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集尽量让自己保持平和的心态,他的确有些焦躁了,对于刑警而言这是致命的缺点。
他解释:“李路达和池竹西的关系将是我们侦破这桩大案的关键,目前他们的联系仅停留在容岐身上。他这里应该还能挖出更多东西才对。”
张预审没有否认。
就在此刻,材料处的同事拿着一碟材料飞奔而来,他头上冒着汗,将东西递给高集。
“按高副你说的,我们一群兄弟把李路达和池竹西之前的档案全部翻了个遍,翻出来这个!”
看着备份档案上的记录,高集微怔,目光如鹰隼锐利。
“联系池樊川和安澜娅求证,立刻!”
***
高架上,川流汽车呼啸而过,道路尽头是城北的“家”。
一路安静无话,抵达目的地,“咚”地一声,池竹西推开房门,径直走向卧室,却在门口被人抓住手腕。
“我有急事,容岐,现在没心情和你闲聊。”
“给安澜娅打电话。”容岐的脖子和手上还有没褪去的红色细点,脸色也不太好,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
他知道说什么能让池竹西改变主意,“当初是李路达把我推荐给你母亲的。”
闻言,池竹西果然停了下来:“他们认识?”
容岐松开手,摇头:“当时安澜娅想找一个常青市的心理医生,中介机构先推荐了李路达,被你母亲以伤疤容易吓坏小朋友给拒了,李路达才以私人名义推荐了我。”
“他……为什么推荐你?”
见池竹西的戒备已经放到了明面上,容岐苦笑一声:“我是他认识的最优秀的心理医生——他当时是这么说的。后来也经常问我你最近怎么样,我以为他是在关心你的病情……”
容岐后撤一步,用安全距离来舒缓气氛的紧绷。
“现在想起来,毕业后他一直从事社会福利方向的工作,按理说不应该在中介机构名单上。心理医生遇见自己处理不了的病人互相介绍是很常见的事,所以我没怎么追问原由,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只能去问安澜娅。”
“安女士在准备婚礼吧。”池竹西半笑不笑,“如果有必要,警察会找她问话。我不想拿这件事去‘打扰’她。”
“我……很抱歉。”容岐摸索着手上的红点,十分罕见的流露出了焦躁的情绪,“那个时候我本来要出国,李路达说国外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好的案例,安澜娅给我看了你的就诊记录后我才答应下来。如果早知道他是抱有其他打算,我是不会——”
“你是不会认识我的。”池竹西定定看着他,轻声问,“你后悔了吗,容岐?”
“你并没有因我而变好,这是事实。不管是不是作为医生,我都是不合格的。”
“我记得你说过,对曾经的自己悔恨是一种补偿心理的自我苛求。”
“……你的记忆力很好。”
“嗯,”池竹西说,“可这只是你的工作,你的事业,放弃接触我你会少一个极佳的案例,要是再来一次你还是会这样选择。”
“……”
“而且,”池竹西记忆的确很好,重复别人说过的话可以做到一字不漏,他说,“心理咨询师是不可以和患者做朋友的,交心的瞬间,我们的咨询关系也就结束了。你想要这样吗?”
容岐瞳孔微缩。
从来不曾叩响那扇门,在得知门里的不幸后才心生懊悔,这是完全没必要的事。人的心智只允许他在选择的节点做出自己能承受范围内的最优解。
过去也无法逆转。
池竹西看着他的样子,笑了,转身回到卧室,反锁住门。
他坐到书桌前,从锁上的抽屉里抽出日记本。
记录停在昨晚和池淮左的对话里,谁也想不到只是短短半天能牵扯出这么多事情。
现在不一定能收到回复,池竹西酝酿了很久才把发生的事用最清楚的表述写了下来,即使这样也足足写了三页之多,等他停笔,惊觉笔触已经很硬涩。
日记本只剩下几页可写。
看起来新增了很多线索,但还有很多谜题等着去挖掘。
如果那晚池竹西发生了车祸,那么和他一起死在车里的人理所当然是李路达。
可从池淮左的写下的信息来看,警方明显查过司机,并且没有起疑。后续容岐也配合了调查,他和李路达是熟识,不可能没认出来。
【李路达在发生车祸后没有死,将后备箱姜正伟的尸体挪到了前座,最后动了手脚让车祸发生爆燃,最大可能毁尸灭迹。】
【现在他还在暗中注视着你,池淮左那边也一样。】
“我的确不认识他,所以就算之前池淮左说他一定是我身边的人,也想不出什么结论。如果真的在别墅时期就有他的影子,那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我有牵扯的。”
【你不认识,但你还记得。】
那个声音笃定的口吻让池竹西一怔,他松开钢笔,靠在椅背望着天花板,视线随着思路的放空而变得模糊。
窗外的阳光热烈得刺眼,在他脸上投下错落的光斑,墙上的挂钟一圈一圈走,等屋内的光线由亮转红,夕阳变为燃烧天空的火焰,坐在椅子上的人才隐隐有了动静。
池竹西坐起来,又看向窗外,视野里的红印在他漆黑的眼底,逐渐与他的梦重叠了。
小男孩被束缚在巨木中,火焰吞噬了周身,化为开启另一个世界的祭品。那场火是那样势不可挡,仿佛要将世界都点燃。
那个孩子就是自己。
池淮左死于坠落,池竹西命丧大火,两兄弟因为不同的原因不得善终。
这都是现实发生的事,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梦。
他被鬣狗般的人牵着,本不该感到恐惧,因为对方的手是那样宽实,温暖。自己是信任他的,或者说是完全没有危机意识的相信。
因为单纯的小孩就是那样,他不懂什么是险恶,连害怕都需要提醒,只需要一颗糖果,或是一个笑容就会卸下心防。
一切恐惧都是后来附加上的心理暗示,他的认知变了,对方带来的感觉也就发生了变化。
池竹西一定记得,就算小时候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模糊,被生活中更重要的事所取代,但他的潜意识不会忘。
而要说起小时候,比他了解得更清楚的恐怕只有池淮左。在家长都缺席的童年生活,只有池淮左是一直和他在一起的人。
“所以我那个时候才会打电话问池淮左小时候……”座位上的人喃喃道,“我到底想起了什么呢,需要立刻打电话向池淮左确认……”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响起来,是一封新邮件。
邮件附带了一个外链,夏实清楚地说明了十分钟后会删除下载地址,如果没下载完再联系她要备份文件。
不出意外,池竹西拿到了事发当天清洁工进出池氏集团大楼的监控视频,还有被剪辑出来的十五楼记录。
从头看了一遍,视频中的男人带着帽子和口罩,身型容貌无法识别,进出大楼都刷员工卡,在十五楼除了清洁墙面和处理垃圾外没有别的可疑动向。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他在总经办门口停留的时间有些太长了,像是在关注着里面的动静一般。
手机屏幕因为视频的结束而转黑,屏幕倒映出池竹西充满郁气的脸。在他要退出播放器回复夏实的时候,却发现进度条还在走。
还是那晚的视频,角度却是从来没见过的,似乎是在园区外的某个摄像头,时间是晚上十点一十五。
暴雨将画面模糊了一大半,只能模糊看见树叶被猛拍的动静,整个段落从头到位没有变化。
池竹西不明白夏实为什么要剪进去这一段,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只是看起来。】
那个声音提醒了池竹西,他立刻找出耳机,将声音拉到最大,暴雨倾盆的哗啦声炸响,雷声也断断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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