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州渡对于他而言是湖中的水,而他终究不是活在水中的鱼。
他二人之间最默契的一点,或许是都想要对方留在自己身边。
一个孑然一身,远离喧嚣。
一个满身牵绊,自幼便活在人群中央。
一个将万物纳于眼中却什么都不在意,得一人陪伴足矣。
一个顾虑良多,什么都十分在意,想要为其正名,想要江湖安稳,想要一切尘埃落定,可以光明正大与对方一起。
正因他看过池州渡眼中的万物,所以才格外替他不平。
如此不同,却互相吸引。
齐晟沉默片刻,应了一声。
“那就不说了,也不想了。”
他调整姿势让池州渡靠的舒服些。
“路还远,再靠一会儿吧。”
路还远,总有安稳的空隙。
齐晟这般想着。-
不远处的村庄出现轮廓。
齐晟薄唇微抿,侧目看了一眼靠在自己颈窝的人。
“快到了。”
池州渡睁开眼,闻言缓缓坐直身子。
“嗯。”
齐晟瞧了眼天色,约莫还有两个时辰便到午时。
村口坐着些人正话着家常,一旁闹腾的孩子不安分的来回跑,众人对外来人显然有些好奇,憨笑着看过来,又同边上的人窃窃私语。
分明一切如常,但齐晟心中却涌起了莫名的不安。
他不动声色地停下马车,朝池州渡一笑。
“我想了想,这突然来访也不知对方是否方便,你在此处等着,我去探探便来。”
他说着跳下马车,谁料余光中青衣闪过。
池州渡在他身侧站定:“一起。”
齐晟一僵,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点头,只是略微先他一步将人护在身后,而后眉头轻拧,朝不远处紧闭的大门走去。
拐角树荫遮挡,挡住了村中人的视线,也将那些窃窃私语彻底隔绝在外,这户人家位置偏僻,也落得个清闲。
大门近在眼前。
齐晟心中有些紧张,同父亲讨来的定魂针和阳锁一个在袖中,一个在怀中。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叩门。
不必过于担心,只要过了午时,他寻个合适的时机行动,一切都在掌握之......可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吱呀——”
一阵妖风将门猛地拉开,齐晟伸出的手落空,眼神倏地变了。
眼前扑面而来一阵浓雾,刹那间侵占整个院子,并朝外蔓延而去。
强烈的危机感令人浑身紧绷。
他心中警铃大作,迅速拔剑朝前方挥出一道剑气,一排毒针应声落地。
怪风迎面袭来,齐晟挥袖去挡,却还是被钻了空子。
熟悉的异香拂过鼻尖,这感觉似曾相识。
他脑中闪过在花云间内握住木珠时嗅到的气味,他当时便觉得古怪,猜测应当是某种引子。
果然有诈,他心中冷笑。
丹田处传来丝丝凉意,将一缕异样的气息逼出体外。
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齐晟扬唇,应当是昨日服下的宝物将东西反噬给了对方。
他身影一晃,利落地冲入雾中,赤陵剑嗡鸣着,试图借着气息感应出那人的位置,齐晟飞身掠起,不忘朝后方扬声道。
“待着别动,我去去就......”回。
他话音未落,浑身的力气就像是突然被抽干似的,齐晟一个趔趄,摇晃着朝下坠去。
眉心处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轻点,犹如温暖的溪流席卷全身。
紧接着,熟悉的束缚感传来,像是有什么将他的心魂包裹其中。
他顿时头晕目眩,五感变得迟钝,困极一般不可自控的闭上眼睛。
这是......齐晟趔趄地用剑撑着地,有些不可置信。
他一瞬间想起方才在马车上时,对方指尖拂过自己眉心的异样滋味,可此刻意识变得模糊,在彻底堕入黑暗前,齐晟晃了晃脑袋,强撑着喃喃。
“池......州渡.....”
淡雅的气息逼近,他落入一个令人安心的怀抱。
池州渡轻吻一下他的发丝,低声道。
“别怕。”
细红的傀丝缠绕着齐晟的手腕,没入其中,牵扯着已经失去意识的人退到门外。
天地忽然一暗,四周的雾气变得粘稠,化作一双双鬼手,黑沉沉地朝他压来,像是要将人拽入其中碎尸万段。
池州渡指尖执符,明火变为幽蓝冥火的刹那,傀丝拔起而起,朝四方攻去。
黑雾顿时被击碎,发出一声尖啸,消散于天地之间。
“好久不见。”雾中走出一位黑袍人,他缓缓摘下宽大的帽子,露出称得上和善的面容,守宫望着池州渡,眼中闪过几分复杂,语气却不乏笑意,“傀师大人,变了许多。”
池州渡没有正眼看他,目光掠过四周,那里蛰伏着不少麻烦。
“这么多年你都躲藏着不敢见我,突然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我倒真有些受宠若惊。”
闻言,池州渡终于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你来时,总是很吵。”
一旦露面,便不得安宁。
那平静到轻蔑的眼神令守宫一顿,攥紧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愤怒。
“是吗?”守宫冷笑一声,“你该不会以为,这次还会如同三百年前般走运吧。”
他说着目光朝门外一瞥,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微动,缓声道。
“你露面的理由我并不关心,但露面的后果......你应当也清楚。”
四周蛰伏的影子瞬间一拥而上。
守宫朝后退去,枯木般的手攥着一个鸟类头骨,掷向空中起阵。
“我只是好奇,名门正派的尊者,若知晓傀师大人的真面目,还会对你这般不设防吗?”
那阴魂般的声音钻入耳朵。
池州渡眼神微变,薄唇紧抿。
“闭嘴。”
傀丝猛地朝攻来的人影而去,刺入血肉的“噗呲”声响起。
红丝从袖中缓缓攀上池州渡的手腕,再到掌心。
黑沉的煞气缓缓溢出,萦绕在池州渡身侧。
他缓缓闭上眼睛,回旋的煞气割破他的皮肉,青衣逐渐被染红。
直至一声遥远到仿佛从天边传来的铃声响起,池州渡才猛地睁眼,握住手中的傀丝往回一扯。
几十道人影犹如提线木偶般被扯到池州渡身侧,如同布棋一般成傀阵。
守宫冷笑一声,粘稠的黑雾令四周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瞬间枯死,它迅速没入地底,在放置鸟类头骨的地方破出,一颗缠绕着附近尸骨的巨木腾升而起,僵硬的白骨如同活过来一般,诡异地挣扎着,猛地朝着池州渡的傀阵攻来。
与此同时,惊恐至极的尖叫从安静的屋内响起。
“啊——啊!阿秋......娘,阿秋她......”
一道纤细地身影迅速从屋里冲了出来。
她动作灵巧,稳稳落在众傀中央,她口中含着的符纸燃起,四周一动不动地傀也像是被注入了生机,朝白骨攻去。
暗处的人显然始料未及。
反应过来后立即冷哼一声,手中飞出两枚银针,直直朝屋中而去。
尖叫声戛然而止,屋中母子瞪大眼睛,还未来及反应,便直挺挺朝地上倒去。
黑沉的煞气不断上浮,不远处隐隐传来滚滚雷声。
而最前方动作敏捷的活傀与四周僵硬迟钝的傀对比鲜明。
“无魂活傀......”
这便是傀师最为令人眼红的地方。
一具鲜活的、不会老去的躯体。
若得此术,任何鲜活的躯壳都可以是他的容身之所。这才是真正的永生。
既为活傀,必然是在人活着时炼成,应当是配合傀师独门秘术摄魂。
可究竟如何能让一具尸体“活过来”?
守宫匿于暗处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那自然,要让池州渡自己开口说出来。
“轰隆——”
头顶传来一声巨响,他望着依旧不为所动的池州渡,眼中尽是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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