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导法则(哨向)(9)
“这是你学生的精神体?”保卫科科长指着肩膀上的蝴蝶问。
“对,”沈春澜连忙点头。他在学生档案上看到过,这种名为红晕绡眼蝶的稀有蝴蝶是宫商的精神体。
但他没想到,宫商的精神体不是一只蝴蝶,而是一大群蝴蝶。
“多亏了这玩意儿。”科长眉头紧皱,“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它似乎有催眠的功能,而且只对精神体起作用。”
因为保卫科的人及时赶到,这场精神体和人的大乱斗得以暂时平息。几头灰狼正在场边巡视,远远地避开了红晕绡眼蝶的活动范围。
沈春澜正准备去看看学生们的情况,科长拦住了他。
年届四十的中年人深吸一口气,但还是压不住怒气:“沈老师,你们班有10个人参与了斗殴。是我主讲的校内守则讲座不好吗?还是你们班上的学生太忤逆?怎么能这样啊沈老师,十个人呐,他们跟大三的师兄打呀,人也打精神体也打,你看看你看看,这成什么样子……”
他话音未落,旁边忽然冒出一个声音:“等等,师傅,我没打呀。我制止他们来着,我精神体没放出来,人也没上场,怎么我就算那十个人之一了?”
沈春澜:“龙游,你别说话。”
保卫科科长又怒了:“你,连坐!”
龙游灰溜溜缩在了一旁。
等现场所有事情都记录完毕,保卫科的人让学生们收起精神体。浩浩荡荡一群人,脸上沾红带绿,无比精彩,全都在前后几只灰狼的监视下往保卫科走。
沈春澜和曹回打算跟着去,但科长拦住了沈春澜,把他叫到一旁。
沈春澜现在的心情,介于“我要好好处理这件事”和“我要好好写一封辞职信”之间。即便保卫科科长面色凝重中带着困惑,他也已经不会被惊动了,全部身心都被巨大的震愕弄得麻木。他平静而有礼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你班上有几个学生的精神体是蛇?”
“一个。”沈春澜毫无感情地念叨名字,“饶星海。”
“他是黄金蟒?”
“对。”
保卫科科长沉思了片刻,掏出手机。他一边点开视频一边告诉沈春澜,保卫科的人在篮球场的监控视频里,看见了两条蛇。
一条自然是黄金蟒,压坏了篮球架。
另一条则十分奇特,它行动极快,如同一条细长的、稀薄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出现的四个女孩都是同个宿舍滴:宫商,阳云也,唐楹,乔芳酒。
乔芳酒就是之前阳得意逼周是非承认的那个暗恋的女孩。
建议大家去搜搜红晕绡(xiao)眼蝶呢!非常美的小福蝶。
第9章 坦白
视频拍下的正是篮球场这一角发生的事情。
原本以为是班上的学生先闹的事,但沈春澜很快发现,是阳得意被推搡在先。
对方的动作很隐蔽,像是故意躲开了摄像头,但他揪着阳得意衣领的动作还是流露了恶意。沈春澜眉头紧锁:他认得这个挑衅阳得意的学生,虽然只在那天晚上有过匆匆的一面之缘。
很快,精神体们纷纷出动,混乱地纠缠起来。
“这里,你注意看。”保卫科科长指着屏幕。
屈舞的站位挡住了饶星海的半个身子。在屈舞的边牧跃出之后,饶星海的黄金蟒也从他身上腾地钻了起来。
一道线一样的黑色影子贴地而行,从饶星海和屈舞脚下掠过。
沈春澜一下愣了。那影子确实很像蛇,但他不敢确定。
黑影潜入了精神体营造的迷雾之中,很快它再次闪现——在缠着猎鹿犬双足的黄金蟒身边。
仍旧一闪而过,它似乎行动极快。
周是非被推出了战局,他在大叫。乔芳酒和阳云也释放了自己的精神体,一只鸟掠过周是非的脸侧,林麝奔入雾气之中。
“它没有再出现过了。”保卫科科长看着沈春澜,“这段监控视频刚刚我也给生科的辅导员看,她说班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精神体是蛇。”
沈春澜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他发现如果不是科长先入为主地告诉他“是蛇”,他其实根本看不出那具体是什么动物。
“……只是影子吧?”沈春澜说,“什么别的东西的影子啊,你看他们打成一团了都。”
科长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似乎只是想通过分别跟两位辅导员确认,来排除某种可能性。
两人抵达保卫科时,学生们或坐或站,填满了保卫科的办公区域。沈春澜扫了一眼,发现保卫人员正在给生科的人做笔录,站在外面的除了他的学生,还有曾跟阳得意约过的生科师兄。
“又是你啊?”值班的人看着他笑,沈春澜现在可比上一次镇定多了,脸不红不白,神情自若,镇定沉稳。
“沈老师,你冷静点,不要自暴自弃。”但别人见多了他这样的表情,一眼就看出他心底想的什么事。
沈春澜在登记表上核对众人的名字和资料,愁苦万分地叹了口气。
房间之外,学生们对即将来临的处罚毫无知觉,还在吧嗒吧嗒地聊天。
龙游胆子极小,信奉“事别来找我,来找我就躲”的原则,平凡至极地活了十八年,头一次碰到这种场面,又惊又怕,但也因为太刺激而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他现在说话的声音就有点儿大:“万里这人虽然有点问题,但他那精神体有股仙气儿,和本人完全不相符。”
众人想到方才那只掠过天空的鹤,纷纷点头。
万里不乐意了:“我那白枕鹤跟我形象哪儿不相符?你说话要负责任好吧?”
周是非好奇:“万里有什么问题?”
龙游:“口臭。”
万里差点跳起来:“嘛呢!谁口臭啊?我是嘴巴毒。”
他一激动,龙游立刻就不敢吭声了。
万里悻悻坐下:“胆子这么小,白瞎了你这名字。”
阳得意看着这俩人傻笑,阳云也恨铁不成钢,推了他一把:“别动,给你涂药呢!”
他脸上的旧伤加新伤,又淤又难看。阳云也专门挑他最紧张的事情说:“你这次肯定毁容。”
阳得意一下绷紧了脸:“那你手轻点儿。”
斜对面坐着的那师兄一下就笑了,满脸鄙夷。阳得意终于正眼盯着他:“笑什么?你他妈还没回答我呢,为什么骗我说你精神体是东北虎?”
师兄冷笑:“你自己在软件上写只想跟东北虎哨兵睡,我不这样讲,能钓出来你?”
阳得意气得脸都白了,但半句脏话还没说出口,脸上一阵入肉的刺疼——阳云也把蘸满了双氧水的棉球往他伤口上按。
“你疯了吧阳得意!”她又怒,又气,又带着几分心疼,掐阳得意的胳膊,“你还在惦记东北虎?那人渣把你害得多惨你忘了吗!”
阳得意不吭声,把棉球拿下来自己擦手背上的擦伤,紧紧抿着嘴。对面的师兄又笑了:“原来你对东北虎这么饥渴?我有同学是东北虎啊,他在里面问话,等他出来我介绍给……”
一根刚点燃的烟箭一样冲他射去,他躲闪不及,被烫到了额头,连忙低头捂着伤处哼哼起来。
坐在阳云也身边的唐楹保持着食中二指夹烟的姿势,呆了一瞬,慢慢转头看左侧的乔芳酒。是她把唐楹的烟弹出去的。
乔芳酒搓搓手指,闻了闻,脸上露出嫌恶之色。“臭死了。”她说,“别抽烟。”
唐楹翻了她一个白眼,从烟盒里又弹出一根新的。
“唐楹!”疲惫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带着拼命压抑的怒气,“墙上那么大一禁烟标志,你看不见?”
唐楹咬着没点的烟,冲沈春澜咧嘴一笑。她长相很甜,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新月,一头柔顺长发简单梳了条粗辫子,眉眼像用墨笔仔细描过一样清晰精致。“老师,我没抽。”她用乖巧的声音回答。
沈春澜被这帮人弄得连生气都觉得累。生科的师兄被人叫走了,沈春澜站在自己的学生面前,是真正的满脸严峻。他的神态太过端整严肃了,众人渐渐察觉事情不对头,不敢再说话。
虽然已经看过了视频,但沈春澜仍不清楚阳得意和那师兄因为什么起了冲突。
“都说说,今天怎么回事,打着球怎么就互殴起来了”
阳得意微微仰着脸,满是愤怒,抢先发声:“他骂我骚,我说骚也看不上你。他生气了,打我。大家都是为了帮我。”
沈春澜想起来了,阳得意和那师兄发生冲突的时候,身边只有饶星海和屈舞。周是非当时跟生科的队长沟通,万里和龙游在旁边热身。只有饶星海走到屈舞身边观察屈舞怎么用神经义肢打球,两个人就在阳得意身后,几乎背贴背。
除了他俩之外,别人应该都没听见阳得意为什么被师兄揍了一拳。
沈春澜瞥了一眼屈舞,又瞥了一眼饶星海。
“饶星海,”他选择了饶星海,“你说,发生了什么事。”
饶星海一下抬起头,目光直直盯着沈春澜。沈春澜立刻又补充了一句:“我相信你,你不会骗我。”
他记得“海域”检测报告上说过,饶星海是一个诚实的人。
沈春澜虽然第一年当老师,但他毕竟比这些孩子多了几年学习的经验。阳得意说得太快,太坦荡了,他不相信。而此刻一切如他所料,在他强调自己会相信饶星海之后,饶星海反而什么都不说了。他不仅不说,而且眼睛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女孩子堆里看了一眼。
沈春澜敏锐察觉,他在看宫商。
而在饶星海看宫商的瞬间,坐在他身边的屈舞迅速敲了敲他的膝盖。饶星海立刻收回目光,这一眼很短。
紧盯饶星海的阳得意也发现了饶星海的眼神,立刻吼出来:“饶星海!你直说!不用给我面子……”
“你闭嘴!”沈春澜怒喝。
沈春澜看着满脸莫名其妙的宫商,判断她并不知情。饶星海抿紧了嘴,一脸挣扎和倔强,似是在辜负沈春澜的信任和说出实情之间摇摆不定。
“你出来。”沈春澜把饶星海叫了出去。
两人走到保卫科的走廊外。夜幕已经降临了,初秋的晚风一阵接一阵从湖面吹来,横跨湖面的那座小桥上三三两两地站着情侣。
没有旁人,饶星海才把实情说出来。他不仅复述了那位师兄侮辱宫商的话,连带着把前几天阳得意发生的事情也告诉了沈春澜。
沈春澜默默听完,不发一语。
廊外是几棵枫树,昏黄的路灯把叶片都给染了色,一时之间分辨不出它们是否已经步入暮年。有叶片被风推落,抚过他搭在栏杆上的手背,落进走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