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个黑色幽默。
秦时还曾经猜疑过, 大妖们到底知不知道实情,要是知道, 大约每次修炼的时候心里都在骂人吧。
想出这种招数的袁神仙,还真是……挺损的。
秦时不懂奇门遁甲之术,这里面的计算太复杂了,不是学过高数物理就能学懂的。再说魏舟也不会把这些秘术讲给外人听。他只是把秦时和贺知年当成了两个免费劳力,指挥他们把大阵里的一些东西摆放到合适的位置上。
比如水兰因靠过的那块巨大的山石,就被两个人推着,一路推到了河边。用魏舟的话说,水边的空地有一个“眼”,必须要这么大的石头才能镇得住。
秦时睁大眼睛也只看见一片平坦的河滩,别说“眼”,连个浅坑都没有,于是猜测此眼非彼眼,魏舟又在说什么宗门里的术语了。
午间休息的时候,贺知年设套抓了几只野鸡,在河里洗干净,架起火堆来做烤鸡。
能在封妖阵里出没的都是妖怪们的精神体,精神体是用不着吃人类的饭食的,因此整个大阵里也没有什么生活物资,更别提什么油盐酱醋了。
茶叶倒是有一包,还是水关山带进来孝敬水兰因的。
秦时对水兰因抱有好感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水兰因喝茶的习惯是十分接近后世的,都是清水泡茶饮用,而不像这个时代的茶道那般复杂,不但要捣碎,还要放盐和调料。在秦时看来,那是汤,不是茶。
可惜水兰因就那么死了。秦时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那颗黑色的妖丹,无声的叹了口气。他还没来得及跟他交朋友呢。
要知道饮食习惯的接近是很能拉近两个陌生人的距离的。
秦时捧着茶杯刚叹了口气,就见旁边伸过一只手,手里还拿着一块烤得焦黄的鸡肉。
秦时道了谢,接过烤好的肉啃了一口。虽然没有什么咸淡味儿,但肉质本身还是很美味的。
至少比干饼子好吃。
头顶上传来一阵焦急的啾啾啾。
秦时一抬头,就见一团奶黄色的影子笔直地掉了下来,他连忙伸手接住,上下检查这小东西有没有哪里受伤。
小黄豆没什么记性,每一次看见吃的,都不管不顾的往下跳,也不看看高度是多少,秦时总担心它会扭到爪爪,或者干脆把自己给摔瘸了。
这两天秦时跟着魏舟干活儿,就把小黄豆托付给了李飞天,让它帮忙带娃。李飞天自己吃妖怪的精神体吃得肚子滚圆,一玩起来压根想不起小黄豆还需要吃饭这个事实。小黄豆又贪玩,玩起来就没心没肺,这就导致每次李飞天把它驮回来的时候,小黄豆都是一副饿死鬼的模样。
“马上好,马上好,”秦时见它张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手里的烤肉,连忙替它吹了吹,“太烫。”
小黄豆被他放在地上,可怜巴巴地围着他的腿啾啾叫。
贺知年看的有趣,又见秦时手忙脚乱地帮着它把烤肉撕碎,便也动手帮忙,将撕开的鸡肉放在了一旁洗干净的大叶子上。
小黄豆很警惕地闻了闻,抬头冲着秦时叫。
秦时知道这是在问他能不能吃的意思。
魏舟说这也是重明鸟的天性,它对自己的家人天生就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它是在秦时手中孵化,对它来说最亲近的人始终都是秦时,贺知年对它来说,或许只是一个“爹爹身边的熟人”。
秦时有些好笑,又觉得挺暖心。他拿过贺知年身边的大叶子,把自己撕碎的鸡肉放在一起,推到了小黄豆的面前,“吃吧。”
没有调料,肉质又鲜嫩,很适合喂孩子。
小黄豆蹭蹭他的手指,开始埋头大吃。李飞天围着它转悠两圈,却始终没有得到小伙伴的关注,寂寞地落在了魏舟的肩膀上,自闭了。
魏舟一边吃饭,一边给两个免费手下科普自己的工作进度。
秦时听不懂什么五行元素,听的晕头晕脑。但魏舟的意思他还是听懂了,那就是留在这里的大妖怪们死的死逃的逃,如今仍然被封在大阵里的几位也没有了妖核。大阵没有足够的能源,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关闭它。
秦时有些很迟疑的问他,“大漠上有水有树的地方太少了……”
魏舟叹了口气,“我懂你的意思,但这里的山和树更多的都是阵法本身制造的幻象。这河水,其实与外界的地下河流并不相通,它的起\点和终点都在大阵之内,消耗的是大阵本身的能量。”
秦时,“……”
没听懂。
不明觉厉。
贺知年见秦时用眼神向他求教,可怜巴巴的样子简直跟小黄豆一模一样,不由得一笑,“大阵本身,就是一件法器。如今这件法器里没有厉害的大妖镇着,威力大不如前。流落在外的话,有可能会落在心怀叵测之人的手里。”
秦时震惊了。
对于秦时来说,妖怪的特性、精神力的特性、这些都是可以用科学来解释分析的。第六组的研究所干的就是这个工作。
但法术,从根本上讲是违心的,是不科学的。哪怕见识过了敦煌城关外的守护阵法和李飞天的种种奇异之处,但是面对“封妖阵是一件法器”这个结论,他还是懵住了。
贺知年就觉得秦时两眼发懵的样子特别可爱,忍不住在他脑袋上呼噜了一把——嗯,一段时间过去,他的和尚头已经留长了不少,额头上方那一撮已经可以捋到耳朵后面了。
秦时的发质偏硬,留板寸的时候都是根根直立的状态,留长了垂下来一些,反而显出几分柔顺。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也温和了许多,不再是初见时棱角分明的感觉。
贺知年在他头发上捋了一把。虽然短了点儿,但摸起来手感还是不错的,又顺又滑,秦时跑起来的时候还会来回晃动,带着丝绸一般光滑柔润的质感。
不知怎么,贺知年心里就冒出了这样的念头:这小子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应该不错。但他受到的又不是普通贵族家庭那种六艺精通的培养方法,道术也不通,贺知年前两天还问过魏舟,西域诸国可有什么比较偏门的隐世大族?
魏舟想了半天,说了一堆什么驯鹰、冶炼兵器之类的,但贺知年听在耳中都觉得跟秦时有些搭不上边。
这小子还懂得用沙漠上的药石来配药,可见他以前也接触过缉妖师的工作。
在镇妖司,退役的缉妖师都是有登记的。但一时半会儿,贺知年也想不出来有哪一位前辈退役之后跑来西北一带隐居的。
他怀疑秦时是某个退役的缉妖师的后代。
从理论上来说,缉妖师的下一代至少有一半儿的概率也会是缉妖师。但遗传这种事不是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的。通常情况下,有着神兽血统的半妖,其后代里只有三分之一或者更小的概率会生出拥有神兽血脉的孩子。
镇妖司选拔缉妖师的时候,也不会把一个家族里所有的孩子都征召入伍。有些半妖家族子嗣众多,除了上缴国家的,还会留下几个返祖出了神兽血脉的孩子,由退役的缉妖师亲自培养。
毕竟天赋难得,身为缉妖师,深知人妖之间形势险峻,没人会放任这样的孩子浪费自己的天赋。他们会举全族之力来培养他——在天赋异禀的孩子被朝廷收走之后,家族也需要有能力出众的后辈守卫族人,光耀门楣。
贺知年觉得,秦时就是这样一个被缉妖师家族培养起来的秘密武器,或者说未来的一家之主。
贺知年怀着深深的疑惑向魏舟打听,魏舟却摇了摇头,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他,打趣他说:“那些大家族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一个一个都鬼灵精,哪有他这么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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