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浪荡子(54)
作者:乙醇烧
时间:2018-08-22 05:52:05
标签:虫族
他闭目想像着雌父坐在沙发里,雄父在书架前挑书,雌父不耐他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拉扯他的衣角不松,施力将雄父拽到自己的跟前,雄父落在雌父的怀抱里,无奈地摇头,拿手中的书敲了一下雌父的头。
缺失的双亲形象终于填补了二十三年的空白。
泪,无声地流淌而下。
逐渐地,他用手捂住了脸,脊背渐渐弯曲,肘臂支撑着膝盖。
无声化为了小声呜咽,又化成了受伤野兽的低鸣。
这时的泪水是什么意义?
善于自我剖析的席天第一次对此无法解答。
他只知道自己很伤心,很难过。
雄父席漆寺,雌父莱克,他们曾经来到过这世间,他们又提前离去。
来了,走了,不留下一丝痕迹。
徒留他席天,是他的双亲曾来过人世的证明。
他们爱他,却没来得及参与他的人生,看他长大成人。
死亡,是二十三岁的席天从未想像过的事情。
泪水中,有怀念,有释然,也有敬畏。
怀念双亲,释然抛弃,敬畏死亡。
哭泣声渐渐低弱,泪水越流越干,坐在沙发上的席天一把抱住了站在身边的艾利斯。
他的生命宛如无根的浮萍,随水漂流,漫无归处。
艾利斯,是他的藤蔓,他的锁链。
他们的生命紧密交缠,互相约束,共同漂流。
艾利斯,艾利斯,艾利斯。
席天喃喃他爱侣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他们是如此紧密,如此贴近,下半生的命运都将纠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雄主。
席天。
亲爱的。
艾利斯换着称呼回应他。
“回到母星,我们立刻去结婚,好不好?”
艾利斯蹲下身,手抚摸雄子的脸,“好。”
房间里的声音停下了。
等二人再出来时,已经收拾好了情绪。
席天改口,叫施薇特为小舅舅,叫兰斯、伏安为爷爷,艾利斯从善如流。
兰斯一家人面对这个新的亲人都十分开心,笑容满面,让他们留下住两日,让施薇特去联系家中的老大、老三回家来,打算晚上一起吃个团圆饭。
席天和艾利斯扮演好小辈的角色,听着老人们讲述这些年的事情。
讲席天双亲的趣事,讲他们的爱情,讲他们自己是如何跨越性别和家庭压力在一起相守至今。
“我和兰斯,当年本就是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的。漆寺还觉得我们会反对他和莱克在一起,若我们都是固守传统的那种人,两个雌子又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漆寺不像莱克,他有什么想法主意都憋在心里,年纪小小,心思却像个大人,是个敏感而又敏锐的孩子。”伏安道。
“敏感又敏锐?雄父是这样的性格?听起来是很奇怪的组合。”席天道。
“没错,他十四岁以前的事情,除了他本人没有人清楚。
说他敏感不用解释,说他敏锐,则是因为他和人第一次见面,一眼看穿对方,看穿他们的身份、地位、性格、心理,任何敷衍、欺骗在他面前毫无用处。
他若诚心要使人难堪,必然是钻研了对方的弱点,对症下药,打压起别人毫不留情。”兰斯道。
席天听得目瞪口呆,完全想不到他的雄父居然还会有这幅样子。
一个拥有如心灵感应般能力的雄子,却用这强大能力去对付不喜欢的人??
“我雌父,雌父也被雄父搞得难堪过吗?”席天道
“家里人连当年最小的施薇特都被整过,对着莱克,漆寺可是宠都来不及,哪有时间难堪给他啊!”兰斯道。
“就是连福利署的档案里,他的资料都是一片空白。完全不像我们收养过的其他雌子孩子,资料会写在档案里,如果需要心理医生也能对症下药。”
“心理医生?爷爷收养我父亲的时代就有心理医生了?”
“那个年代,心理医生刚刚兴起,不像现在似的这么发达了,但还是有些用途的。
三四十年前,大家的认识还很愚昧,会把一些精神病人都关到疯人院里去,那时还流行电击疗法,叛逆早恋的幼崽,神志不清的疯子,只要一电击就会安静下来,乖乖听话。
那个时候,还流行一种手术,叫‘前脑叶白质切除术’,手术以后那些个不听话的疯子就都变得温顺了。”
兰斯摇摇头,“后来啊,我才知道那手术分明就是将有神志的人活活弄成了白痴。当年就有邻居劝我们给调皮的莱克做这个手术,让他安静点,乖点。想想都后怕。”
伏安经常看书,尤爱当代历史,“那个时代算是心理学刚刚起步,认知学也才萌芽,哪里有今天这么多的研究成果。那个年代,医生也好,手术也好,所有的理论都是错误的,所有的根据理论做的实验也都是错误。真是不知道毁掉了多少人。”
席天对这方面的颇感兴趣,与两个老人一言一语,聊得火热。
艾利斯听得头大,找个机会跟在施薇特身后悄悄溜走,和施薇特一起唠起了家长里短。
这,才像家的样子。
第75章 第 75 章
临近夜晚, 席天躺在小床上,一遍遍观看录像机里放映出的影像。
原本床上是堆满东西,被他挪到了一边。
他的家人在一楼厨房里忙进忙出, 准备晚饭。对于做饭强烈排斥的席天很有自知之明,不能帮忙至少也不要给他们添乱。
双亲遗留下的影像不算多,但也不少,除去少部分是生日派对的全家日常, 都是他们两人的记录。
多数时间,雌父都是爱捣乱的那个, 经常语出惊人, 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雄父会手持录像机,记录他和朋友们打球的样子。
录像中的莱克年轻而又阳光, 下了球场看到雄父就满脸欢喜地跑过来, 一把搂住雄父,故意将录像机的画面弄得摇摇晃晃,然后是他志得意满地炫耀:“漆寺,你真好, 我的同学看到你可都快嫉妒死我了。”
雄父声线冷淡平稳, “就你最坏,每次都要撞我一下。”
雄父的声音令人听之难忘, 仿佛有使人信服的魔力。
席天计算了在录像带上标明的时间,那时的雄父才十五岁, 他的脸上少有大幅表情波动,只有见到家人时才会淡淡一笑, 但是每次发现莱克在偷拍他,都会报之一笑,宛如冰雪初融,春暖花开。
他的雄父,小小年纪就有了祸国殃民的资本。
席天偷偷地笑,如果他的雄父知道自家儿子这么想他,会不会气的从地底跳出来揍他?
如果能跳出来,那也好了。
一盘一盘带子看下来,席天算是领略了爷爷所说的,雄父那敏锐的“心灵感应”能力。
明明大家在好好吵架,雄父一张口就戳到痛脚上,把对方气到失去理智,但随着他话语,对方却由愤怒转变内疚,自责,脆弱到当场崩溃,痛哭不止。
他的雄父面容始终冷冷的,宛如神祇,高高在上,冷漠无情。
这盘带子显然不是雌父录下的,因为结尾处雌父从一旁走进来,雄父仿佛卸下了全部武器,轻松地走到雌父身边,问他一会要吃什么。
席天蓦然觉得那些哭泣的人的神情是如此熟悉,仿佛他年幼时也曾见识过这种场面。
他闭上眼,重新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片段。随着他的索求,在记忆长河里,溯洄而上,更多的碎片浮现在眼前。
他是孤儿,并且性别福利署中深受领养者的欢迎,同期身边的孩子陆续被领养,只有他一直留在福利署中。在少年期他被第五个寄养家庭送回以后,从此选择住校,一直到高考结束。
年幼时的他,好巧不巧,继承了他雄父的“心灵感应”,总能一句话戳到领养他的成人的心中痛处。这才使送他回去的成人们都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们家真是我见过的最穷的家庭,究竟是给了你们勇气生了两个幼崽还不够,还要领养两个?”
“领养我只是为了安慰你们癌症末期的父亲的话,我劝你们不如去马戏团雇一个侏儒小丑,不仅比我更像孩子,还可以说笑话逗乐你们全家人。”
“领养孤儿可不意味着老天看在你们可怜就能生出雄子,说实话,相信有‘老天爷’这种东西存在的成年人最好别生蛋,就当是为优生优育做贡献。”
……
席天扶额。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自己选择主动遗忘那段记忆,不仅嘴贱,还很欠揍。
席天的视线移到录像中的雄父,为什么雄父说出这些话时却显得整个人又深刻又睿智呢?
细想一下,他的确继承了他雄父很多特质。那么,使他出离母星的奇葩变化,会不会也是来自他雄父的遗传?
席天这么想着,挑了一个新带子播放。
画面一阵晃动,看得出来是在双亲的新家里,显露出雄父伏案写作的背影,又是一阵晃动,地点转移到卧室。他把录像机摆在床上,正对自己,露出了雌父的正脸。
“我们结婚四年,相识十年,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你时,你13岁,我17岁。
那时候,伏安爸爸,兰斯雌父,天天操心我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他们去见你的前一天晚上,还和我谈话说,‘如果没人要你,你可以选择单身,我们和你一样的性别,能理解你的苦楚,只记得一点,一定要爱你自己。’
结果,他们的担心成了多余。
说真的,我就是很普通的雌子,可能是上辈子积累了福报,换来了今生你的相伴左右。
和你在一起,就没有不开心的时候。我知道你对我好,事事以我为先,你对我的迁就、宠爱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莱克哽咽着,“虽然早已说过无数次,但我还是想说,漆寺,我爱你,很爱很爱,爱到胜过爱我自己。
我还要告诉你一件最重要的事,漆寺,你要做雄父了。”
莱克抚摸平坦的腹部,“医生说,他才半个月大。我想这应该是件很重大的事情,才选择通过录像带告诉你。
当然,我猜你看到这里时一定很想见我,但这时的我应该已经在另一个镇子的大哥家里了,我要向大哥讨教讨教经验。”
莱克狡黠一笑,“趁这段时间,你先冷静冷静。最后,你可一定要耐心等我自己回来!我说是自己回来!不要再像上次在凌晨自己乘车过来!我会担心你的。”
席天愣住,直到带子自动放完。他无法继续放映另一个带子,一股力量驱使他一遍遍反复观看这一盘。
淡淡的喜悦、欢欣,促使他无法自抑地笑出来,每看一会儿,不得不停下来,笑一会儿,再继续看。
这是他父亲的浪漫呀!
画面定格在雄父伏案工作的背影上,电光石火间,灵光一闪,笑容凝固。
席天飞快翻出终端里的论文,滑到宋辉单照片部分,即使像素模糊,时代不同衣服不同,但雄父和宋辉单的背影,却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