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话已经耗尽所有力气,景樾佝着背垂下头,没再出声。
半晌,程思齐小声骂了一句:“哎呀行行行,这就去这就去,等你回来请我吃饭啊。”
挂断电话,陈意佩发来麦田的回访录音,文件太大,光是接收就用了半个小时。
景樾简单洗漱回来,穿着衣服缩进冰凉的被子下面,他戴好耳机,找到第一条,从头开始听。
嘈杂的电流声后,率先响起的是陈意佩的声音。
“你好,我是陈意佩,麦田组织omega救助组专员,最近过得怎么样?”
“过得很好。”季回用正常音量说完,又小声询问:“这样说可以吗?”
陈意佩也小声说话:“可以可以,正常交流就可以。”
一开始季回还会因为回访电话紧张,后面便游刃有余。
“你好季回,我是陈意佩,麦田组织omega救助组专员,最近过得怎么样?”
“过得不错……你应该也能看见,因为我就在你对面。”
“……今天吃了什么?”
“早上吃了一片面包,中午吃了陈意佩煮的面,晚上还没想好。”
“……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可以跟我聊聊。”
“嗯……实验失败了。”
景樾无比庆幸麦田每个季度都会进行回访,让他能够通过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还算完整的季回。
他一条条听过去,很快来到最后一条。
“……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声音很疲惫。”
“是,今天有点累。”
季回的嗓音明显带着哭过之后的嘶哑,这种声音景樾再熟悉不过,他退出播放页面,看了眼标注日期。
是学校调查那天。
他对着季回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他重新点进录音。
他听见季回问:“如果两个星座不搭,会怎么样?”
景樾从来不信所谓的星座运势,但这一刻他想立刻回到季回身边,告诉季回,他们是天底下最合适的两个人。
再告诉季回,他说的都是气话,他会收回,然后跟季回好好道歉。
这时程思齐发来消息,景樾迅速点进去,是一张五千块钱的账单。
【齐林程思齐:我可给你想办法了啊,朋友的朋友介绍的,友情价五千,好不容易把你那通话记录啥的恢复了。】
【圣诞树:发。】
程思齐一边说着着什么急,一边把东西发了过来。
满满一页全是季回打来的电话,划了很久都没能划到底,红彤彤的“未接通”三个字刺痛景樾的眼睛。
他切换至短讯,终于看见这些迟了五年才收到的消息。
【景师兄,你能不能帮帮我?】
【景师兄,我知道错了。】
【景师兄,我错了,你来澳洲看看我吧。】
【不来也没关系的,可不可以接一下电话?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了。】
【他们要我跟一个不认识的人结婚,景师兄,你能不能救救我?】
救救我,求你了,我错了。
景师兄,景师兄,景师兄……
景樾换了个姿势,慢慢蜷起双腿,他将被子拉过头顶,耳边不断响起季回的求救声,身体仿佛被咸涩的海洋包裹住。
他想,季回一定在这张床上偷偷哭过许多次。
包裹他的不是海洋,而是季回的眼泪。
在季回需要他的时候,他再次错过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景师兄就回国找小回了!
明天继续更~
第53章 万米高空
术后第三天,季回撤了镇痛泵,期间吐了几次,刀口有些疼,但在可忍受范围内。
来换药的护士说季回运气好,恢复快,腺体也很健康。
季回觉得,因为这颗腺体是景樾亲手培育的,所以才会这么健康。
这份幸运也是景樾为他带来的。
所有事情都超乎寻常地顺利,包括景樾那里。
他猜景樾太忙了,所以每天只是发几张照片聊几句就能糊弄过去。
景樾在麦田看了三天档案,回国那天,陈意佩说要送他去机场,他婉拒后,表达了感激。
如果不是陈意佩,他不敢想象季回现在是什么样。
景樾叫了接送机服务,车子直接停在办公楼前,走出两步,陈意佩突然出声将他喊住。
“你知道季回为什么回国吗?”
景樾将拉开的车门掩上,转身看去。
“他在kolan干了五年,欠债刚还清就交了离职报告,我以为他想换一种生活,会慢慢好起来,可是有一天,他跟我说他马上要死了。”
“我问,怎么会无缘无故死掉呢?他说他也不知道,只是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我很害怕,想帮他找个更好的医生,但他把房子留给我,把大部分积蓄捐给麦田,偷偷跑回了国内。”
“你觉得,他为什么一定要回国?”
景樾踩在厚实的雪中,呼号的风从袖口灌进胸膛,仿佛要结冰,而陈意佩的话像一把刀子朝他胸口扎来,破开冰层,狠狠刺进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一个要死的人,会在死前做什么呢?
处理好所有事,回到自己长大的城市,在离美好回忆最近的地方租下一间小公寓,揣着侥幸,期待某天能跟想见的人见上最后一面,然后静静死去,而在得知那个人需要一个志愿者时,又拖着早就腐朽的身体义无反顾扑了上去。
回程的十几个小时,景樾将麦田的回访录音听了一遍又一遍。
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见季回在求救,可循着声音找过去,却看见季回躺在手术台上,一旁是他亲手割下来的腺体。
脚下骤然落空,他在飞机的颠簸中醒过来,头顶的广播正在循环播放,提醒飞机马上落地。
到舟城时已经凌晨,刚下飞机,景樾便接到程思齐的电话。
“景樾?终于打通了,你回舟城了吗?”问完,程思齐开始支支吾吾:“那什么……你结婚的事,没跟叔叔阿姨说啊?”
“没有。”
“啊,这样。”程思齐越来越心虚,“就是……前几天我不是去你家拿手机嘛,刚才阿姨给我打电话问了问这事,聊着聊着我就提了一嘴……我也没想到他们不知道啊。”
他有些懊恼,“景樾,阿姨好像很生气,不会有事吧?”
“没事。”
话音刚落,谭月玲的电话催命般打了进来。
“景樾,这事你先自己解决一下,解决不了再找我,先挂了啊。”
景樾盯着振动不停的手机,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接起电话。
谭月玲上来就是命令:“景樾,你赶紧给我滚回家!”
多日来的压力令景樾疲惫不堪,他按了按涨痛的眉心,道:“您先别生气,时间不早了,明天再跟您说,您跟爸先去睡觉。”
“我睡觉?”谭月玲不可思议道:“我跟你爸怎么睡得着?儿子结婚了!连我们这当爸当妈的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睡得着?”
“景樾,我给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还不回来,我就报警!”留下一句威胁,谭月玲直接挂断电话。
舟城暑气正盛,景樾刚出门便闷了一身汗,他脱掉外套钻进车里,驶上海岸公路。
他没在意谭月玲的威胁,而是驱车去了人民医院。
季回还在睡,景樾在门口看了眼,缠绕整个脖颈的厚纱布已经拆去,只在腺体处贴了张薄薄的医用无菌敷贴。
他安安静静趴在床上,手中虚虚握着手机,屏幕还亮着,是在等待景樾回复的过程中睡着的。
景樾掏出手机,前不久季回发来消息,小心翼翼问他是不是在忙。
他想了想,打下一行字发过去。
【圣诞树:忘记说了,今天飞英国,刚刚落地。】
如果他在国外,季回是不是就没那么害怕了?
可以出来走走,而不是因为担心碰面一直躲在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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