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变相(124)
借着拘牟头花的加持,阿黎多与迦毗尼斗得不相上下。而木尚嵇又将手指放入口中,吹出一声奇异诡仄的呼哨。
此时医仙派的船已经几乎全部沉入水中,有不少狼妖和医仙派中的弟子也跟着落水,又因为水中有毒而全身麻痹无法活动,几近溺毙。那些黑白无常见势便纷纷冲向颜非,却又因为修罗和阿黎多的相斗产生的气旋太过激烈而一时无法近身。那四个黑白无常便在四方将三人一猫围住,各自祭出自己的法器,妄图以法阵将里面的人鬼都困住。
此时空中又传来一声尖锐的长啸,数只巨大的隼又从天而降,将那些落水的妖纷纷拉出睡眠。只见立于尚未沉没的最后一点舫顶的木尚嵇伸出手抓住一只掠过他头顶的白隼的爪子,便被带飞起来。那些隼显然也是成了妖的,体型超过正常的鹰隼,且全身羽毛锋利,在那阴沉的光线里反射着森冷如刀的锋芒。
在空中,木尚嵇将他那宝蓝色的丝绸外衣脱下,迎着被迦毗尼和阿黎多战斗中卷起的狂风猛然一抖。一种无色无味的细□□末立刻被卷得四散纷飞,迅速钻入所有人的鼻息之间。
然而颜非对医仙派的人已经有了防备,他大喊一声“小心!”便急忙祭起渡厄伞。伞在他头顶上旋转不休,在颜非快速的念动中迅速形成了金刚护法结界,将自己和猫罩在其中。
而和阿黎多对战的迦毗尼也对木尚嵇的伎俩知道的十分清楚,看到他抖衣服的瞬间变骤然停止了攻击,迅速和阿黎多拉开距离,双手结印形成结界来抵御那不知道会有什么效果的毒风。而阿黎多虽然已经不甚吸入一些,但胜在反应迅速,而且手上有拘牟头花的加持,所以一时也还能撑持。但是那四个黑白无常便全都着了道,不多时便已经气息滞涩,原本的仙身也变得愈发沉重,似乎像被灌入了沉铅,又似从大地之下伸出无数无形的手在拉扯他们,令他们无法再继续保持身形,一个接一个如断了线的偶人摔入那淡红色的水里。
木尚嵇见状便想要指挥着那些隼妖去把颜非抓回来。然而忽然他头顶的巨隼发出一声哀嚎,下一瞬他眼前一花,腰身一紧,紧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连惊叫声都还没来得及发出,便发现自己已经落了“地”。
准确地说是落在玄蛟的背上,而他的喉咙上,横着一柄锋利的匕首。
他身后的男人身上弥漫着某种带有侵略性的、烈酒般的气息,习过武的手臂狠狠钳制着他的腰身,令他无法动弹分毫。只听一道带着几分慵懒和得意的声音道,“都让开!”
众鹰隼全都停止了攻击,失了方寸一般盘旋在头顶。就连迦毗尼也僵住了。
“你放开他!我才是你的对手!”迦毗尼怒吼道,另外的两个面孔的表情也随之变化,一张忧心忡忡,一张写满惊惧。显然,他对木尚嵇并非毫不在意。
而挟持了木尚嵇的阿黎多则愈发笑得恶意满满,手中匕首稍稍用力,便已经在那脆弱的人类皮肤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溢出,将木尚嵇那浅蓝色的单衣染得颜色愈发深沉。
对于阿黎多这样的鬼来说,这样的小伤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人类来说,却已经算是有些过分的伤害了。迦毗尼的面容袭上一层愈发浓烈的狂怒,似要将阿黎多撕成两片一般。就算木尚嵇已经逃离了修罗道,但是在他的心中,这个人类也仍旧是他的所有物,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随便染指!
“看来要委屈你陪我们一程了。”阿黎多低头,在木尚嵇耳边轻声细语,“乖,把水里那种毒的解药交出来。”
“……”
沉默抗议对于阿黎多自然是不管用的,他轻盈一笑,道,“不交的话,我只好当着众人的面把你脱光光搜身了?”
“你!你无耻!”
“无耻是什么意思?”阿黎多有些纳闷地回头问了句颜非。颜非用一种有点嫌弃的眼光看向他,“喂,差不多得了,你也不要太过分了。”
“我都不知道分在哪里,怎么会过分?”阿黎多说着,另一只手已经开始顺着木尚嵇的胸膛探入衣襟之中,顺着那平滑的皮肤向下游移。木尚嵇的身体狠狠一震,簌簌颤抖起来。终于,在满面的羞耻中,他咬牙道,”住手!我给你就是了!”
阿黎多笑着停了手,但匕首仍未移开。木尚嵇从袖袋里掏出另外一只黑色的瓷瓶,刚要打开盖子,却被阿黎多一把抢了过去,反手便扔给了迦毗尼,“喂,你来打开!”
迦毗尼当然不愿意听话,可是眼见那匕首又往下压了一点,血色如注,触目惊心。木尚嵇的命在旦夕,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一个时辰后,玄蛟已经载着他们冲出去近百里。以他们的速度之快,不论是医仙派、无常还是修罗,都无法在短时间追上。
众人这才稍稍放松下来。木尚嵇被阿黎多绑住了手脚,甚至连嘴里都被塞了块布,动弹不得地趴在玄蛟背上,只剩下一双细长的眼睛里时而流露出几分愤怒、不安和惊惶。
而阿黎多由于吸入了一些毒粉,此时也有些体力不济,虚脱一般坐下来。他抬袖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正要转头对狸花猫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拼命过了,倒也真是畅快淋漓。”
可是一转头,对上的却是颜非那尖锐的伞沿。
颜非面上虽然没有杀意,却也饱含戒备,沉声问,“你到底是谁?”
阿黎多看了他一会儿,勾起嘴角,直言道,“阿黎多。”
颜非神色微微一变,“阿黎多?你是无间地狱三王子阿黎多?!”
“不错,正是本王。”
颜非瞠然,眉头死死皱起,似是有些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他忽然又转头看了一眼仍旧被他拎在胳臂下面脸色不善的狸花猫,“这只猫妖呢?是你的属下?”
阿黎多听罢此言,便露出了一丝诡异的、令人分外不安的笑意,“你果真认不出来?”
“……认出什么?”
“啧啧啧。”阿黎多万分惋惜一般摇摇头,对那狸花猫说,“看你对他一往情深的样子,还以为你们多么心有灵犀。结果都在面前了也认不出来啊……”
听着这话,颜非一开始仍是满面的困惑茫然,可是渐渐地……了然之色如晨雾逐渐初升到眼底,颜非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完成了顿悟——惊喜——惊恐的变化……
“师……师父?!”
化猫记 (5)
颜非低头看着仍旧被自己拎着的狸花猫那双仿佛要杀人般的眼睛, 面现惊恐, “师……师父?!”
狸花猫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颜非恍惚竟能听得懂对方实在怒喝, “孽畜!还不把为师放下!”
颜非慌里慌张地双手将狸花猫放在地上,结果腿刚着地, 愆那便猛地一跃而起, 灵活地跳到了颜非肩膀上,照着后脑勺就狠狠地拍了一爪子。
颜非哎呦叫了一声, 也不敢有怨言。想想自己这几天都干了什么?先是当着师父的面说师父脾气差, 然后还好几次抱着师父又撸又揉的……甚至之前还抓了师父的尾巴……现在还活着可说已然是奇迹了。
可是怎么回想一下竟然还有点小兴奋……
“师父……你……你怎么变成了……”颜非有点不敢说出“猫”这个字。一旁的阿黎多已经被他的惊恐表情逗得笑弯了腰,从那零碎的笑声间隙中挤出来几个字, “这还不明白?他找不到他的人身了……”
“一定是柳玉生把你的人身藏起来了!”颜非眼睛深处闪过一片阴霾,继而又变成了狂喜。他忘情地一把又将愆那抱了起来, 死死搂在怀里转了好几个圈,如一个少年一般笑得如珠玉迸溅, “师父太好了!你没事了!我不知道你在地狱里到底怎么样,都快急疯了!”
猫在他怀里挣扎两下无果,也便随着他抱去, 金澄澄的眼睛向上翻了翻。然而被颜非如此抱着,愆那的身体不由得放松, 胸腔里涌动着甜丝丝的味道。
继而听颜非又说,“师父,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人身找回来。虽然你这个样子我也喜欢, 但毕竟还是太危险了啊!”
脖子上一疼,是愆那张口在他锁骨附近狠狠咬了一口以示对他言语不敬的抗议。
颜非抬起头,一扫之前面上的戒备和一丝冷意,尤带半幅微笑看向阿黎多,“你如何会与我师父在一起?是你救了他?”
阿黎多稍稍敛起笑容,懒懒地半靠在玄蛟背上一块凸起的逆鳞上道,“我可不敢居功至伟,是他自己在酆都的黑白无常朋友通知我的。不过呢,我也不是白帮忙的。”
听他这样说,颜非反倒放心了些。不怕别人有所图,他最怕的,反而是那种无缘无故的善意。
就像柳玉生当初对他一样。虽然也存了一分戒心,但他毕竟从小到大朋友不多,忽然又这样一个如此竭尽全力帮助自己对自己好的人,他也几乎算是无甚防备了。结果,却几乎把自己和师父都害惨了。
他抱着愆那的力道愈发紧了些,愆那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唧。
“你可是想要六欲本相经?”颜非问他。
阿黎多点点头,“但也不止这些。我听说,你和那些波旬信徒的关系很近?你可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颜非有些许迟疑,不知该不该把自己知道的那些关于有缘人的事说出来。若是师父听说自己跟他最憎恨波旬是什么有缘人的关系,说不定会气得一个月都不跟自己说话了……他低头看看狸花猫,却见愆那抬着小小的猫头,那双黄中盈碧的眼睛幽幽盯着他,不知为何,另颜非觉得愆那似乎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是他在那木尚嵇身边当猫的时候听到了么?颜非的一颗心向下沉落,张口欲说什么,却又听阿黎多在旁边笑道,“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咱们这儿不是有个现成的医仙派人么?”说着,一双懒懒的却盈满戏谑的眼睛望向不远处动弹不得的木尚嵇。
颜非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
却见阿黎多优雅从容地起身,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向那眼神紧张的俘虏,嘴角噙着一丝轻浮的微笑。他扯着木尚嵇后颈的发一把将人拉成坐着的姿势,眼见那人平淡中却隐含一丝坚毅的眉头因疼痛而皱着,细长的眼睛里全是不甘,不知为何阿黎多心里便涌上一股子奇异的快感。
“喂,我要是把你嘴里的布拿出来,你最好乖乖的不要叫。不然我会把其他的东西塞到你嘴里的哦~”他特意加重“其他的东西”几个字,意有所指地拉出淫|靡的语调,听得木尚嵇眼中又是愤怒又是羞耻。
阿黎多伸手取下堵在他口中的布,然而另一只手却仍旧轻轻在他后颈摩挲。最诡异的是,木尚嵇隐约能感觉到还有两只看不见的手,在他的腰间和胸前游移。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面对着眼前这俊美而邪气的青年,心中半是激忿半是惊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