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中倒映着秦非的脸,清晰可见。
秦非盯着镜子无声地看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发现,于是将帘子放下。
垂坠而下的绒布背后,镜中的影子并没有随着光线的黯淡而消失。
虽然秦非已然转身离去,可镜中那抹身影却仍面对着秦非的背影。
他看着秦非,露出一个略显病态的笑容。
紧接着,就在下一秒。
秦非飞快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绒布帘,猛地扬开!
阳光照在镜子上,光与暗瞬息交错,镜中那人不由得被刺激得眯起了眼。
秦非那没有半分前奏的假动作,显然成功地算计到了镜子里的东西。
镜中的秦非呆了几秒,半晌没能回得过神来。
——谁他妈向前走的时候,脚尖都还冲着前面,却已经把上半身一百八十度扭转回来了啊!!!
这姿势也太夸张了,小孩看到都要吓哭吧!
所以到底谁是怪物?要不这镜子让给你住??
镜中的秦非面容扭曲起来。
哟呵?
秦非挑眉。
还挺狂。
已经过去好几秒钟,既然这东西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那就说明,他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的。
秦非干脆大大方方地在镜子前面坐下,观察起镜中自己的模样来。
或许是秦非这混不吝的模样太过挑衅,镜子里的他竟然完全没有要退却或是掩饰的意思,也就那么任由他打量。
那人顶着一张和秦非一模一样的面孔,额头上有两个尖而细长的犄角。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衣袍,背后长着长长的羽翼,舒展开时,像是能将整个世界都拥抱其中。
秦飞脑海里浮现出几个字。
【小秦-已黑化】
不是他故意气人,实在是镜子里那个他的模样,就很像那种劣质国产古装电视剧中主角黑化以后的扮相。
一切内心的阴暗全部由妆容来展现,眼线眉梢上挑,瞳色变成深不见底的纯黑,嘴角还要单边勾起,挂上一抹非主流式的邪邪笑容。
“不怎么帅气。”秦非评价道。
镜子里的秦非:“?”
你他妈——
“笃——笃——”
几声敲门声轻轻响起。
秦非“唰”地放下布帘。
镜中的影子被秦非如此当机立断的动作弄得脸色一黑。
秦非用余光瞥见了,但并没有当一回事。
他伸手抖了抖,将已经被黑色绒布盖得死死的镜子遮挡得更加严密了一些。
“进。”秦非对着门那头道。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一小条缝,一个脑袋钻了进来。
“秦大佬。”
是萧霄。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没打扰到你吧?”
不知为什么,眼前的萧霄总让秦非感觉到些许陌生。
可硬要他说究竟哪里不对,他却又说不上来。
这种情况很罕见。
秦非并不是一个全凭第六感行事的人,以他观察人时一惯的灵敏度,若是觉得谁哪里有问题,总是可以说出具体的123来的。
他望向萧霄,面带探究。
对面的人却傻乎乎地抠了抠后脑勺,咧嘴对他嘿嘿一笑。
“坐吧。”
秦非沿着床沿坐下,颔首指了指自己身边。
顺便用脚后跟将床底那堆东西向里踢了点,确保对方完全察觉不到。
萧霄于是也跟着坐了下来:“秦大佬,你刚才在教堂里和修女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说话时,秦非就一直盯着他看。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仿佛能把人所有的心思全部看穿。
萧霄完全没有回避,直愣愣地回视过来。
黑色的瞳孔中不带丝毫阴霾。
无论是说话时的语气、习惯的动作还是脸部细微的表情,都的确还是原来的那个萧霄。
秦非收回视线。
“修女说过,主将会从我们这24名圣婴备选人中挑选出一名圣子,而挑选的凭据,是我们每个人的积分,对吗?”
他双手交叉在胸前,像是给学生上课一般讲解起来。
萧霄点点头。
这个他还不至于忘记。
“修女这样说完后,许多人或许都会把关注的重心放在积分上面。”
“但事实上,积分不过是擢选‘圣子’的手段罢了。”
所以秦非问出了那个问题。
圣子一定会降临吗?
规则世界的副本中,并不是每个副本都能保证一定有玩家通关。
全军覆没这种情况虽不多见,但也并非少数。
“修女回答了‘是’,这就说明,若是我们将这一场直播中,包括玩家和NPC在内的24名圣婴看作一个整体,那么这个整体,将至少有一个人必定能够存活到最后。”
因为圣子必须降临。
且圣子只能从24名圣婴中选择。
所以,这个副本和别的副本不一样。
事实上,在秦非没有提出这个问题之前,大部分玩家就已经意识到,本场副本的竞争压力非常大。
从修女的话中只能分析出,一旦圣子降临,副本就会结束。
但副本结束时,那些没有成为圣子的玩家究竟是可以随着圣子一起离开副本,还是会永远地被留在副本中。
这一点,没人能说清,也没人敢赌。
而秦非的话,无疑是给众人提供了另一条思路。
只要杀光除了自己以外的剩余23个人,胜利便近在眼前。
什么24分积分,都可以无需在意。
那是在备选者充足的情况下才会生效的条件。
若是备选者死得只剩最后一个。
那么主,也就只能选择他。
秦非微笑着,柔声将这一切娓娓道来。
萧霄却只觉得后颈发凉。
他原本以为秦非那样突兀地问了一句,大约是觉察到了什么副本中隐藏的线索,
没想到,一切无关剧情。
却全部指向人性。
“你在大庭广众之下问这个,不怕他们都……”
萧霄倒是并不觉得秦非问了这个问题,就会这样去做。
可是,若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这副本会变成什么样?
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秦非却似是浑然不在意:“那些真正敢去主动实践的人,不需要我提醒,自己也能想到。”
倒不如他这样光明正大地讲出来,还能给那些傻兮兮洗干净脖子待宰的小羊羔——譬如萧霄这样的傻蛋提个醒。
免得到时候,刀刃割在脖子上,他们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倒霉。
再说。
秦非垂眸,睫毛的阴影落在脸上,让他说这话时显出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气质:
“真正动手的人,也不见得就有好果子吃。”
仁慈的主,可是时刻注视着这座教堂呢。
“对了。”秦非话锋一转,主动终止了这个话题,“你有没有看过你房间里的那面镜子?”
“啊?”
话题跳跃度太大,萧霄一下子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愣了一下:“镜子……什么镜子?”
秦非抬手指向墙面:“就是那块布,你掀开过吗?”
萧霄茫然地眨眨眼:“啊……我、我……”
他我我了半晌,最后道:“我好像忘记了哎。”
秦非:“?”
阿尔茨海默症晚期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
秦非揉了揉眉心:“忘了就忘了吧。”
“哦哦哦我又记起来了!”萧霄忽然一拍大腿。
“我掀开那块布看过了,那后面的确是有一面镜子,镶着很华丽的银色边框。”
“但是……”
萧霄的语气迟疑了一下。
“镜子里什么都没有啊?”
他当然知道,秦非既然问起了“镜子”,那肯定就是这面镜子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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