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感觉被他引导着涌向肌肉骨骼,这一过程无疑是极度舒适的,被温吞的水包容,好似又回到了胎儿时蜷缩在羊水中一般舒适惬意,秋亦第一次察觉自己身体的种种薄弱不足,但很快,温度在不断上升,很快便超出了人体舒适的范围。
白色的药液好像被点燃的油,眨眼功夫变成了熊熊燃烧的柴火。
秋亦感觉到了烫,恍惚自己的身体都要被烫伤——实际上并没有。体内好似成了一个巨大的熔炉,丹田处最为灼热,仿佛多了一个火球,源源不断的火焰灼烧这具身体,烧尽藏于缝隙间的一切杂质。
肉身在被熔化重铸,秋亦的神经似乎也要被烧化了,他的脑袋昏眩浑噩,被不停息的热意熔化成一团浆糊,难以组织起清晰的思路进行思考。好在因为之前训练过控制灵力,即便他意识不是很清明,相对而言脆弱的心脏也还有在被好好地保护着,隔着一层灵力膜被温和地淬炼着。
时间久了,秋亦竟然能得出一点趣味。
飘薄的灵气被炙烤得凝实坚韧,周身细小薄弱的经脉鼓动拓宽,骨骼被淬炼得更为坚硬,心脏的跳动每一下都变得更为强劲有力。这种不断向上变强的感觉令人痴迷。
纯白色的药液不断涌入他的身体,药池以秋亦身体为中心出现了一个白色的漩涡。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秋亦开始适应那种炙热时,药浴骤然变得冰冷,纯粹灼热白转变成一种阴寒的黑意,浑身滚烫的秋亦骤然被这冰冷寒意泼了个透心凉。
第一世他多数时间活在恒温的营养舱中,第二世也能抱团取暖、有衣物避寒,被虞观救回来后身上又有了法衣护体,秋亦是没怎么感受过冰冷的。
他对冷最深的印象是雪天握住地上的雪,手心会被冻麻木红肿,需要慢慢呼热气才能缓过来。但现在,他所承受的更像是一个衣不蔽体的可怜人被丢到了冰天雪地之中,那种冷穿透皮肤、血肉,深入骨髓。
太冷了。
秋亦牙齿打颤,他真成了被热寒无情反复烧铸的兵器,先是被热焰灼烧,继而被冰水冷却,冰火两重天。
他努力地运转功法,带来一丝丝暖意,但是那点温度很快也被冻住。
适度的冷意让人清醒,但是过度的寒冷却会冻结一切思绪,寒意控制四肢,意识在不停下沉,心脏处的那一层灵力膜岌岌可危,全靠已经锻炼出来的本能在支撑运转。
经脉、灵力、感知似乎全部都被冻得麻木,秋亦难以遏止自己“想要逃避”“想要晕过去”“想要睡去”的想法,他甚至难以控制自己会有什么想法。
无关精神坚韧不坚韧,在这种冰寒黑暗之中,人性怠惰的那一面此时针刺一样刺穿心脏。
秋亦再一次振作精神,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一道似乎也带着冷寒的声音。
“坚持住。”
这个声音秋亦没有听过多少回,并不熟悉,因为他与他也未说上过多少话,还未变得亲密。但是听到时,那道身影就好像在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了,是他憧憬而渴慕的样子。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
高品阶炼体法皆是入门极难,《无相锻体法》为天阶上品功法,这个品阶的功法本该适用于合体洞虚境界的修士,秋亦想要避免以后换功法等苦楚、以炼气境修行天阶炼体功法——哪怕是残缺的,就必然熬过此劫。
虞观不能帮助他破壳,只能密切关注、适时提醒,等待秋亦支撑不下去时将他捞出。
秋亦似乎笑了,他的嘴角轻轻上扬了一点,苍白的唇瓣轻轻地张合,虞观辨认了一会儿,发现他在说:“我会的。”
会坚持住的。
一个钟头后,漩涡消失,药液肉眼可见高度下降。
又过了两个钟头,黑色池水消失,留下的是身体表面好似覆盖了一层霜雪的秋亦,阳光之下霜雪闪烁,秋亦的面庞不甚清晰。
他摇晃着想要撑起身体、重新站起来,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显然有些困难。
虞观凌空走来,想要观察弟子的状态。
一阵钻心的寒意扑面而来,空荡的怀中忽然被一具雪一样的躯壳填满。
——他被猛地抱住。
“……”
秋亦意识还很模糊,像是喝醉了一样,神智不太清醒,不过他能通过气味、视线辨认出眼前的人是可以信任的,是暖和的。
太冷了,秋亦浑身都在哆嗦,骨头缝里冒着寒气,自然而然地粘了上去,想要从这个人身上汲取一些温度。
他意识朦胧,依恋地拥抱住扒拉住这个可信赖的人,头往上够,像什么小动物一样,很努力地用脸颊去贴虞观的脸颊,鼻尖与鼻尖短暂触碰一下,很快又错开,委委屈屈的,一直到贴到了才展眼舒眉,眯起眼满足地感受着肌肤相贴的柔软触感,小声说:“师尊,你好暖和哦。”
第9章 剑与凤凰
秋亦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墙壁、空间扭曲变换,色泽斑斓如同画板的空间,秋亦作为外来客猛然闯入,迷茫地在这个世界摸索着前行,身体也随着空间而缓慢扭曲波动。
他看到了一只山岳一样高大的美丽鸟兽。
秋亦只有努力地扬起脖颈才能与对方燃烧着赤金火焰的“瞳孔”对视。
它的羽毛皆为熊熊燃烧的火焰,火焰叠着火焰,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团不会熄灭的篝火。看到它的身形时,会感觉世界好像都显得太小太拘束了。
秋亦知道它是什么——虞观给的知识他都有在好好地忙里偷闲去看——那是凤凰,在远古称霸一时的强大妖族。
凤凰一破壳便是出窍境界,完全成长后至少也有合体境,它们天性骄傲,同多数妖族一样群居而活,一出生便站在世界的顶端,唯一的劣势便是族群的繁衍能力低下。
荒古之劫过去后,世界濒临破碎,是凤凰种下建木撑起天穹。不过荒古、远古、今世,一世一劫,这样强大的种群也没有能撑过第二劫。第二劫末尾,建木倒塌,凤凰销声匿迹,彻底亡族。
侥幸从第二劫中苟活下来下的生灵记载:凤凰灭族,天泣三百年,长夜漫漫。
在这个时代能见到凤凰……?
秋亦讶异。
凤凰忽而振翅长鸣,声浪叠叠,如同千百只编钟依次敲响,秋亦感觉耳膜在震颤,一阵轰鸣与疼痛后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世界宛若变成无声的真空。
他用灵力护住耳朵,再抬眼望去,凤凰翅膀扇动,掀起一个个漩涡似的风流聚集在周围,它飞起来,巨大的、燃烧的火焰翅膀遮蔽了整片透明无色的“天空”,纯色华美的尾羽长长一节在天空中扑散开,仿佛赤焰焚天,荡涤一切。
秋亦仰望着天空中的火焰,竟感到有一瞬间失语。
展翅而飞的凤凰没有在意与它相比过分渺小的秋亦,但是四周热度瞬间攀升,世界也开始膨胀变化,秋亦的身体似乎也要随着空间的变化被撑开、被温度灼烧到融化。暂时失聪的耳中忽然传来蜂拥而至的絮语,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其实并没有什么死亡的实感——如果说那能算是死亡的话,秋亦“死亡”的瞬间只是感到一种昏沉醉酒感,没有任何感觉,跟打了强力麻醉有点像,完全是从灼热感中解放了。还有一股熟悉的外来力量在支撑着他的“躯壳”,使他不会彻底崩塌消亡,眼前一黑只是没了精神而已。
秋亦慢慢睁开眼睛,梦中的震撼还残留着,脑袋似乎被针刺了一样微微疼痛,眉心隐隐发烫,大脑自觉地回顾之前做的每一件事,一幕幕闪现……
秋亦一个激灵,忽然想起来自己炼体结束后半痴半醒时的举动,心脏骤停,瞬间清醒过来,睁大眼睛环顾四周。
他现在正在一个温泉或者说药池中。药池极度舒适,秋亦浸泡在热水里,背部靠着药池边上温润的玉石,肌肉松弛舒适几乎软成了烂泥,而目前他最不想面对的人正在他药池边上盘膝而坐,歪头托腮看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虞观:“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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