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管你叫陈小宝了。”
陈小宝意识到陈大在讲他小时候的事,努力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从脑海深处回忆起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
那是陈父……对,那是陈父,是个很慈祥的人,对他很好,总是把他带在身边,还经常和他玩,陈父在的时候,别说吃饱穿暖,陈小宝甚至每年都有一套新衣。
可这坏脑子让陈小宝自己都搞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方突然就从他的世界和记忆里消失了。
“我爹对你很好,甚至比对我们几个兄弟都要好。”陈大不无嫉妒地说道。
陈小宝被拐到陈家村时只有三岁上下,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长相却粉雕玉琢,见了的人没有不喜欢的。虽然是个傻子,不过年纪小,也看不太出来区别,更何况陈父养了他一段时间,便也发现这孩子只是不太伶俐,其实十分乖巧。
陈父很疼爱他,能供给自己三个孩子的东西,从未落下过陈小宝哪怕一份,偶尔发生争抢,也都偏袒他多些。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外来户。
那时陈大已经十五岁,原本不比两个年幼的弟弟讨厌陈小宝,但村里总有爱嚼舌根的人在他面前说陈小宝如何得陈父宠爱,陈父又是个心肠软的,说不定日后连家产都要分一份大的出去。
渐渐地,陈大也就看陈小宝越来越不顺眼。
后来陈父去世时陈小宝才七岁,没像村里人说的那样继承什么,却因为陈父的遗嘱,成了得到最大一份家产的陈大的拖油瓶。
年纪轻轻,媳妇都还没娶,就先有了个傻子要养,陈大为此吃了不少苦头,再加上他本来就讨厌陈小宝,便干脆把气全部撒在对方身上。
“我恨不得你当年根本没被我爹捡回来过,”陈大看着陈小宝,沉声说道:“不过事到如今,你马上……至少得让你知道自己的身世。”
陈小宝无措地看着陈大,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每天过得那么辛苦,好像也都是一直如此、理所当然。
陈大突然说了这么多,他该怎么办呢,他的脑子总是不够用,也记不住事情,甚至刚刚才想起来曾经有陈父给过他关怀和温暖。
陈大并没有理会陈小宝的慌乱,自顾自道:“你也别怨我,你能长这么大,一靠我爹二靠我,这次去了就当还我们的恩情了,你跟我们陈家从今往后两不相欠……”
虽然亲口答应了李老三,但眼睁睁看着陈小宝去送死又是另一回事了,陈大这几天一直不怎么说话,现下却不自觉地念叨了许多。
但神婆不会多等,不一会儿便上来打断,不容拒绝道:“时候到了,新娘子该上轿了!”
陈大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应道:“诶!”
陈小宝被神婆拉扯出了门,两只眼睛还直愣愣地看着陈大。
他的脑子一团混乱,什么都不记得,也什么都不清楚,既不知道这场“喜事”的真相,也不明白陈大为何要说那样的话,但他冥冥中却有一丝感觉,虽然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他这一去,恐怕就真的再也没有归处了。
陈小宝磕磕绊绊地被拽着走,看见陈大往外跟了两步,又被拦住,女人从房里出来,抱住他的胳膊,两人便再不看他,回屋去了。
一阵风吹来,头上的喜帕落下挡住眼睛,陈小宝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6章
被雨水泡烂的黄泥路很不好走,陈小宝坐在狭小的轿子里,被颠得晃来晃去。
不论是成亲还是离开陈大家,都该叫人觉得高兴才是,但陈小宝却不明白自己怎么了,这会儿突然胆怯起来。
也可能新娘子出嫁都是这样,陈小宝安慰自己,他还见过新娘子上轿前哭哩!
正想着,轿子倾斜了一下,似乎是拐了个弯儿,陈小宝忐忑地掀开盖头,小心翼翼地撩起轿侧小窗的红色挡帘儿往外看。
原来是出了村子了。
天下着雨,明明过去几天大家都不怎么出门,现在却有不少陈家村的人挤在村口张望,陈小宝还看见了一些相熟的面孔。
陈家村里也有愿意搭理陈小宝的人,那些面孔有的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被身边的人拉拽一番,也就渐渐后退,被人群淹没了。
剩下的村民们仍聚集着,只是目光并不像要办喜事,而是充满了一种令人不适的冷漠和好奇,陈小宝不想被这样盯着,又把头缩回了轿子里。
就这样又被晃了约摸小半个时辰,轿子停住了,紧接着,陈小宝身子往下一沉,被放了下来。
没有人来掀轿帘,只听得外面有些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陈小宝坐立不安地等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偷偷从窗口往外瞧。
原来已经到了河边了,外面除了先前神婆带来的人手,还聚集了好些陈小宝没见过的陌生人,男女老少都有,形容憔悴,还有老妇朝轿子这边鞠躬磕头。
陈小宝吓得连忙躲了回去。
紧接着,外面响起了锣鼓声,神婆的唱念声,还有什么东西被投入水中的声音。
又一会儿,轿帘被掀开,神婆在外面高声叫:“出来吧新娘子!”
她先前唱的那些陈小宝一个字儿都没听懂,好不容易听懂了这句话,便忙不迭地盖好盖头,从轿子上爬了下来。
锣鼓还敲着,神婆要凑近了,陈小宝才听得见她说话。
“新娘子会水吗?”神婆问。
陈小宝连忙点头,他会一点的,虽然不记得是在哪儿学会的了。
神婆得到答案,便朝旁边的人说了什么,不一会儿,便捏着陈小宝的两只手,拿红布条绑紧。
陈小宝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被勒得疼了也不敢吱声,绑起手后,神婆就拽着他往前走。
盖着盖头,陈小宝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低下头去看脚下的泥地,发现他才走了没几步呢,红绣鞋已经被踩得脏兮兮的了。
陈小宝吓了一跳,新娘子这样可不行吧,他忍不住放慢脚步,却被拉牲口一样用力地拽了一把,险些跌倒,将鞋子踩得更脏了。
陈小宝只好一面看着鞋子难过,一面继续走,不一会儿,对方停了下来,他的脚也踢到了什么。
盖头晃了一下,陈小宝看清那是一个竹筏,扎得非常松散,用来固定的麻绳很细,竹子之间的空隙也很大。
不等陈小宝多想,神婆已经在后面推着他走了上去,又有人不由分说地挤过来摁着他坐下,去抓他的两只脚。
陈小宝看见自己鞋上的泥,想要躲开,却被更大力地捏住,拿红布条绑了起来。
摁住陈小宝的人检查了布条的牢固程度,就从竹筏上下去了,后头的人便将竹筏往河里推,竹子之间发出“咔啦咔啦”的碰撞声。
陈小宝稀里胡涂地被捆住手脚,又孤零零地坐在竹筏上,虽然是个傻子,但随着竹筏的挪动,心中被压下去的不安也渐渐都冒了出来。
他忍不住扭过头,冲后头的人说道:“这样不行,筏子没有扎紧,会散掉的。”
没有人回答他,陈小宝以为是锣鼓的声音太嘈杂,大家听不见,于是更大声地叫道:“会散掉的,我会掉进水里去的!”
但还是没人理会他,就好像他的声音根本没有传达出去。
“哗——”
这是竹筏头浸入水里的声音,陈小宝听得清楚,一下子慌乱起来,他试图站起身,却发现手脚都被绑着,不听使唤,他要打着滚儿翻下去,却被旁边护送的人摁了回去。
神婆看见陈小宝挣扎,知道这是个傻子,便上前哄道:“就是要掉进水里!河神爷就是住在水里的,掉进水里才好同河神爷成亲呢!”
陈小宝一愣,是这样吗?
护送的人见他不动了,便连同推筏的人一起使了一把劲儿。
“哗啦”一声响,陈小宝猛地一倾身体,一颠簸,便觉得屁股下面湿了——竹筏已经被推下了河,河水浸湿了他的裤子。
岸上的锣鼓越发大声和热闹了,神婆又开始叫嚷起听不懂的话,人们纷纷朝河水跪拜行礼。
陈小宝身材瘦小,竹筏盛着他,勉强漂浮着,但随着水浪起伏,距离岸边越来越远,陈小宝被浸湿的衣服也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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