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修士的脸上浮现惊愕之色,身体却被诅咒抽丝剥茧地消耗殆尽。
“小爷不出手,你当小爷吃素吗?”墨兽放完狠话,魂灵在它的獠牙下抵抗住了高空庞大吸力,愣是没让那魂灵器皿被吸走分毫。
远在其他地方的年轻人伸手探物未果,撕开空间裂缝却没有拿到任何东西, 年轻人的脸上出现了异色,什么东西……从他的领域里抢走了那些魂灵,他微微皱眉,正欲伸手再探——
墨兽几乎没有出手的时候,对于它的印象,万恶渊众鬼只知道它在养元神,每天无所事事地挤在镇山碑上睡觉, 懒散至极……可没想到这墨兽一出手,竟然能比肩那么强大的吸力与威压, 来去自如!
张富贵打了个寒颤,想到这天地诞生而出的镇山兽, 守的是恶名鼎鼎的万恶渊,若真没点实力, 怎么可能守得住这座万恶渊?
抢下魂灵器皿后,墨兽本身的威压罩在了宿聿身上。
宿聿感觉压在身上的威压在墨兽的影响下几乎若无,他抬眼看向空中魔气萦绕的黑洞,手中凝聚的阴气立刻冲了过去,这一道攻击凝聚了两颗墨灵珠虚影。被临时打开的黑洞裂缝本就不稳,几个黑衣修士身死撑开的力量似乎要消耗完了,被阴气这么恶狠狠地一砸,裂缝当即碎裂,荡开了一阵余波,彻底消失干净。
裂缝消失的时候,林中的黑衣修士也被裂缝抽得分毫不剩。
整个红土森林除了被扫平的枯树,愣是没有留下一点别的痕迹。
不见神明骂骂咧咧道:“你早有这本事,你抢过来不就好!?”
“我养元神需要时间呐!”墨兽哼唧半声,干了件大事的它现在尾巴都要翘上天了,“而且大乘期渡劫期有什么了不起的,万恶渊上古时期,也有过大乘期的鬼修!小爷最讨厌这些仗势欺人的丑东西,用强权压人,谁不会啊!”
宿聿原以为万恶渊的用处只在提供那些与他高度契合且能越阶使用的精纯之气,可方才那种被万恶渊保护的玄奥之感笼罩在身上时,他却有种极特别的感觉,他突然想起最开始刚出南坞山的时候,墨兽曾给他说过真正的万恶渊,乃是万千鬼众横行的景况,这好像不仅仅只是字面意义上的收纳越多鬼众则越强的道理,强悍不止在于鬼众的修为,也在这个玄乎不定的万恶渊身上。
就像脆弱时期的镇山兽抵不过顾七一剑劈伤元神,可逐渐强大的镇山兽却能抵住强者的威压,甚至虎口夺食。
宿聿垂目内观识海中那枚不断地诞生精纯之气的墨灵珠,轮转的灵眼环绕着墨灵珠相辅相成,万恶渊的用处好像不止于表面,他近乎冷静地去想,万恶渊还有更强大的用处,墨兽还有事情没说清楚,但这与它迫切想要得到各种各样的劳工有非常直接的联系。
墨兽感觉身后一阵寒意,转过头就看到宿聿那小子移开了目光。
魂灵器皿静静地待在万恶渊的禁制里,狼王一走近,隐月狼锋利的利爪可以破坏灵器器皿,一下就将那盛满魂灵的器皿破坏,一经破坏,先前被封在天魔阵中的残魂凝成一团飘出,这种形态的魂灵,宿聿见过,金州镇镇民当时的魂灵就是这样的状况,只不过这一批天魔阵的魂灵要跟残一下,身体几乎都被杂糅弄碎,对万恶渊一点反应都没有。
“魔气得净化吧,之前红土森林的阴气进化阵还在,能丢进去净化。”风岭道。
张富贵小声问道:“可这不是天魔阵的魂灵吗?我们要不要把他们送回去啊?”
启灵城现在肯定乱成一锅粥了,还有东海的佛修在那等着净化了。
“送回去作甚?”宿聿看向那些魂灵:“摆在明面上等人再来偷一次吗?”
墨兽昂首挺胸:“就是,进了我们万恶渊,就归我们万恶渊了!”
万恶渊鬼众:“?”
那我们就这样偷吃了吗!这真的可以吗!
宿聿仰头看向夜空,黑洞已经消失无踪,甚至半点痕迹也没留下来,他微微侧目看向启灵城的方向,忽然有种不太确认的恍惚感,就像有什么东西被他遗漏,而就在这时候,万恶渊里齐六匆匆跑来报信——
“老大,启灵城那边出事了。”
“骆青丘死了,现在其他人都在找顾七。”
宿聿稍稍一顿,扭头去看齐六:“什么意思?”
给他们通风报信追魂灵的人,不就是顾七吗?
齐六赶得上气不接下气,口干哑声道:“顾七失踪了,现在他们都在说杀害骆青丘的人是顾七。”
-*
山林里,剑修的剑迸发出强大的剑气,惊雷剑在枯树间穿梭,如电光石火,寸寸封死着青衣人的躲避的退路,剑招几乎全无破绽,沾染着妖血的剑似乎更为霸道,越阶地挑战着立于修为之上的强者。青衣人不得不避开那凛冽的剑招,在越来越浓重的妖血味中判断着眼前年轻的剑修崩溃的极点,可剑修的剑却无退却,剑气像是在无数熟稔的磨砺中达到极致,溅起的妖血洒落在林间,却丝毫没影响剑招的威力。
青衣人目光谨慎地避开道道杀招,手中利刃早在与那把惊雷剑交手的期间卷刃报废,他不得已丢弃了手中的兵器,看向那已经妖血满面的剑修,惊雷掠过的剑光劈至面门之上,青衣人在惊险中仓皇躲过,另一只手上所拿的灯器差点被顾七的剑器挑飞,若非此人现在修为受限,也非在身体康健的全盛之期,否则这剑招劈至面门,不死也得重伤。
“妖血入主丹田,届时你便会变成不人不妖的存在,这样你还敢动剑?”
避开剑招,青衣人嘲讽似地挑起眉:“就为了一个骆青丘的元神,你可知现在启灵城那边是怎样的状况?”
一击未成,顾七剑尖掠过尘土,在地上划开一道巨大的沟壑。
剑光闪过之际,又与对方在眨眼间交手。
顾七足尖点地,胸腔起伏:“又如何?”
“世人知道堂堂西泽顾家少主竟然是一个半妖,妖血来路不明,隐瞒真实身份潜伏南界,又出现在了玄羽庄大弟子骆青丘身死的现场。”青衣人声音幽幽,边说着话,边看着顾七:“哪怕散修盟与齐家想为你隐瞒,全东寰那么多高阶修士在那,你觉得这局,你入还是不入?”
不留任何痕迹,交手也只使用利刃,没有留下其他灵气的痕迹。
提防的就是擅追踪的玄羽庄妖兽……不给留追踪的机会,乃是有备而来。
顾七的剑再与青衣人交锋,发出一声铮鸣:“所以你们只会行此栽赃陷害的手段?”
“可是好用啊裴观一。”青衣人的利刃卡住顾七的惊雷剑,一下逼近至他的面前,声声入骨:“你猜千年前你师弟为何身陷囹圄无可解释?人清醒是无用的,大势所迫这四个字,在你们正道修士身上格外好用。”
顾七听到此言时脑海里复现的便是满地黑血的天虚剑门医庐,跪在地上的少年以及周围的同门们,记忆里声声叮嘱似乎一点点浮现在他耳际,师长的话,污蔑的话,一点点地动摇他的剑心,“医庐里的阵法是你们篡改的……你也是千年前的修士。”
青衣人落地,灯器之余,另一样东西忽然出现在他的掌心里,散着与众不同的妖兽之气。
那是一段只有手掌大小的碎骨,分不清来路,充满岁月痕迹的兽骨上出现种种剥痕,顾七在看到那节骨头的时候,浑身的气血被无名的东西动摇,神魂之上有被阴冷爬行的触感,那是青衣人附着在骨头上的魔气,感同身受地作用在顾七的神魂上。
顾七瞳孔稍震,一下就明白过来他本该被通灵血压制的妖血为何会沸动。
正是因为那青衣人手上所拿的兽骨——那是狮麟骨。
‘你神魂有兽魂,是那残魂引起你由人变妖。’
‘但你这情况我从未见过,上古兽的魂魄,怎么会在你神魂之上,这解释不清啊!神医谷就没见过这样的先例!’
原来出现问题不是今生,而是远在千年之前……顾七的脑海里出现这一想法时,心神像是被拉进某个漩涡里,在痛苦的边缘睁开眼时,他看到半身枯骨的红衣人跪伏在他的面前,他的身上已然浑身是血,白发垂落在地。顾七想要伸手去触碰他,却怎么也摸不到那个人,只能在越来越远的间隙里,窥探他孤身一人地囚禁在囚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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