一个小时的路程,梁都只开了十八分钟就到了。
这个农贸市场不大,中间有一条小街,沿街有一些店铺。时值中午,小街上挺热闹,吃饭的、聊天的,三五扎堆,或坐在开着大门的店里,或坐在路边支开的小桌子上。
梁都从车上下来,脚底踩到路面上的一些碎石子,滑了一下。正午阳光刺眼,他抬头看看天,觉得眼睛很疼,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往里走。
小街长不过百米,一眼就能望到头,所以不远处蹲在路边低着头的那个人,梁都下车的第一眼就看到了。
那人蹲在街边,窝着身子,半张脸都要埋在膝盖里。肮脏破败的碎石子路面上,不知道谁丢了一袋爆米花,有几颗滚落出来,和青灰色的碎石子掺在一起。
那人伸出手,将那袋爆米花捡起来,然后从里面抓了一颗,放进嘴里。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梁都距离那人不到十米远,脚步猛地僵住了。
这是一个平常的日子,阳光很好,烟火琐碎。
所有的黑白画面在梁都眼里切换成彩色,渐渐有了气息,却又因为那颗塞进嘴里的爆米花,变得灰败不堪。
那个看起来没有任何闪光点的beta,那个蹲在路边捡东西吃的人,是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人。
是独一无二的形兰。
僵住的脚步恢复知觉,剩下的距离梁都几步就走到了。他蹲下来,蹲在形兰身边,看着对方微微睁大的眼。
形兰的脸只剩巴掌大小,过长的头发散在脖子上,身上穿着一件黑色棉衣,很肥大,袖口磨破了边。他蹲在那里,小小的一团,整个人都呆住了,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梁都,似乎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alpha是谁。
梁都平视着他,一句话也没说,不知道过了多久,慢慢伸出手,将形兰的手连带着那袋爆米花一起握住。
“你……你怎么在这儿?”形兰讷讷地问。
梁都脸颊肌肉跳动,沉默了一分钟之久,才哑着嗓子说:“起来。”
说完,他站起来,手上稍用力,将形兰也拉起来。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回走,只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去看形兰的腿。形兰被他拽着走了两步,有些踉跄,似乎瘸得更厉害了。
梁都定定看着,另一只手紧紧攥成拳藏在袖子里,努力压下暴涨的情绪,用还算冷静的声音问:“还能走吗?”
形兰还处在乍见到梁都的震惊和恍惚中,闻言条件反射一样地说:“能……”
梁都没再动,也没上手抱他。他只是抓着形兰的手,等形兰站稳,等形兰调整好姿势。他看起来也没有太激动,表情冷冰冰的。
直到坐到车上,形兰都任由梁都抓着。梁都面上平静,手腕却很用力,抓得形兰很疼,但形兰始终没吱声。
上了车,形兰贴着车门坐,离得梁都尽量远。
车内有淡淡的檀木香,真皮座椅和地毯纤尘不染,前座椅背上亮着一块液晶屏,闪着淡蓝色荧光。梁都穿着合体的大衣外套,面料泛着昂贵光泽,他看起来那么英俊,那么年轻,气度非凡,只看外形就知道不是普通alpha。
形兰垂着头,他身上有些脏,头发也长,手上有冻疮和老茧。他余光里看到梁都手里还拿着那袋捡来的爆米花,散发着一股廉价的糖精味。
形兰开始坐立不安,因为天冷,他很少洗衣服,也没条件洗,浑身都是灰扑扑的,还有那袋爆米花,和这辆车以及这个alpha的奢华精致形成刺眼对比。
车开出去一段路,梁都始终没说话,也没看形兰,只盯着前面的液晶屏,脸上表情凝固成一块石板。
实则翻涌的情绪几乎要把梁都掀翻,真正到了此刻,原来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形兰紧紧抠着膝盖,鼓起勇气打破平静。
“你来出差吗?”
这是形兰能想到的唯一原因。
梁都微微别开脸,视线看向窗外,过了很久,说:“不是。”
“这么巧啊……好久不见。”形兰感受到了梁都对说话的抗拒,有些讪讪的,继而小声说,“你要是方便的话,把我放到前面公交站牌好吗,我住的地方很近,快到了。”
梁都转过头来,直视着形兰,问他:“是吗?”
形兰没敢看他,点点头:“嗯。”
梁都重复道:“住的地方吗?”
形兰这次没承认,只低声说:“你工作一定很忙,随便把我放到什么地方就行。”
上一篇:死遁后突然被扣上美强惨人设
下一篇:第一剑仙退休后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