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之下(55)
[呜呜呜……]
莫比乌斯这时候终于回到了贺泽西的身边,它轻轻触了触贺泽西流血的膝盖,枝蔓开始抖动起来,就像是在颤抖着身子哭泣。
“你回来迟了。”花枝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莫比乌斯忍不住害怕地抖了抖自己的枝条。
他蹲下身,抱起一脸惨白,疼得说不出话来的贺泽西,暗红的眼珠子变成了猩红色。
他抬起头,扯开自己的帽子和口罩,看着围住他们的人,神情阴狠地笑了起来,“莫比乌斯,把这栋大楼都给我圈起来。”
[呜呜,是。]完了,大人真的生气了。
莫比乌斯从贺泽西的身上掉落下来,如黑纱般飞涨,最后无声无息地消失。
下一刻,身处大厦的人们惊恐地发现头顶的天黑了下来,浓稠的黑雾四处弥漫,楼道里的供电突然中断,世界仿佛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啊!怎么回事!”
“天、天啊,这是什么情况?”
有的人急忙掏出手机照明,然后不论他们如何按,手机都迟迟打不开。
所有的电子仪器在这一刻全部失灵,一种莫名阴森恐怖的气息开始在他们的身边弥漫开来。
黑暗中,花枝的眼睛发着光,幽暗的猩红色给人的感觉寒凉并且充满了邪恶感。
贺泽西终于缓过劲儿来,还没从地上起来,就听见了花枝曾经说过千百遍的一句话——“我要弄死他们。”
语气冰冷,邪恶,并且没有感情,就像是邪神在对冒犯了他的人类下达最后的死亡通牒。
“不要变成乌贼,这里很危险,趁着莫比乌斯回来了,它先拖延时间,我们快逃。”贺泽西说完,咬着牙从地上站起来。
这里和海洋不一样,在海中,花枝很强大,但是陆地上人类才是当之无愧的霸主。
然而起身之后,贺泽西才发现,花枝并没有变成巨型火焰乌贼的模样,他只是安静地站在自己的前面,静静地注视着前方,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而围在他们身边的警卫一个个神情恍惚地往后退去,然后面无表情地将手上的枪支指向了自己的同伴。
贺泽西怔然。
怎么……回事。
下一秒,大厅里的人们开始癫狂、发疯,互相撕扯,双目猩红,就像是被恶魔附了体。
“花、花枝?”贺泽西上前两步,喃喃地喊了声。
花枝扭过头来,眼底的猩红依旧,带着几分邪气,他微抿着唇,俊逸的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安,“老婆。”
“这是怎么回事?是……是你做的吗?”
“……嗯。”
贺泽西惊恐地看着不断发出奇怪哀嚎的人们,然后忍着膝盖上的疼痛急忙上前几步,按住花枝不停地检查,“你没事吧,你是不是出事了,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
花枝抿唇扭过脸,心里七上八下,不愿意说话。
贺泽西努力查看了半天,却没有发现花枝有什么问题,神志还在,也没有走火入魔,还知道自己是谁。
可是虽然花枝的样子大体没变化,但是给人的感觉和之前一点也不一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小说里面名为反派的气质。
贺泽西急忙问道,“你出什么事了,怎么看起来这么坏?”
“……”听见贺泽西的话,花枝脸色顿时一片惨白,果然贺泽西他不喜欢他这种样子,当初瞒着他自己的身份是对的。
“不,老婆,你听我解释,我现在这样子是莫比乌斯的幻术导致的。”
贺泽西和花枝正在僵持,这时候,房顶上传来了莫比乌斯委屈的声音,[克、克苏鲁大人,还需要继续吗?莫比乌斯快要坚持不住了,嘤嘤嘤~]
猪队友!!!!!
花枝的整张脸都绿了,眼神阴冷地看着天空的某处位置,阴森森开口了,“小树苗,信不信我弄死你哦……”
贺泽西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抬起头,看着抿住唇闭起邪气的眼睛装作一脸正派的花枝,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艰难道:“克、克苏鲁?!”
那个,传说中的,邪恶恐怖……沉睡在深海之中的旧日支配者?那个会用精神波动摧毁他人理智的……克苏鲁?
贺泽西睁大了双眼,看着大楼里陷入某种癫狂状态的人们,整个人都不好了。
难怪叶蔺说花枝和冥河水母打架是在放水……难怪那条美人鱼对他这么毕恭毕敬……难怪体力那么差还能在海底活下来,他动真格的时候根本不需要体力!
“那些出海遭遇海难,回来之后重病发疯的人是不是你做的?”
花枝:“……”
贺泽西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问道:“那,那些没出过海的,不明情况突然就疯了癫了的人,和你没关系吧?”
花枝:“……”
贺泽西,“这你也参与了?!”
“不,老婆你听我解释,有一小部分人是自己神经出问题了,和我没关系。”
一小部分,你还不如不要解释……贺泽西捂着自己的脸,有些难以接受。
难怪花枝动不动就要弄死人家,他还以为只是脾气暴躁不好惹……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已经坏到了这种程度。
他真傻,真的。
“……”花枝看着捂住自己脸摇摇欲坠的贺泽西,一脸绝望,“其实,我可以跟你一起做个好人。”
第65章 回家
最近几天, 瑞海市发生的一件灵异事件在全国范围内闹得轰轰烈烈、沸沸扬扬。
市中心的那座国家级重点研究大厦在青天白日下离奇消失,五分钟后重新出现,然而令人感到恐惧的是,大厅里的人却接二连三地出现了问题。
精神崩溃, 发疯发狂, 或者重病不起。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在猜测一定是研究大厦做了太多不人道的研究,遭到了神灵的惩罚。
传闻越闹越大, 整个人瑞海市都人心惶惶,国家一面在电视新闻上辟谣, 一面召集了一批专家进行调查。然而不论怎么调查最后都没有结果。
最后只能作罢,然后将这次的事件彻底封杀。
贺泽西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新闻里, 睡在病床上的贺渊教授目光无神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口中喃喃自语,“造的孽终于该还了……”
几名记者还想追问什么, 但是被医护请了出去。
贺泽西看着镜头中面容沧桑的老人, 心中忍不住一阵酸涩,然后便关了电视。
该问的东西都还没有问出口,但是贺泽西突然没有了解的欲望了。因为他发现, 其实在那天看见三楼教授冰冷的脸庞时, 真相就已经很明朗了。
“砰砰砰!”有人敲了门,贺泽西起身开门。
膝盖上的子弹已经被取了出来, 但是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 所以贺泽西的腿有点跛。
门外是柳柳, 她身上的伤以及断掉的腿已经全部痊愈,多亏了贺泽西给她的那颗鲛人泪。
她站在门口,手上是一只大大的皮箱,她的脸上带着微笑,她是来告别的。
“我要走了,离开这座城市换一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贺泽西垂眸看着她手里的箱子,问道,“去哪里?”
“北方。”柳柳想了想,笑道,“我买好了格伦尔市的机票,但是会不会留在那座城市我还不知道,我只是想去那里看看草原。”
贺泽西淡淡地嗯了一声,拉开门,请她进来。
柳柳站在门口没动,她不打算进来了。
她垂下眼睛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一张纸条,递给贺泽西,“给你,以后你要是回来了,可以打这个找我。”
贺泽西接过纸条,上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柳柳说完,拖着自己手中的行李箱转身,背对着贺泽西挥挥手,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贺泽西看着她的身影在楼道的尽头消失不见,然后重新关上门,回到房间。
他把手中纸条上的数字默背了几遍,深深地记在脑海里之后,才将纸条扔进了垃圾桶中。
书房里,花枝正坐在桌子前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
他的手里还捏着笔,桌面上正摆着一本劝人向善的书——《十善业道经》。
贺泽西悄无声息地走到他的背后,看了眼他狗爬似的抄书字体,觉得有些脑瓜疼。
花枝的学习能力很强,只用了几天不到的时间就把这本书里面的字认了个十之八九,但是一手书法却很辣眼睛。
贺泽西瞥了眼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的花枝,觉得很可爱,于是凑近他的耳朵轻轻喊了一声,“花枝。”
花枝被吓了一大跳,顿时醒了。
他急忙低头做出一副奋笔疾书的模样,抿着唇,一脸凝肃,“老婆,我快抄完二十遍了。”
“我们回去吧。”
花枝装模作样的动作一停,“嗯?”
“我说,我们回去吧。”贺泽西在花枝的面前蹲下来,在仰头看着他的脸,瘪瘪嘴,“我想回去了。”
心里乐开了花,花枝扔下手里的笔,故作矜持地低头看贺泽西,问道:“你想什么时候回去?”
“越早越好吧,她快要死了。”贺泽西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门外浴室的方向。
里面藏着一个和他不太一样的伴生。
她似乎离不开水,并且生命迹象也越来越微弱。
贺泽西本来早早地就想把她送回海里,但是前几日瑞海市研究大厦出了怪事,风声鹤唳,只能再多留了几日。
现在风头过去了,也该是时候离开了。
离开前,贺泽西先去了一趟银行取了一万块钱的现金出来。看着银行卡里面剩下的近三十万块钱的存款,贺泽西想了想,按下了转账的按钮。
他还欠着潘伍一的一份恩情。
凭着记忆输入了那串银行卡号,几秒钟后,显示转账成功。
银行卡中所有的数字都变成了零,贺泽西拔下银行卡,随手折弯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中。
贺泽西他们抵达海边的时候,正好是天将明未明的时候,就和他和花枝上岸那天的时间一样。
贺泽西看着灰蒙蒙的海平线,心里面竟然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啊!!!”
站在他们身边,披着浸湿被褥的长发女人突然激动地大叫了一声,踮着脚向着大海的方向招了招手,然后开心地扔下了身上的被子往前方跑去。
远远地,贺泽西看见海平面上出现了一个长得像是远古梅尔维尔鲸的巨大海妖浮出了水面。
“贺、贺泽西,再见!”长发女人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磕磕绊绊地说完这句不太熟练的话,然后对着贺泽西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转身朝着大海中的那个巨大海妖游去。
他们在大海中转了个圈,喷出一道巨大的水柱,最终消失在了茫茫大海。
“他们回去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花枝看着广袤无垠的海平面,突然有些羞赧,扭扭捏捏地对贺泽西道,“老婆,我、我带你回家。”
还是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花枝的内心有几分不好意思,他为了等贺泽西,都在外面晃荡了好几百年了,不知道现在家里面其他人现在怎么样了……
“等一下。”
贺泽西没察觉花枝突如其来的羞涩,字面理解花枝口中的家就是大东洋那个小破房子。
他蹲下身,开始挖沙滩上自己脚边冒出小半截身子的玻璃瓶。
刚才他不小心踢到了这个瓶子,想到身上还剩了一千多块钱,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