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解构术士”卡佳的力量。
我正面迎接了这恐怖的禁咒,用的却是别人的眼睛。
杰勒米, 弗里德里希的两位法圣之一的“元素导师”,阿比诺尔居然是“生之原罪”的信徒。
多么不可思议?
那个被卡斯道尔宫廷法师团邀请处理伊波利特上空的眼睛的阿比诺尔,那个和我们一起讨论如何对抗圣行教与“生之原罪”的阿比诺尔,那个和卡佳一起研究出冥想树的阿比诺尔。
在元素魔法一道上的造诣登高造极, 囊括了整个弗里德里希的土地的巨型阵地魔法阵的主持者,弗里德里希背后的统治者之一,被世人尊称为法圣的阿比诺尔。
他居然会是“生之原罪”的狂信徒。
……
我对着那群披着人类皮囊的“原罪天使”做了三天的演讲,我当着它们的面斥责圣行教的教义,对着它们的脸质疑“生之原罪”的权威。
我迎接所有对我的批判, 然后反过来用我的道理去批判他们。
我在这虚假的和平中度过了三天。然后, 在临行时,去拜访了弗里德里希的两位法圣。
接着, 我就见到了我前面描述的场面。
当时, 我站在弗里德里希的两位法圣的魔法塔外围,视野混乱到了极点。我眼前一会儿是高耸的尖塔, 一会又是支离破碎、布满空间裂缝的房间。
相比起“解构术士”禁咒的力量,割裂的视野和扭曲的五感也没有那么难受。
我前一秒还在塔外看着卡佳的背影,见她对着她日夜工作起居的地方沉默不语;后一秒就置身在塔内看着卡佳的正脸, 见她满脸悲伤, 泪水涔涔, 毫不留情地施展出了她手中掌握的禁咒。
被施法者们称之为“窥探真理的圣钥”的解构领域从她的脚下展开,直接篡改了弗里德里希的阵地魔法的根源。
她封锁了以魔法塔为中心的方原数十里的区域, 将这片区域内所有的元素完全分解成最小的微粒,使它们完全溃散,消失在虚无之中。
她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阿比诺尔死了。
卡佳直接操纵了弗里德里希法师议会,开始了对于圣行教信徒的大清洗。
一连七天。
四万三千七百只“天使”。高阶法师三百,中低阶职业者七千余人,议会成员三名。
他们的罪名和阿比诺尔一样,触碰魔法的“禁忌”。
被大清洗波及的无辜受害者数量更多。
这是一场恐怖的屠杀。
而我是她的帮凶。
到了后面几天,卡佳在漫山遍野的鲜血中几欲疯狂。她完全克制不住对我的杀念。
她站在我的面前,眼里全是憎恨。
她对我说,是我将“生之原罪”和圣行教的阴谋带到了他们面前,是我将表面祥和安逸的弗里德里希拉下深渊,是我让阿比诺尔看到了“生之原罪”的“神迹”,以至于“元素导师”在追求真理的过程中心甘情愿变成了“天使”。
阿比诺尔死于窥探“禁忌”。
他在伊波利特见到了“生之原罪”的眼睛和“圣躯”的马蒂斯后,就陷入了研究的狂热之中。一开始只是查阅相关文献。然后,是无数次的预言和占卜,屡次通过“闲置的时间”来窥测过去和未来。随后,他直接放置了不少正在进行的研究,将实验重心完全转移到了“外来者”身上。
接着,他开始私下“养殖”一些“天使”。他挑选了一些实验品,用意识魔法修改了他们的记忆,给这些人灌输对于“生之原罪”的信仰,通过虚构的狂热来完成对“生之原罪”的献祭。其中,部分废弃品则会当作“圣行教派到弗里德里希的奸细”抓出来,在法师议会面前处理掉。
冥想树便是那个时候的成果。与之相关的利益链能叫以苦修为生的教士们心头火热。
到了最后,便是完全的皈依。阿比诺尔掏空了自己的器官,用自己精心培养出来的脏器,把自己改装成了一只活的“天使”。
一只人造的“天使”。
所以我才能够通过他的眼睛,看到卡佳那张满是泪痕的脸。
卡佳拿阿比诺尔的消息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我差点就被她直接杀死在了“数理圣塔”,叫汇聚了弗里德里希所有知识的圣地成为我的坟墓。
我当然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打动这样一个女人的心。她并非生来的恶人,阿比诺尔的背叛让她癫狂。我用阿比诺尔的眼睛看到了人的脸——“原罪天使”眼里只有“生之原罪”才能保持最初的外表。
只要向她传递阿比诺尔将自己改造成“天使”后还残留着的、真实的爱意,就能让她心软。
可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这不会让人觉得恶心吗?她本来靠自己就能想明白一切,她杀死阿比诺尔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她清洗整个弗里德里希的手段残酷而狠辣。
她借由这份痛苦做了那么多,我怎么可能还给她机会,叫她借由爱情来掩饰自己的残忍。如果她就这么放下了,她又拿什么保证她不是下一个阿比诺尔?
我没有安慰她半句,而是把现实剥开,摆在她面前,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全讲了一遍。是她漠视了与她朝夕相处的友人的异常,是她默许了阿比诺尔的研究。她轻视了他们所统治的弗里德里希群众的变化,小觑敌方,忽视了己方,并愚蠢地将一切按照她个人的想象合理化。
她先说服了她自己。
她迄今为止得到的所有,都是她亲手酿造的苦果,是她一切努力的结晶。比起阿比诺尔,她更像是“生之原罪”的狂信徒。
哈哈,她气疯了。
她分解掉了我的半条腿,跛了的那只脚实在是一个负担,而我削掉了她的小指和无名指。
就在“数理圣塔”,我们重新签订了盟约。
之后,卡佳和我说了卡斯道尔宫廷法师团的两位征战法师陨落的事情。他们并非死于和圣行教的正面交战,而是亡于背叛。他们死在了皈依圣行教的亲信手上。一位毒杀而亡,一位自戕而死,里面都有“原罪天使”的痕迹。
而我的姐姐——卡罗琳变成的“天使”居然没有对我做出伤害的举动,实在古怪至极。
她奚落我洗不清和圣行教之间的关系,她说我跟圣行教之间的纠缠绝不会结束,说我不会有什么善终。
我不在乎。这无所谓。我本来就不可能得到什么好的结局。
我找她借用了“数理圣塔”的实验室。在去往卡斯道尔之前,我得先用炼金术做一条义肢来代步。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就坐在“数理圣塔”的地下实验室里。
杰勒米,后世会如何描述这段沉重而黑暗的历史呢?
10月24日,晴。
——你的摩西
***
第40章 TO 杰勒米:
***
TO 杰勒米:
刚做义肢有些粗糙, 但也没办法,毕竟我不是高阶炼金术师,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打磨这件工具。
当然, 穿上衣服后也不会有人看见我肢体的残缺。除了我的家人,也不会有别人对我身体的状况寻根究底, 功能性得到满足的情况下,外表稍有欠缺无伤大雅。
或许,在别人眼里,我现在的仪容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得体。
缺失的左眼倒是完全没有办法。一部分原因是相关神经完全坏死, 它所能看到的景象都来自其他的个体,与其说“看见”,不如说是大脑自动处理了那部分由“生之原罪”传递给我的信息,以我能理解的方式表达了出来;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它与“生之原罪”有相关感应,我不知道会不会引来“生之原罪”的又一次注视, 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在离开弗里德里希之前, 我找卡佳再谈了一次话。主要是为了确认“生之原罪”的状态。
我可以确定,“生之原罪”还没有完全苏醒。
祂之所以能够抹除萨沃纳, 究其根本, 是因为萨沃纳的大萨满将我与祂梦境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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