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等上几天。一天或者两天,他们一定比我要着急得多。现在不是乘胜追击的时候,贸然前进只会让他们被迫合作,抱成一团,给我们添更多的麻烦。他们需要失败,他们需要更多的失败。
……
我在给你写信呢,我的朋友。
11月11日,夜,晴。
——你的摩西
***
第48章 TO 杰勒米:
上一封信中闪现的一点曙光叫杰勒米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分, 而这一封信的内容就让他绷直了唇角,让他情不自禁地捏紧了纸张。
***
TO 杰勒米:
我又梦到了那只眼睛。
或者说,我又梦到了查拉斯, “圣言”的查拉斯。
在梦中,我行走在重重迷雾里, 代表原罪的天使悬浮在雾气之中,列于我的两侧,无声地给我祝福。
我穿过看不到尽头的迷雾,一条走廊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走到走廊的尽头, 看到了一口井。井里便是我们所在的世界。查拉斯就站在我的旁边。我没有看到他,但在我的印象里,那空无一人的右侧理应有他。
他告诉我正在发生的一切,告诉我将要发生的一切。而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从梦中醒来,冷汗涔涔。
我走出营地, 就看到了卡佳。
卡佳拦住了我。她跟我说, 她用魔法连接到了中央帝国的广播,她叫我来听。那里面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杂乱的人声, 扭曲的、畸形的、没有任何节律秩序可言的, 哀嚎、咆哮、尖叫、嬉笑、吵闹,成片成片的噪音。
在这些噪音的底层, 是整齐的诵诗声。
内容我前几天才听过,才写给你看过。
“我以同胞为食,
杀害同胞的罪, 便成了我的罪,
我食用同胞的罪果腹。”
那是《原罪之诗》的倒数第二章 , 《圣餐之章》的最后一段话。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许久之后, 噪声归于平静。
只剩下一个混乱的男声。
“请……请听到这句话的人,请还保持着理智的人,迅速离开中央帝国,迅速离开中央帝国。如果有中央帝国之外的人听到了这条讯息,麻烦你联系当世各位高级职业者,请他们尽快来到克莱因,杀死■■■■——”
消音了。
我转过头,卡佳的脸便混沌成了一团。
我看见查拉斯就站在她所在的地方。他在对我说话。
我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我的脑子里只剩下那整齐的诵诗声。我听见他们一遍又一遍诵念着最后一段话。
“我以同胞为食,
杀害同胞的罪,便成了我的罪,
我食用同胞的罪果腹。”
我跟着他们一起念。
祂在进食,杰勒米。
祂在进食。
我自重叠的梦中惊醒,第二天又是晴天。
营地里人人神清气爽,卡佳同我说了她接通了中央帝国的广播信号。我听见到了熟悉的声音,我们中央帝国的皇帝的声音。我听见他在号召群众,要惩治威胁到大陆和平的卡斯道尔。他讲了我们的协约,说我们是一帮乌合之众,说我们生来就背负着原罪,却不加悔改,我是污秽,是渣滓,是应该扫除的垃圾。
我只听见咀嚼声。
我只听见咀嚼声。
我只听见了祂进食的声音。
那进食声把我从梦中叫醒。天色昏沉,晨曦未至,万籁俱寂。
没有卡佳,没有中央帝国,也没有查拉斯。
什么都没有。
我醒来同你写信,我不知道这是否又是另外一个梦。纸和笔的触感是真实的,但我之前所见所闻也没有半分梦境的虚假。
我应该去看看,杰勒米。我不能再等了。我必须去看看。
那咀嚼声从未停顿。
我要到中央帝国去,我要到克莱因去。我要去那里看看,那里必然发生了什么。
11月12日,夜,晴。
——你的摩西
***
第49章 TO 杰勒米:
***
TO 杰勒米:
我同卡佳说了我的梦。我要暂时离开罗季昂, 需要有人帮忙打掩护,她是最好的选择。
我没有半分遮掩,将梦中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
她没有阻止我。也没有觉得我精神上有什么问题。
反而极其严肃地对我说, 我昨夜经历的绝不只是梦境,而是在某个未来已经发生, 或者是目前正在发生的现实。
她告诉我,我的梦里出现了她,出现了查拉斯,那梦便具有“命运”和“预言”特性。梦境本身就是扭曲“时间”的产物, 按照我之前告诉她的信息,结合阿比诺尔的手札里面的结果,完全可以确定这个梦境的根源是“生之原罪”。
她叮嘱我必须重视这件事情,绝不能因为个人的想法将这一切全部咽在肚子里。她会用幻术帮我打掩护,但她毕竟不是我, 所以我必须得快点回来。
我给了她几份用于应对难题、分析局势的稿件, 近期可能出现的情况与应对的方法都写在了里面。那是我事先就写好的东西,原本准备在某一次会议中拿出来提前探讨, 以求在端倪出现之前, 就能扼杀,将损失降到最低的东西。
我将一切托付给了她, 然后带了几瓶魔药离开了罗季昂。
三天。
这段时间里我不吃不喝不睡,全靠魔药度日,到达克莱因居然只用了三天时间。
也可能是我对中央帝国实在太熟悉了, 我知道这个国家里每座城市的模样, 知道它们的所有的防线布局, 我对克莱因的了解更多,我知道克莱因的每条小巷, 乃至下水道的每个拐点和死角。
我在边境看见了陈列的军队,看见了数不清的“天使”,它们披着人类的皮囊,混在人类之间。它们和人的作息相同。
我伪装成从其他城市来的旅人,同它们交谈,拿狩猎到的一头低阶魔兽同他们换了一些草药。
我见他们吃饭,它们咀嚼声也和人类一样。
我听着那些咀嚼声,到了克莱因。
到达克莱因的那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我还在城外,就听见了礼炮的轰鸣。
我走进克莱因,就听到群众的欢呼。
我往前走,就看见我们的皇帝站在高高的演讲台上,双手高举着“生之原罪”的棺。
群众欢呼如潮。
我看“生之原罪”从那狭窄的圣灵柩中涌出。
皇帝笑容满面。
我看见那不断涌出的血肉淹没了我们的皇帝。
“生之原罪”借用人类的身体作为容器,短暂地降临于现世。他们在我眼前合而为一。
祂借用了人类的眼睛看到了我。
他们所有人都看到了我。
祂感知到了我的眼睛,祂的血肉便开始排斥这不属于祂的东西。
我空无一物的左眼眶开始发烫。
我的右眼又酸又胀,几乎就要肿胀到裂开。
我在和祂对视的瞬间失去了视觉,仅靠着微弱的印象跌跌撞撞摸索进了我现下的落脚点。
直到现在,才勉强能够视物。
我呆的这条小巷原先是一个杂物堆放处——在我离开克莱因前往卡斯道尔之前。
中央帝国的居民从洛伦佐大帝在位起,就在皇帝的号召下,将生活垃圾和废弃杂物分别存放,由城市环境管理相关部门统一处理,进行专人的回收,防止疫病的爆发,直至圣行教掌握了统治权,这一习惯都没有改变。
现在这里落满了灰尘,还堆积了不少杂七杂八的生活垃圾。
难闻得让人想吐。
不过,这些东西看起来已经放置了一段时日,显然学习者在长时间的无效模仿之后选择了放弃。
我暂时是安全的。
杰勒米,它们,那些“天使”,它们究竟是模仿人类的行为,还是在学习成为一个人类呢?
我不知道。
我的理智告诉我,它们活在克莱因,不是以一个克莱因人的方式活在这里,而是模仿着灵长类的生物,生活在陆地上,这块陆地刚好是克莱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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