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狴望着贺兰熹,眼中光芒更甚。他很难把站在宋玄机身边的贺兰熹和不久前大杀四方的少年联系在一起。感情如此之好,其中一人要是死了,另一人该有多伤心啊。
鬼界还从来没见过无情道伤心欲绝的样子呢。
阎狴因兴奋而放大的眼珠几乎要从他的眼眶爆出。
快来吧,他要等不及了。
只可惜每一出即将上场的好戏前都需要清一清场,他需要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了。
阎狴一脚踢开挡路的尸体,一团无规则的混沌悬浮在他掌心之上,从一颗米粒的大小迅速长成了头骨般的大小。
绯月真君笑眯眯道:“真难得,这还是个不爱说废话的鬼殿下呢。时雨,你确实该向人家学学。”
贺兰熹气愤地指责:“小叔你每次说不过宋浔就跑来说我,真的太过分了。”
“三界本无序,众生皆混沌。”阎狴牙尖泛着寒光,好似一把嗜血的弯刀:“——幻昼。”
“昼”字落地,阎狴掌心的混沌骤然炸开,眨眼间席卷天地。
幻昼降临前的最后一刻,贺兰熹听见了绯月真君的声音:“新的考题来了:如何应对鬼七殿下的【幻昼】?”
幻昼中,白观宁看到满地的尸体似乎动了起来,仔细一看,尸体又似乎没动;
散发着腥臭味的血河变成了清甜的甘泉,长孙策突然很想尝一尝,走近才发现那是一锅炖着血肉的浓汤;
陆执理转头想和萧问鹤说话,看到的却是一张空白的脸。他下意识地拔剑,萧问鹤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你要干嘛?!”
他们好像还在六国的幻境里,又好像已经进入了另一个或熟悉,或陌生的世界。
无处不在蠕动的黑线,毫无规律可循。
不确定,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确定。
贺兰熹紧紧握着一只微凉的手:“宋浔,我们怎么出……”
最后一个字牢牢卡在贺兰熹喉咙里,死活出不来。
他牵着的人不是宋浔,而是他这辈子最敬畏的……江院长。
贺兰熹倒吸一口冷气,瞬间遍体生凉:“这招也太歹毒了吧!”
贺兰熹刚要松开手,手却被对方以不容拒绝的力度握得更紧。他有些犹豫了,他牵着的人到底是谁?
他的犹豫直到他感觉到了忘川三途的剑鸣之声。
是宋玄机,在他身边的一直是宋玄机!
贺兰熹的眼神变得无比清明。揽八荒,铜雀邀,睹青天……他在无边的混沌中精准地找到了每一位法器的方位。
“——去!”
被贺兰熹抛出的载星月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一道道剑影朝着指定的方向飞出,散发出的冰蓝色幽光笼罩在太华宗的弟子上,温柔地为他们将幻昼驱散。
宋玄机在贺兰熹身边冷静地扬起忘川三途,欲凭一己之力强行破开幻昼:“你再不出手,我唯有强破。误伤道友,概不负责。”
忘川三途未落,杂乱不堪的空间里忽然亮起了一抹妖异的绯色月光。
“干得不错,”头戴金簪流苏的华贵美人站在月光之中,犹如在黑夜中撕开了一个裂口:“贺兰时雨加三百枚铜币。”
“你们可快别加了吧!”被混沌折腾得够呛的长孙策从来没有对综合考核这般深恶痛绝过,“贺兰熹的全宗第一早稳了!”
更多的月光从裂口中挤了进来,一缕两缕自绯月真君脚下朝远方蔓延,形成了一个极为复杂的阵法。
无序的世界在月光的扩散下逐渐有了新的规则。混沌的空间越来越小,眼看就要所剩无几,阎狴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们把我当什么了?”阎狴好似已经和混沌融为了一体,他们能听到阎狴的声音却看不见他的身体:“考题?”
“你是被我们时雨感染了么?废话问题也问。”绯月真君向前一步,注视着那团混乱的空间:“你和你的兄弟们,从始至终,都不过是太华宗的考题而已。”
混沌突然有了规则的形状,像极了阎狴的笑容:“我们这些考题,考死了你们不少人吧,包括你的师祖,也包括你的……该怎么说呢,你的道侣?”
绯月真君嗤笑一声:“承你吉言,他要是哪天真成为了我的道侣,欢迎你来讨杯喜酒。当然,前提是你还存在。”
贺兰熹心想绯月真君还好意思说他废话多,明明他自己废话也不少。
好在绯月真君的废话没有耽误他出剑的速度。无处相思直冲混沌而去,阎狴混沌的化身居然纹丝未动。
忽然,一双鬼手从混沌中伸了出去,不顾被捅穿的危险紧紧缠住了无处相思的剑身,硬生生扒开了无处相思的剑灵。
贺兰熹心中陡然一惊。
阎狴的目标不是绯月真君,而是绯月真君手中的无处相思。
阎狴怎么会知道无处相思剑灵里藏着……他没有理由知道啊!
贺兰熹来不及多想,立即命令无处相思关闭剑灵,无奈为时已晚。
一袭红衣盛装的青年自剑灵而出,他双眼闭合,沐浴在月光中的面容如琉璃般清澈,发间的金簪流苏在空中划过两道炫目的痕迹。
陆执理愣愣道:“这是……谁?宋夫人吗?”
绯月真君眼眸微沉,转身腾空,在一片翻飞的红衣中将跌落的青年稳稳地横抱在怀中。
贺兰熹大喊:“小叔快闭眼,你不能看沈院长!你们不能见面!”
绯月真君垂眸看着怀里毫无生机,双手自然垂落的青年,轻声一叹:“你提醒晚了,时雨。我已经看了,怎么办呢。”
滴答。
一滴鲜血落在浣尘真君白皙的眉心,宛如一点缓缓绽放的相思红。
这一刻,沉睡多年的青年像是快要苏醒了一般,连眼睫都微微颤了起来。可惜,这只是月光和血色带来的错觉。
代价……违背契约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死吗?
滴答滴答滴答,越来越多的血落在了浣尘真君身上。绯月真君终于支撑不住,一手撑着无处相思,另一手抱着浣尘真君,无力地跪坐了下来。
白观宁:“师尊!”
贺兰熹:“小叔!”
祝如霜:“宋院长!”
所有弟子都冲到了绯月真君身边,只有宋玄机站在原地。他面无表情地瞥了眼亲叔叔吐血不止的画面,将注意力放在了始作俑者的身上。
“规则,契约,”阎狴发出一声不屑的嘲弄,“明法创造出的一切,不过是我的玩物罢了。”
宋玄机:“你被明法封印了两千年。”
不断运动的混沌蓦地停滞片刻,寒声道:“我不和你废话,你只要让我看看现在的你还剩多少本事。”
宋玄机举起忘川三途:“可以。”
阎狴低吼一声,混沌正要暴起,一本厚重的律理法典忽地从天而降,有如泰山压顶,砰地一声压扁了来不及躲避的混沌。
一名身着藏蓝色道袍的青年站在法典上,快速环顾四周,一脸严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宋流纾这是怎么了?”
“师尊!”陆执理大喜过望,“我师尊来了!”
“司契真君!”白观宁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劳烦您快来看看我师尊,他违背了你们当年的四人契约,正在遭受神罚!”
司契真君:“……神罚?”
“昭权?”绯月真君虚弱地说,“我怕是不行了……明法神罚,果然不同凡响。”
贺兰熹也急得不行,他都快要和白观宁抱头痛哭了,冷不丁一个眼尖,余光瞥见绯月真君的手习惯性地在浣尘真君的腰间摸了两下。
贺兰熹:“。”
有王昭权在,宋流纾总算可以安心了。他闭了闭眼,喃喃道:“日后,沈絮之和孩子们便拜托你照顾了。”
“宋流纾你玩够了没!”莫名其妙被托孤的司契真君忍无可忍地吼出了声。这一刻,堂堂律理道院长愣是被宋流纾精湛的演技带回到少年时期,气急败坏的神态和当年一模一样:“你能不能别装了!你和沈絮之的契约不是早改了吗?”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