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白鑫(3)
白家可谓人丁兴旺,没有分家,宅子挤得满满当当。白鑫在厨屋有张床,那是放柴火的土台子,垫上稻草,铺一张席子,也不比睡床铺差多少。早上起来把席子连同被子一卷,到睡前再铺上。有时候稻草会被拿去烧火,那天睡觉就没得垫——前任白鑫便有此经历。
这个时候正是做饭的点,老大细君厨艺好,一贯都是她做饭、老二细君烧火,今日老二细君江氏回了娘家。郑氏一边带三岁的小孙子白宝书,一边看女孙们——十二岁的宝丽、十岁的宝夕和宝花以及良孙七岁的宝钱做针线活,宝钱才学没多久,宝丽活好手眼利索,已卖出不少绣品。老大白其风领着儿子和老二白其顺还在地里干活没回来,老大细君对她家多出两个劳动力倒出很多酸言酸语,直到宝丽能赚钱才好些。老大家的宝元没下田,他和郎君万春晖在祠堂,今日两家同时办丧,其中一家的亡者是万春晖的亲姑父,两口子在那吃饭后才回家。
白老爷子领白鑫从天井处的侧门进入。白家有两口井,一口在前院,可惜出咸水,只能洗杂物;便在天井这又打了一口,出水正常。天井一端开了侧门,另一端则围出个洗澡间。
白鑫打水洗澡,白老爷子去前头叫郑氏给他拿套衣物。郑氏知道他回来了,还无所谓,等老爷子叫她拿衣服便不情愿。最后找了身不知道谁剩下的让宝丽改一下就给他穿。
全身洗得干干净净连带回来的红藤也不放过,穿上衣裤草鞋重新做人的现任白鑫被喊去前堂,杨医生来给他看伤。村子里供养不起医师,只有能看一些寻常病症的医生,至于医术更高明的医士整个山县都没有。这几日县里派下的医师则忙着伤员的事情,轻易请不到也请不起。
杨医生三十出头,属于久病自成医,捏着白鑫的身体看半天没看出不妥,开了一盒药膏给他涂抹。
郑氏跳脚说家里还有药膏不用开,然后只付了诊费。
白老爷子见没事,遂带白鑫去祠堂蹭饭。
按照村里的习俗,办丧事的主人家要供应来往帮忙的远近亲戚、好友三餐,白老爷子被邀请帮忙烧制熟食祭品,带个小孩去蹭饭是很正常的事情。
祠堂门前左右两家的亲朋已经开吃了,饭菜并不丰盛,三大盆菜:酸菜炒花生米、肉末炒竹菜、肉末烧萝卜干,主食是蒸地瓜。
白鑫年纪小不能上桌,白老爷子给他盛一块地瓜夹了一些菜,让他吃完再来添。小孩子没有顾忌,站在地上三两下就能吃完。白鑫学旁人,找个角落蹲着。碗里的地瓜冒着香甜气,他先尝一口,感觉还不错,就着菜很快解决,找老爷子添了点。
这种饭都吃得很快,吃完要把各自负责的器具洗刷干净收拾好。白老爷子收拾锅炉,白鑫看着给他搭把手,见此情况的村民都挺惊奇的。在他们眼中,白鑫从不干活(出自郑氏语)、好偷东西(别人不知道东西都交给郑氏了,所以白家其他人并不多厌恶他)、经常背地里搞破坏(喜欢骂他野种的小孩子的家长恨死他)、阴阳怪气脑子好象有病偶尔还发作、身体长不了多少的可怜娃(年纪有九岁,身子却只有六七岁大,据说是胎里没养好)。
这些白鑫暂时不太清楚,他等老爷子弄好(白宝元和万春晖先回去了)。今日七月十七,中旬月,天气还可以,月光明亮。
农家没有夜生活,各自早早入睡。郑氏嘴上说家中有药膏,压根没想过拿给白鑫用。白鑫也不在意,按照他目前的体质,怕是第二天伤就能好。他铺好床,却从席子里面摸到一件有破损的红棉婴儿肚兜,上面绣着一只小黄鸡,洗的褪色发白。白鑫轻轻抚摸它,思绪难辨。
次日一早听到隔壁住户打咯啼叫,白鑫立马爬起来。
打开厨屋大门,天色微亮,天井里一条破裤子迎风招展,是他昨日换洗的。天气热干得快,将它收下,裹住红藤肚兜藏在铺盖卷中。
简单洗漱后,通向前堂的小门还没开,他只好从侧门出去,晃到大门口。
没多久,白老爷子开门出来,身后跟着上田的儿孙们。
老爷子疑惑道:“阿鑫在这里干嘛?”
白鑫道:“我跟您去瞧瞧。”
老爷子没意见。
今日出殡,两家人为了好看,各请了一个小戏班子吹吹打打唱起来,有闲情逸致的村民特意跑来观看,又欣赏请来做公德的师公指点亡者亲属祭奠仪式。正午出殡,白家地里的男人都过来帮忙扛花圈举花环送葬。
白鑫没跟着,回了白家。人来人往中,他也听到一点有用的消息。东西村这回损失惨重的是农田,人员伤亡较少,官府只派了医师过来,灾后需要重建的不多,村长自行组织人手处理。东西村北面的虹桥村、石头村、蔡村、梅村等死伤无数。虹桥村惨状是因为寿山的野兽大多跑进村了,到东西村投亲的村民说是看到狼群和黑熊;梅村就在梅山脚下,山体崩溃,山石树木一蜂拥滚落,村子被掩埋大半,接着暴雨一下,来了出泥石流,好多人挖不出来。至于其它村镇的受灾情况未详细传来。另有上头体恤百姓,今年山县免税,情况严重的村子免三年。万幸的是上半年的农作物差不多收完。
桓鞅镇多山多丘陵,可种田少,地主都出不了一个,大户们全靠跑商起家。这里的村民,家里田地少的话,青壮年多结伴出去做工,山县有河流码头,通商便利,多招收苦力。因地动回来好些人,过几日陆陆续续就要出去。
白鑫路过保长家后门高达三层楼的龙眼树下,就见一群小子爬上爬下摘果子玩的不亦乐乎。其中一胖墩蹿得老高,一眼瞧见他,激动地吼:“野种来啦!”
这句话的效果不比喊狼来了差多少。但见其余小子们大叫:“啊!”--“快跑!”熟练地三两下落地作鸟兽飞散,徒留胖墩在树上。
胖墩急得快哭了,他现在处于上得去下不来的状态,位置太高不能直接跳,心慌手乱不得章法,身子一扭便掉下来——
没跑远的小孩吓呆了,原本面无表情看着的白鑫也惊了,立马飞奔过去双手一接——被熊孩子压在地上。
安稳坐在白鑫胸口的胖墩后怕地哭泣:“哇~呜~!我阿父是保长,你别吃我!”
熊孩子屁股底下的白鑫:“……”
听到动静赶来的保长家人:“……”
白鑫将身上的胖墩抱到一边,在其家长诧异的眼神下离开。
他这身体经过变异不同寻常,等再长大一些他就能完全接住胖墩不倒地了。
白家前院,郑氏在翻晒农作物,老大细君傅氏将没长大的地瓜仔剁碎了好喂鸡鸭。郑氏见他衣服上的泥土,脸色就不好;傅氏倒是关切地问:“阿鑫这是又摔哪了疼不疼?瞧这脏的,赶紧洗洗。”
白鑫“恩”一声就要进门,郑氏才来一句:“从角门进!别落一屋子土。”
白鑫不是正主,对她的态度便无所谓。前任并没多余的衣物留下,也不知道他如何换洗的。
没等白鑫想出个办法,前堂后门出来个十二岁的小姑娘,长相端庄并不漂亮,个子倒是高挑,是二房的白宝丽。白鑫对白家人还认不全,略略打量便称呼一声:“大表姐!”
白宝丽点点头,从身后拿出一只篮子,里面装了一件浅绿色半臂、一件米色长袴以及头巾头绳。她身后隐约可见一只手,不知藏着谁。
宝丽掏出东西递给白鑫,“这是我弟弟宝钱的,你现在穿正合适。”
双手接住,白鑫轻笑,语气诚恳冲躲藏的那位说:“多谢!”
宝丽微微吃惊瞄他一眼,拉起身后羞涩小童的手回房。
捧着衣物的白鑫觉得他须要养活自己,靠着白家人好心施舍过活感觉真糟糕。
晚上,保长的郎君吴琛领着胖墩儿子白新如上门,此时白鑫守在灶下烧火,并不知前院郑氏收下吴琛一尾鱼,又把保长介绍的一份工作给了老大家二儿。
白家人多,饭堂摆了两张圆桌,白鑫随舅姆君哥表姐弟坐副桌,江氏不在,郑氏把小孙宝书带到主桌喂饭。桌上有榨菜、带壳的蒜香盐花生、酸菜,比平时多添了一道胡萝卜烧鱼尾巴,鱼头鱼身在主桌,主食是水煮的切片晒过的地瓜干,唯有万春晖面前多一碗香嫩炖蛋。老爷子一声令下,副桌这边的女人下筷快准狠,老大老二家正好一家三人组队作战,看得白鑫叹为观止。
主桌气氛不错,正在讨论村长介绍的工作。白鑫还不知道保长家来人。
白老二问:“白晓堂在镇上开的铺子?”
郑氏笑道:“是啊,听说铺子扩大门面,忙不过来。吴郎君都夸宝贵又机灵又勤快,年纪轻正好可以多干几年,将来娶个好君。”
白老大点头附和:“去了要好好干,多学学。白晓堂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的家业,没有大能耐的话,光靠他保长叔叔的人脉也做不出来。”
“我晓得啦!”白宝贵正沉浸在天降馅饼的晕乎中。
坐在郑氏怀里的宝书突然说:“小哥哥是来找阿鑫的。”童言童语令饭堂一下子安静了。
白鑫愣怔一下,他没听懂。
宝书根本不知道说这话的后果,小孩子敏感的发现饭桌上气氛暗沉。白家大男人沉默不语,其他人则不好说话。
郑氏理直气壮地对宝书说:“阿鑫是阿公阿麼养大的,他的东西当然要给我们。”便又冲白鑫道:“保长给说的那份活计你年纪太小做不了,跟你说有什么用。快点吃饭,吃完你就收拾饭桌收拾厨屋,别老是溜到外面鬼混,净吃饭不干事。”
说到保长,白鑫想起白日救的那个胖墩;再联系宝书所说的小哥哥,白鑫便猜测是小胖墩的家长来道谢,还推举一份工作,说不定桌上的鱼也是人家送来的。
最终白鑫没说什么,如今郑氏是他的阿麼,白家好歹将前任白鑫养到九岁,他既然接手了,阖该替前任把养育之恩偿还一些,若是能一口气还个干净最好;况且白家也不全是自私自利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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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次日,白老大陪同儿子宝贵赶早去班保长家。而白鑫自愿跟着老爷子、白老二下地,惹得白家众人异样地仔细瞧他。唯独老爷子略感欣慰,认为他开始懂事了。
东西村地处丘陵,白家有一亩水田、两亩旱田,都是老爷子一锄头一锄头开荒开出来的,东一块西一块分布散乱。几天前下过雨的,现在插秧苗正好。
育秧地里,秧苗连着根须下厚厚的湿土被一块块铲起来,稻草搓绳绑住。白老二挑一担秧苗,前面是老爷子后面是白宝元,白鑫坠在末尾,走到一片洼地,四面开出一块块水田,田间不少人。白家的田已经平整过,蓄足水,白老二甩开草鞋,把扎成一捆一捆的秧苗分散着仍到白家田里。完了招呼白鑫下水。
白鑫赤脚站他身旁,看他解开一捆秧苗,几根秧苗分成一簇,苗根必须带土,一簇簇间隔成年人一指左右扎入水下湿泥。这活挺耗腰力,而且长时间脑部充血,太阳出来的时候,湿气加热气,中暑不要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