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未殊途(26)
于是林轻响又打了一行:我干嘛了就要被你这么折腾?不是我的错,你给我道歉!
“你想得美。”宋夏说:“你前科累累,谁知道说的真的假的。”
这下林轻响真委屈上了,吵架都行,就不能接受被冤枉,尤其是被宋夏冤枉,他自从被宋夏要求不许去约之后守鸟如玉都快憋出病了,还要被宋夏这么怀疑,心里一酸,林轻响不闹腾了,直接转过身贴住了墙面。
好半天都没人说话,列车在夜幕中飞驰,发出规律的轰鸣,车厢里摇摇晃晃的人们在老林断断续续的呼声中参差入眠,没有人知道林轻响和宋夏,正前胸贴后背的蜷缩在这狭促的空间里。
隐蔽与开放在方寸之间交融……实在太适合做一点什么了。宋夏心想。
就在林轻响几乎要在这催眠的摇晃中昏昏欲睡的时候,头顶突然又响起宋夏的声音,问他:“生气了?”
林轻响看也没看,反手就给宋夏比了个中指。
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接着是一只大手整个覆盖了上来,把林轻响惊得一哆嗦,他蓦地想起了青春期的宋夏在他的床上抚慰自己的画面,身体瞬间灼热了起来,无法动弹。
“轻响。”
宋夏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微弱地颤抖,略微向前,把下巴抵在了林轻响的颈窝,坏心眼的问:“你在紧张什么?”
林轻响迅速摇了摇头。
“又撒谎。”脖颈处幼白的皮肤晃得宋夏眩晕,埋藏在那之下,青色的、流淌着血液的纤细管道也成了挑`逗,那是他很久没感受过的温热。
林轻响感受着肩颈处皮肤与柔软的头发交替的触感,除了慢半拍的摇头否认似乎什么都不会了。
“干嘛不说话?给你个机会辩解一下。”
他几乎透过这句话看到了宋夏轻佻的笑……太不公平了,自己什么都不能做!林轻响不甘心的想着,又往前方已经快要和自己严丝合缝的墙壁蹭了蹭。
“别再过去了。”宋夏的手往下游移着,停在了让林轻响心惊肉跳的地方,说:“抵着不难受吗?”
林轻响觉得自己现在像只待宰的羊,被牢牢禁锢在这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宋夏还不停的在他耳边鬼话连篇。
“不是让我给你道歉么?那你骗我的怎么算?”
林轻响心想你他妈的自打回来就天天骗我,还被我发现以前也在骗我,哪来的脸跟我算这个。
“你要想不起来,我提醒你一下。”宋夏的唇在林轻响的颈间来回磨蹭:“你的搜索记录,都是在说谁?给你三秒钟,想清楚了再回答。”
林轻响呼吸一滞,被宋夏攥着的手,在冰凉中却渗出细密的汗,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听上方响起一声:“3。”
“?!你他妈——”喉咙里挤出带着喘息的气声,林轻响下意识就要回头骂人,肩颈处蓦地传来尖锐的刺痛,让一句粗口变成了“嘶——”,紧接着,嘴唇被覆盖上来的手捂住,再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不要吵到爷爷。”宋夏咬完了舔了舔嘴唇,手却没有挪开,接着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饥渴,嗯?”
……以前也没发现你是这种人啊!!林轻响心里在狂喊,你是狗吗梦里也咬醒来也咬。
“我现在…头有点儿晕。”宋夏说着,林轻响就感觉到自己的衣领从背后被咬着轻轻拉扯,露出背部一小片光洁的皮肤,前面却不太好受,让他不由自主的轻咳一声,宋夏却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的呓语着:“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腰间一只手从身下穿过,宋夏冰凉的手摩挲着林轻响的小腹,却没有久留便一路向下,直到指尖停留在那个地方,林轻响的身体又是一抖,只听到拉链被拉开的声音。
他突然开始剧烈的挣扎着想要转身,摆脱掉这一切。
不是的,他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不明不白的,他是宋夏,他对他的意义跟那些草草约过的人都不一样。
宋夏却好似失控了似的,他依旧紧紧禁锢着林轻响的身体,让他没法发出一点儿声音,自己却不断说着话。
“别动。也……别恨我、我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我不想后悔了。”
他好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说出来的话没有逻辑也没有道理,林轻响压根儿听不懂,只是觉得万分悲伤,眼角渗出的泪就这样滑落到宋夏的手上。
修剪的干脆利落的指甲嵌进皮肤里仍旧是疼痛的,林轻响僵硬的扣着自己,宋夏每挪一寸,他就要无法抑制的哆嗦一下,然而不久后,他就听到宋夏说:“既然你都想到这儿了……要不要干脆考虑一下我……”
话说到这里,宋夏的语气突然弱了下来,怀疑与试探取代了先前的强硬,列车的速度也像是为了响应似的,逐渐慢了下来,刚刚还漆黑一团的窗外间歇出现了低矮的建筑物,远处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列车员提示到站下车的声音在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中突兀的炸开。
宋夏松手了,林轻响维持着背对他的姿势,梗着身子,睡睡醒醒的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自第二天早晨开始,林轻响的眼睛就像长到了天上。
宋夏则刚好相反,他正常的让林轻响差点儿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一场春`梦,直到看到枕头下那没有用武之地的两个套,才如梦初醒。
失望、难过、心酸和期待,在这一刻汇集成一种无比复杂的情绪,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佯装镇定,跟宋夏说话的时候,眼睛都看着天花板。
“落枕啊您?”
林瑞祥看林轻响觉得好玩儿,林轻响上上下下晃动脑袋矢口否认,林瑞祥接着道:“那您看什么呢?车顶都能让你盯出个窟窿来。”
林轻响用余光瞟了宋夏一眼,见他正气定神闲的朝向窗外看风景,好像只有自己七上八下坐立不安,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我这思考未来呢,别理我。”
“哟!”林瑞祥乐了:“思考出什么来了?这回是想当舞面的还是开挖掘机啊?”
“老林!”林轻响最烦被翻老黄历,不耐的瞪了林瑞祥一眼,林瑞祥又逮着个揶揄林轻响的机会,立马就跟宋夏嘚吧起来。
“小夏我跟你说啊,你知道我们小林多出息么?快毕业了也不知道干嘛,有回出去吃饭看人路边儿停车呢,来劲了,说行行出状元,我不行还能给人停车去,每天就喊倒倒倒车就行了。”
宋夏没忍住,乐了,转过头来看林轻响一眼,林轻响又不好意思了,赶紧跟林瑞祥说:“您能别提这事儿了吗?宋夏几年不在可给你憋坏了。”
“可不么。”林瑞祥接着说:“后来他还跟我说,要不我考个有编制的清洁工吧,铁饭碗儿,就分配到咱胡同口我看就挺好,胡同口每年换季落叶那么多,得需要人清理。后来一想,考编也不容易,又算了。”
“怎么了?我这话又没说错。”林轻响放弃挣扎,干脆磕起了瓜子儿。
“我一直很想去谢谢你现在的领导,他救了我们一家。”林瑞祥说:“这小林呢,后来还想过开超市收银,宾馆看录像,学风水看手相卜凶宅,哦,你是不知道小夏,他还大嘴巴子一闪说,不定哪天给人看宅子的时候就遇到你了。哎哟——”
林轻响“噗”一口飞了一嘴的瓜子儿皮,有点儿尴尬不敢看宋夏,林瑞祥嫌弃的把面前的瓜子儿皮捡起来,说:“就你这脑子,还学风水呢,你真去搞这个了估计家门口每天得让人泼狗血,一家人都得气死。”
宋夏也不说话,只笑,林瑞祥说:“结果这好容易遇见了嘛,俩以前在一块儿话比屎都多的,现在看着也怪怪的,小孩儿长大了,没劲呐。”
可不是嘛,您捡来的孙子差点在车上就让亲孙给那啥了,林轻响想。
火车在傍晚到了站,林轻响觉得骨头都要散了,带着自然卷的头发经历了一夜没洗和鸡窝也没什么两样,更重要的是正值出行高峰期,自下了车开始,抬眼可见的除了人还是人,林轻响身心俱疲呵欠连天,在林瑞祥的嘲讽中艰难地打上了车。
唯一庆幸的是,宋夏现在看得见摸不着的,爷仨一起住,他总算能喘口气儿了。
这么想着,林轻响推开了酒店的房门,两张大床赫然于眼前,林瑞祥说:“咱们还是2+1,你俩呢,谁也别挤我。”
林轻响白眼儿一翻,脑子快撑不住了,就在这个时候,宋夏突然说:“爷爷,我想跟你睡。”
林瑞祥一愣,回头看着宋夏,旋即便说:“没问题啊。”
连原因都没问。
林轻响心里的小火苗又突突往上蹿了——你妈的宋夏,几个意思啊逗人玩儿呢?!
29 我所认识的你
林轻响只能用生无可恋四个字形容他们仨人的旅行,林瑞祥老人家,宋夏非人类,于是所有买票排队的事情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每天被从全国各地涌到这里的游客们连挤带怼,林瑞祥还跟疯了似的,走哪儿都要拍照,为了拍他俩的全身合影,老来俏林瑞祥甚至自己买了一个带迷你支架的自拍杆,手机立在那儿的时候,宋夏就在旁边看着,有一回差点儿被人给抢了,宋夏伸脚给人绊一跤,照片里就变成了大惊失色的老林小林和摔倒中成了幻影的小贼。
“也还行,当咱仨合影了,这块儿。”林轻响用食指在照片左下角的空白处画个圈,跟宋夏说:“这不就是您的大长腿么?”
宋夏懒得理他,看起来和回来后的他差别也没多大,但林轻响总觉得自己和宋夏这几天但凡在一起,中间就像隔着一堵墙死命后移想要压迫他的心脏,难受极了,也正因为如此,当这场持续了五天的人口大迁移迎来最后一天的时候,林轻响居然有种要得救了的感觉。
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又要上火车了,林瑞祥此刻正站在特产店里寻思着给林山海和秦月珍带点儿什么,林轻响就在前后左右瞎转悠,不由得感叹——国内景点真是去不得,这什么古镇里头卖的东西大多跟他才出差去的城市一模一样,顶多就是换汤不换药改个包装。
这么想着他就不想让老林再折腾,准备折回去给老林讲解老年人防骗指南,收银台却抢先飘来了争吵声。
“我说你没给就是没给,老家伙你碰瓷儿呢?!”
林轻响定睛一看老林正被那五大三粗的老板扯着胳膊骂骂咧咧,立马跑了过去朝老板喊叫:“你干嘛呢?!”
老板看林轻响一眼,说:“你亲戚啊?正好,他买东西没给钱就要走,你给他补上。”
“你放屁!我爷爷才不会不给钱!”林轻响一把把林瑞祥拉到自己身后,林瑞祥的脸上少见的出现了迷茫的神色,可林轻响也没顾上看,因为面前的老板已经开炮了:“嘿这一老一小合伙诈骗呢?我他妈开店这么多年还能让你给讹了?!”
说完伸手就要上前,好斗分子林轻响也没闲着抬手就要迎战,身边却有人轻轻拍了拍他,一个妇女面露难色,说:“孩子,你爷爷是真没给钱,我排队呢看见了…”
“啊?你不是他的托儿吧?”林轻响转头皱着眉盯着路人,林瑞祥已经在身后翻起了钱包,林轻响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店主怒道:“我托你大爷啊,不给钱还有理了!没钱别旅游给家呆着去!”
“你他妈——”林轻响冲上去就要打架,林瑞祥的手却从身后伸了过来,把两张纸币放在了桌上:“确实对不住了,记性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