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莫特的话,达里尔背后满是冷汗。
他当然明白莫特的意思。
如果只有在这里,才拥有这样的卡片,那么,兰斯的那张卡片又是怎么回事?
兰斯曾经在光明学院读书,当时的舍弗阁下与他关系亲密,会给与他这样的权利很正常。可是,又为什么能在光明学院之外的地方使用?
前台的校规逐渐变幻,那本薄薄的书突然变得非常厚重,最终蜕变成一本立起来的大块头。没有任何人能看清楚上面的字体,也没有人能感觉出它的页数。
它自动翻开,露出了空白的书页。
有几个教士靠近莫特,没有到并肩的位置,但足以看清楚莫特和无名之书的情况。他们慢慢地看到空白的书页上浮现出文字。
——拥有权限的人,可以提三个问题。
莫特微微眯眼,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无名之书的确可以得到许多的答案,可是它也几乎不主动解答问题。你可以在浩瀚书海中,寻找那个最终也最有可能的答案。但也可能终其一生都找不到结果。
莫特:“去通知尤金,把所有在德约塞城拥有权限的人都找来。”他身后有教士低低应了声。
莫特上前一步,他的手抚摸上无名之书,平静地说:“无名之书和兰斯,是什么关系?”
原本的第一个问题不该是这个。
可是达里尔的问题,引出了更多的问题。
无名的书页飞快翻动,哗啦哗啦的翻动声响起,不知到了何时终于停下,露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莫特眯起眼,看着上面的答案。
与此同时他快速念出来。
“兰斯是祂最喜欢的人类。”
一时间,就连呼吸都显得有些聒噪,几乎没有人敢说话。那种静悄悄的,沉重的气息降临,无形间,好像背后长出了无数只眼睛,正在此时此刻齐齐睁开,充满着丑陋的恶意。
明明答非所问,却没人敢质疑。
因为这正也代表着某种答案。
“你还有两个问题。”
在凝滞的时间里,最初的那行字被抹除,又变作新的字。
莫特的喉咙莫名发僵,“如何让世界变回原样?”
书页飞快翻动起来,直到最后停下,显露出新的字体。
“历史只存在于过去,无法回答未来。
“无法更改,无需恢复,此为循环,必经之路。”
无名之书的回答不能全信。
却也不能不信。
而这些答案,自然也不为人所喜。只是世界之事,从不因为人的喜好愿望所改。
莫特面不改色,读出这个答案后,趁着身后那些人难以接受的时候,飞快问起了下一个问题。
“兰斯和舍弗阁下,现在何处?”
这一次,无名之书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或者说它像是卡顿了一样。
书页在翻动,却是迟疑的、带着犹豫的。
这种描述听起来很奇怪,却很真实,就好像这个诅咒物也带着“人”才有的情绪,是一种极其怪异的拟人化。
啪——
极其清脆的一声。
书页的颤动停了下来,一行字逐渐显露出来。
“光明之钥学院的图书馆三楼。”
莫特握住腰间的佩剑缓缓地抬起头。
…
“我喜欢这里。”
今天阳光很好,虽然天空看起来透着怪异的红,可是阳光还是很灿烂,照耀在身上时暖烘烘的。兰斯坐在窗沿,流淌的光辉落在他的身上,更显出他脸上淡淡的笑意。
他已经很久没笑得这么高兴。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去了何方的时候,其实兰斯根本没有跑远。
他仅仅是回到了光明学院。
不管曾经发生过多少事情,光明学院是兰斯这一生最喜欢的地方。他喜欢这里的生活,喜欢这里的同学,喜欢每天认真读书的日子,喜欢那些眷者,也喜欢……塞拉斯。
每个月的噩梦的确让他非常痛苦,可那些痛苦在日后的这些遭遇里,又显得有些浅薄。
兰斯在学院行走。
以一种任何人都注意不到的方式。
在没有人观测到他的时候,兰斯要这么做并不难。
他的最后一站是图书馆。
兰斯抱着无名之书聊了很久,然后倚在墙边睡着了。
浑噩间,兰斯听到了一声叹息。
又或者是很多道。
重重叠叠,听不清楚,像是一个人,又像是很多人。
这听起来又是另一个噩梦了。
只是兰斯早已经习惯这么多的噩梦,也早已经习惯沉眠在噩梦里。
他放松身体,任由着噩梦也彻底环抱住他。
等兰斯顺手解救了达里尔,又在图书馆的窗台上坐了很久。他遥遥眺望着那些熟悉的景致,哪怕最近戒严,广场上已经没有多少学生,却也让兰斯看得非常入神。
哒哒。
来人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
“兰斯。”
莫特眼神复杂,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也看着那个站在兰斯身后的男人。
“……舍弗大人。”
“莫特学长。”兰斯这么叫他,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喜悦,“最后的时刻能见到你,真好。”
莫特心里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那种强烈的不安让他的语速变得比之前还要快。
“兰斯,你想做什么?”
他没有问塞拉斯。
因为已经不需要再问。
身为眷者,没有人比莫特更清楚舍弗阁下……已经不是以前的圣子阁下。
他的身体开始哆嗦起来。
这不受莫特的控制。
莫特不愿意这样,以他的性格也的确不会如此,可他还是在哆嗦,如果不是他的骨气支撑着他,他怕是要在看清楚塞拉斯的那一瞬间就软倒在地。
……那是什么东西?
直觉疯狂地惨叫起来,起码……不是人。
不完全是人的存在就站在兰斯的身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塞拉斯是如此像人,又如此不像是人。
“使灾变之主堕落的那一夜,我差点死了。”兰斯平静地看着莫特,“在生死交际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力量的此消彼长,原来是这么回事。”
人类无法承受的本源力量,称之为污染。
最早最初的那批信徒,不管是如何做到的……总而言之,他们发现了神明与其力量的共鸣……借由人类纯正的情感,可以减弱污染对于神明的侵蚀……不,这其实并不是有利于神明,是有利于人类。
通过这种方式,通过成为神明的锚,可以越长地稳定住神明的状态,也越能延长人类存在的时间。
于是信仰,由此而生。
神明其实不真正需要这样的信仰,需要的,是人类才对。所谓神战,到底是神明的驱动,还是教会为了自己利益的驱动,由此便有了答案。
他们想要为自己信仰的神明掠夺更多的信徒。
而神明在乎吗……
之前兰斯只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可通过和塞拉斯的相处,兰斯隐约知道了答案。
在乎,但也可以说,不在乎。
珍珠。
那些漂亮,闪耀的珍珠,会惹来祂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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