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下(4)
事情一下子又陷入了僵局。
苏城的阴气异动和极阴之体有关,又和嘿嘿嘿的事情有关。这怎么看怎么像奚嘉和叶镜之不知节制,啪啪啪太多次,做了对不起苏城人民的事情。可这次奚嘉真的是无辜的,那世界是难道真的还有第二个极阴之体?
奚嘉不大清楚一个城市的阴气变幻太过诡谲,会造成怎样严重的后果,但叶镜之知道。叶镜之眉头紧锁,说出了一件更加严重的事:“明天是中元节了。”
南易和木鱼齐齐一怔,抬头看他。
叶镜之握紧了奚嘉的手,语气平静:“中元节之夜,阴气暴|动更加频繁。如果真的有第二个极阴之体,我们必须得在中元节的夜晚降临前,将他找出来,否则……后患无穷。”
突然闹出了这样的事,奚嘉也没时间烧饭了。叶镜之看着锅里还没煮好的红烧肉,失落地垂了眸子。现在他们必须赶紧分头去找那个极阴之体。
南易联系了烛枫道人,请烛枫道人卜筮掐算,看看能不能找出第二个极阴之体。然而烛枫道人很快回复过来:【这世上只有奚小友一人是极阴之体。】
南易问道:【烛枫前辈,您真的没有算错吗?】
【这种小事并未泄露天机,贫道怎么可能算错。】
既然算不出来,那只能用最笨的方法,自己去找。奚嘉和叶镜之都能看到阴气,他们开了车,快速地在整个苏城逛了起来。南易和木鱼也开了阴阳眼,想要找到那个极阴之体。
可是茫茫人海,怎么可能找得到。
四人从中午找到晚上,都没有找到另一个极阴之体的踪影。
天机门的天师们也开始日夜不停地算起卦来,烛枫道人一连算了五十多卦,每一卦都显示,世界上只有奚嘉是极阴之体。
七月半的零点到来之时,奚嘉和叶镜之正站在苏城的相门桥上,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辆。秒针刚刚滑过零点的位置,骤然间,一阵阴冷的风从奚嘉的脚下窜上来,将他的头发吹散。
奚嘉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底,在他的眼中,一丝丝微弱的阴气从大地里涌了上来,缓缓地飘散在空气里。他再抬头看向远方,更是双眸缩紧,神色凝重。
一整条主干道上,头发丝一般的阴气从地底爬了上来,轻轻地散落在空气里。七月半之前,整个苏城的阴气都减弱了几分,孤魂野鬼很少看见。但当这一天一到,积累了数十天的阴气全部爆发出来。
奚嘉目光平静地看着这条繁华的街道,只见三只孤魂从河里飘了上来,神情呆滞地在马路上飘着。七月半的黑夜里,这样的鬼魂一个个地出现,数量远超往日。
叶镜之拉着奚嘉的手,轻声道:“嘉嘉,不用担心,凌晨的鬼魂会出现得多一点,但并不严重。今夜子时,是凡间阴气最重的时候。今天晚上的最后一个小时,酆都鬼门才会真正打开。”
奚嘉抬头问道:“那苏城这里的阴气发生了这些变化,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以往每年的七月半,奚嘉都淡定地在家里吃喝玩乐,睡大觉直接睡过去,不去管外面的事。可今年的七月半,苏城阴气异动,他不知道会不会横生事端。
然而这个问题,叶镜之也回答不了,他只能凝着眸子,郑重道:“一定要把那个极阴之体找出来。”
凌晨的时候街上都是鬼,阴气也很重,更不可能找到那个极阴之体。于是奚嘉和叶镜之就先回家休息,第二天天一亮,两人再继续出门找人。
“极阴之体本身阴气极重,今天又是七月半,更不可能藏得住。”叶镜之低声道。
奚嘉垂首看着自己的手,只见一丝微弱的黑色阴气从他的手指间溢了出来,散在空气里,渐渐消失。
叶镜之道:“嘉嘉,不苦大师圆寂时的舍利,确实可以为你挡住阴气,但这毕竟只是高僧舍利,并不是极品法宝,所以到中元节时,它遮蔽阴气的效果可能会差一点,没有泰山石那么好。”
奚嘉点点头,更加疑惑了:“连我都不能完全遮住阴气,那个极阴之体到底是怎么挡住阴气的?”
叶镜之无法回答。
中午的时候,南易和木鱼从西边回来,四个人见了一面。
奚嘉把自己的困惑说了出来,但叶大师回答不了的问题,南易和木鱼更是没有头绪。南易道:“我已经将事情告诉给我师父,师父说今天晚上他会带几个前辈,来苏城看看。哪怕那个极阴之体真的闹出了什么事情,他也会稳定大局。”
既然嶒秀真君会来,奚嘉也就放心了一些。
四个人继续忙碌地在苏城里找人,可是偌大的苏城,想要在一天之内找到一个人,难如登天。到傍晚时,奚嘉看到街上气更加浓郁的阴气,感受慢慢冰冷的温度,心情沉重。道路上,许多路人拉紧了衣服,快速地往家赶,似乎潜意识地察觉到了一些不对。
找了一整天,奚嘉和叶镜之又回到了相门桥。夕阳照耀出万丈光芒,将余晖洒在河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看着夕阳一点点地沉落到大地之下,奚嘉也看见街上的黑色阴气更加凝实。他脸色微沉,良久,轻声道:“镜之,如果那个极阴之体真的闹出了事……会造成什么后果?”
叶镜之思索片刻:“今夜鬼门开,阴气重,厉鬼横行,那些厉鬼看到很重的阴气,会主动去寻找。不过应当不会太严重,嘉嘉,你也是极阴之体,如果你碰到很多厉鬼,会出什么事吗?”
叶大师早就知道,自己有个手撕鬼子的媳妇。厉鬼碰到嘉哥,那根本是找死,嘉哥不会出事,他们会出事。
然而听着叶镜之的话,奚嘉却没有吭声。
过了许久,他轻轻地说道:“或许会出大事。”
叶镜之隐隐察觉出了一丝异常,他看着奚嘉,抿起嘴唇,没有开口。
奚嘉望着彻底黑下来的天色,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神色凝重。
两人站在桥头,谁都没有开口。忽然一辆救护车呼啸着从两人身后飞驰而过,奚嘉听着刺耳的鸣笛声,双眸睁大,一把拉住叶镜之:“那个极阴之体会不会已经死了?!”
叶镜之怔住:“死了?”
奚嘉点点头,分析道:“天机门的大师算了一整天,卦象表明这世上真的只有我一个人是极阴之体。可是卦象又说,苏城的阴气异常和极阴之体有关。那会不会这个人已经死了,所以他不算在凡世里,可他又做了什么事,引发天地阴气异常。”
叶镜之却是摇头:“我从未见过其他极阴之体,但嘉嘉,以你的阴气之重,只要你不是被鬼活吃了,你一旦成鬼,必然是鬼王。找到一个鬼王,比找到极阴之体更加容易,绝对藏不住。”
他们没有找到对方,那对方肯定没有死,这个思路又错了。
奚嘉低头继续思考:“他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但是他是极阴之体。他没有死,可我们就不可能找不到他。那他……”
声音戛然而止,奚嘉快速地抬起头,看向叶镜之,叶镜之也惊愕地看着他,似乎也想起了一种可能。
两人异口同声:“他还没有出生?!”
四个小时内,奚嘉和叶镜之跑遍了苏城的大小医院。他们发消息给南易、木鱼,告诉了他们这种可能性。四个人一直找到十点多钟,只得出一个结论:“苏城现在已经住院的孕妇里,没有谁怀着极阴之体。”
南易道:“我刚才联系外交部,他们已经把最近半年里,所有在苏城医院登记过的孕妇资料全部找了出来。有数万人,分布在苏城各地,如果我们一个个去找,今天肯定找不到。”
木鱼转首看了看医院墙上的钟:“阿弥陀佛,还剩三分钟就到子时了。我等并不知道极阴之体到底是如何形成的,但明天是个阳日。只要过了今夜,那极阴之体便避开了中元节,即使他以后再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也不会遇到万千厉鬼,引发大祸。”顿了顿,木鱼转首看向奚嘉,问道:“奚道友,可否知道你出生时,是什么样的情况?”
到现在整个玄学界,也不知道极阴之体具体是怎样形成的。
这件事连奚嘉都说不清,只能说是因缘巧合,凌霄造化。但是“鬼知道”的文章上有写过,奚嘉出生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那说明这是形成极阴之体的条件之一。
奚嘉回答道:“我出生的时候,母亲便难产而死。听父亲说,在我出生那一天晚上,好像确实有哪里不对劲,但父亲一直抱着我趴在母亲的尸体上哭,那些很冷的脏东西并没有对我们做什么,我也一直顺利长大。”
南易道:“奚道友并非在中元节出生。”
奚嘉点头:“是,我的生日在十一月。”
南易:“希望那位极阴之体,也不要在今天出生。”
四个人又稍微说了几句,便往医院外走。南易将自己拿到的资料发送给奚嘉和叶镜之,并且说道:“现在已经到了子时,酆都鬼门开了。等今天晚上守完酆都鬼门,胡蝶道友、裴玉道友他们就能抽出空,帮忙寻找这个极阴之体。我们只需熬过今夜,明日可慢慢打算。”
木鱼在这个时候开了个玩笑:“说起来,所有的极阴之体都在苏城出现,莫非这苏城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南易十分严肃:“言之有理,我会将这件事上报给师父。”
奚嘉脚步放慢,和叶镜之走在后面。他翻着手机上的孕妇资料,低声问道:“那个极阴之体……真的能顺利出生吗?”
叶镜之脚下一顿,转首看向奚嘉:“嘉嘉?”
奚嘉抬头看他,脸上并无笑容:“我看过‘鬼知道’上的文章,古籍上有记载,极阴之体、三煞之体这种极端的体质,根本就不该出生。在胎中便克母亲,应该熬不到出生,就会母子俱亡。我出生了,但我克死了我的母亲。镜之,那个人……他真的能顺利出生吗?”
青年的眼中闪烁着迷茫的神色,孤独而又寂寞。叶镜之立刻握住了奚嘉的手,奚嘉看着他,他认真地说道:“嘉嘉,这不是你的错。极阴之体必然会带来这些结果,你母亲……你母亲的去世,不是你想要造成的,你不要自责。”
奚嘉看着叶镜之着急的模样,心中有些发软,可是他的身体却很冷。叶镜之的手很热,紧紧地牵着他的手,然而有些事,嘴上都知道该这么说,心里到底怎么想,却无法控制。
奚嘉慢慢扯开唇角:“叶镜之,你不想让我自责?”
叶镜之用力点头。
“那等你什么时候不自责了,我就不自责,怎么样?”
叶镜之瞬间呆住。
奚嘉微微笑着:“这样很公平。”
叶镜之说奚嘉一直感到自责,但他本人何尝不是如此?
极阴之体会因为阴气太重,害死母亲,但其实只要相处得当,并不会对身边其他人造成太重的影响。可三煞之体不同。三煞之体是五行之气,是一种戾气,只要怀上这个孩子,叶镜之的母亲就注定了肯定会被他克死。不仅如此,他还会克死所有血亲,所有朋友。
所以二十多年来,叶镜之从没去找过当初将自己抛弃的亲人。他不是责怪他们将自己抛弃,而是他也认为,那些人将自己抛弃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本就不该被这个世界接受,正如同玄学界的年轻一代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叶阎王”,他从不生气。
因为,他就该如此。
这些事叶镜之从来都不说,其他人也从来不会去想。
只有奚嘉,他知道,他明白,他说:“你不自责,我就不自责。”
叶镜之瞳孔颤动,他握着奚嘉的手,明明自己的手是热的,奚嘉的手是冷的,可他却觉得,他的身体被自己的爱人温暖了。
良久,叶镜之忍不住地翘起唇角,重重地“嗯”了一声。
走在前面的南易和木鱼正忙于查看资料,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这碗狗粮。奚嘉和叶镜之牵着手,不顾旁人的目光,并肩向医院门口走去。就在他们快要走到医院大门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中年男人背着一个孕妇,飞快地冲进了医院。
奚嘉和叶镜之赶紧让开,差点被这人撞到。
这汉子高声喊着:“我媳妇要生了,我媳妇要生了!医生在哪里,医生呢?!”
几个护士快速地跑过来,将角落里的担架推过来。那妇女疼得脸色苍白,肚子又圆又大,整个人虚弱地靠在丈夫的背上。不过多时,两个老人也从门口冲了进来,拉着这个妇女就往担架上放。
一个护士帮着把孕妇抬上担架,她刚刚把孕妇放上去,就被旁边的老妇推了一下:“你干什么呢,动作这么重。你这小姑娘到底会不会做事,碰伤我孙子你赔么?你赔么!”
年轻的护士根本没想到自己帮忙抬孕妇,居然会被人推。她差点被推得摔倒在地,整个人呆呆地看着这个老妇。老妇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拽过一个护士就说:“快把我孙子推进去,我孙子要出生了!”
护士气得身体发抖,可是孕妇一直疼得在嚎叫,她只能赶紧把担架推进手术室。
奚嘉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他多看了几眼,转身便要走。叶镜之很少会来医院,也从没见过这么剽悍而不讲理的老妇,他也看了几眼,拉着奚嘉就走。
但就在两个人转身要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一滴血从那孕妇的身下流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当这滴血啪嗒一声砸在地上时,奚嘉头皮一麻,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他迅速地转过身,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的那滴血。
叶镜之也立即转身,看着地上的血液。
在他们的眼中,一道浓黑的阴气从这小小的一滴血上,轰然爆开。猛烈的阴气往医院外散去,无数因为七月半而游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突然齐齐地转过头,看向医院的方向。
奚嘉和叶镜之快速地对视一眼,抬步就往手术室走去。在走到那滴血旁边时,叶镜之不动声色地一脚踩在这滴血上,当他抬起脚时,这滴血平白无故地消失,再也找不到踪影。
三分钟后,南易和木鱼收到消息,也焦急地赶回医院。
手术室前,孕妇的家人坐在椅子上,叽叽喳喳地说着话。那个丈夫看上去好像有点急,说话的语气比较急促,但他身旁的老头老太则一副很悠闲的样子。那老妇随意道:“这次总算是个男娃了。小慧这肚子太不争气了,这都四个了,终于怀了我的孙子。”
他们看上去有些悠哉,走廊的另一边,奚嘉四人竟然显得更加着急。
四个人并没有坐下,而是靠着墙站。他们脸上没太多表情,可四个人此刻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术室里。
木鱼不停地拨弄佛珠,轻声念着佛经。南易给嶒秀真君等人发了消息,请他们赶紧过来。奚嘉神色平静地看着手术室的大门,也不吭声,就这么默默地看着。
叶镜之能够听到手术室里的声音,但听着里面的声音,他的眉头越来越皱。
他俯身在奚嘉耳边说道:“难产。”
奚嘉倏地抬头,看向他。
叶镜之继续听里面的声音,复述医生的话:“似乎流过好几个孩子,宫壁很薄,有危险。”顿了顿,叶镜之又说道:“这个孩子的阴气很重,但比你弱很多。我已经布下结界,让外面游荡的孤魂野鬼无法察觉到他的阴气。不过……他很难出生。”
奚嘉问道:“因为他是极阴之体?”
叶镜之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似乎不是很像极阴之体。如果你是极阴之体的标准,那他的阴气大概是你的一半左右,比寻常人要多上数十倍。嘉嘉,他真的是极阴之体吗?”
奚嘉哪里知道这种事。
手术室的红灯还在亮着,这孕妇只进去了半个小时,距离零点也只剩下半个小时。只要零点一过,就不是中元节,第二天也不再是阴日,很有可能这孩子就不是极阴之体。
对面的那家人好像一点都不着急,随着时间的过去,那丈夫也放松下来,开始和老妇盘算孩子满月酒的时候,要请哪些人,份子钱的下限要定多少。
他们一点都不着急,但是站在他们对面的三位天师却在一瞬间脸色骤变。
叶镜之握紧奚嘉的手,压低声音:“医生要出来了。”
奚嘉眉头一皱。
医生这就出来了?孩子这么快就生下来了,怎么这附近的阴气好像没太大反应?忽然间,奚嘉想到一个可能性,错愕地转首看向叶镜之。
下一刻,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大步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他开口便是:“母体以前流产过四次,宫壁太薄,孩子太重。刚才大出血,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觉得保大比较合适,请你们签一下字。”
话音落下,一旁的护士拿出协议书,递了过去。
老妇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协议书打翻在地。
护士一怒:“你干什么?!”
老妇骂道:“什么保大不保大,我要我的孙子!你们今天敢不把我的孙子平平安安地接生出来,我要你们偿命!”
医生也见过不少市面,开始分析保大保小各自的风险。其实在真正的医院里,基本上不会保小,大多数医生推荐的都是保大。医院承担不了死亡的风险,保住大人是最优先的选择,而且保小也不是说孩子就一定能安全。
老妇哪里听这些,她骂骂咧咧道:“保小,我们要保小,听到没!”
中年男人还有点犹豫,可是一旁的老头也开始闹起来,吵嚷着要抱住孙子。
医生冷冷道:“那你们决定一下,到底要保大保小?”
老妇想也没想:“保住我的孙子!”
“保大!”
突然听到这声音,老妇转首看去。这一看,她呆了呆,骂道:“你们是谁,我的孙子和你们有什么关系?给我保小,我要孙子!”
奚嘉和叶镜之不约而同地说出了这句话,那老妇只当他们是神经病,根本不理会。
到这个时候,木鱼也回过神来,他上前一步,行了个礼:“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他们说得没错。确实要保大,这才是明智之举。”因为你的孙子已经承受不住这么重的阴气,快要死了。
老妇看到一个和尚也出来搀和,怒道:“什么狗屁玩意儿,滚滚滚。你们这些医生,快把我孙子带出来,我要孙子!”
医生目露厌恶,找护士重新换了一份协议书,让那个中年男人签字。中年男人颤颤巍巍地不大敢签字,老妇在一旁不断地催促怒骂,他眼睛一闭,赶紧签上了字。
医生接过协议书,转身打算离开。那老妇还在念叨自己的孙子,没有停过。
然而这医生并没有能够走进手术室,他刚刚走到手术室门前,大门便突然打开。一个护士焦急地看着医生,道:“刘医生,孩子已经死在胎里了,母亲现在心脏骤停,您快去看看啊!”
手术室外,老妇一家人全部呆住。
奚嘉手指捏紧,看着那医生走进手术室,心里五味杂陈,无法言说。
轰!
就在这医生刚刚走进手术室的下一秒,老妇一家人正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一股冲天阴气轰然爆发,猛地冲散出去,竟然将叶镜之布下的结界瞬间击碎。
奚嘉和叶镜之大步地冲向手术室,南易和木鱼感应阴气的速度稍微慢了点,但很快,他们也焦急地冲了进去。
苏城上空,一股强大的阴气彻底爆发。叶镜之说,这个孩子的阴气明明很弱,连奚嘉的一半都不到。可是现在,这股阴气全部爆发了,恐怖强大的阴气以医院为中心,碾压似的冲向了整个苏城。
正在向医院赶来的嶒秀真君等人远远地看见这股阴气,各个脸色一沉,加快速度。
苏城的各个角落,无数正在阴暗角落里滋生的孤魂野鬼齐齐转过头,看向医院的方向。许多丑陋恐怖的厉鬼也全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医院的方向,露出痴迷和渴望的神色。它们疯狂地向医院飘去,竭尽全力,仿佛只要去晚了,就再也抢不到什么美味珍馐。
此时此刻,距离零点,还有十八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 C+:节制你妹!你才被滋润过了!我和叶大师比青菜豆腐汤还清白!!!
镜子【脸红】:可是嘉嘉,我们明明互相帮助过……
第五十九章
苏城第一医院,深夜十一点四十二分。
作为苏城最大的医院, 即使到了三更半夜, 来看急诊的病人也有许多。受了伤的病人正躺在担架上痛苦地呻|吟,他们的家人拿着急诊单去交账付费。在这种时候手术室发生抢救意外是非常寻常的事, 并没有人在意。然而,一股从脚底板窜上来的凉意, 却让医院里的所有人都齐齐打了个寒颤。
“这才刚到九月,怎么突然这么冷?”
叶镜之的结界被打破后, 一丝丝阴气从地上渗透出来。那些阴气仿佛长长的头发, 纠缠在每个人的腿上。每当这阴气爬上去一分,医院里的人的脸色就白了一分, 身上也更感到发冷。
可是现在,奚嘉四人并没有时间去管手术室外的事。
奚嘉一冲进手术室,看到的便是铺天盖地的黑色阴气。那阴气将整个手术室充斥,看不见一丝光亮。他没办法阻止自己看见阴气,叶镜之很快在他的双眼上画了一道符咒,将阴阳眼封住,奚嘉这才看清楚里面的场景。
刚刚走进来的那个护士和医生,此刻全部倒在手术室的地上, 生死不明。房间里还有两个医生和一个护士,他们躺倒在手术台旁边。地上全是血, 黏稠的血液从手术台上往下滴淌,仿佛浓腻的汁液。
房间中央,一个女人大大地叉开双腿, 没有声息地躺在手术台上。无影灯不知在什么时候破碎了,她的下|体被笼罩在黑暗里,看不清具体的模样。然而当奚嘉看向这个女人的身体时,一阵刺骨的寒意瞬间爬上他的后背,让他后背发麻。
南易和木鱼冲了进来,看到这个情景,震惊在原地。
南易正打算冲过去看看情况,手术室外却响起了一道惊恐的尖叫声。叶镜之眉头一蹙,转首看向外面,低声道:“刚才我的结界破了,这里阴气太重,很难用普通的结界守住。此刻医院里阴气大盛,附近的孤魂野鬼都会被吸引到这里。南易道友,木鱼道友,麻烦你们立即出门守住医院,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
南易和木鱼两个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叶阎王,现在这个手术室里一片寂静,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交给叶阎王自然是最好的。
事不宜迟,两人立即掉头出了手术室,稳定医院里的局面。
奚嘉在远处仔细凝视这女人下|身的情况,他的目光中没有一丝猥亵,双眉紧皱,拳头早已捏起,随时警惕突发状况。看了一会儿后,这房间里也没有任何异常,只有哒哒的机器声还在运转,打破可怕的沉寂。
又观察了一会儿,奚嘉走上前。他看到这女人的小腿上全是血,双脚更是早已被浸泡在鲜血里,此刻她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双眼紧闭。
叶镜之上前一步:“我来看看那个极阴之体情况如何。”
这女人的肚子还是大的,很明显胎儿死在腹中,还没有被取出来。叶镜之毫无顾忌地准备掀开女人腿上的绿布,奚嘉却一把拉住他:“我来。”
这种时候谁还管什么男女大防,奚嘉的手按在女人的大腿上,捏住了绿布的一角。就在他打算掀开绿布时,突然,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手腕上。奚嘉身体一僵,迅速地低头看去。女人的脸苍白狼狈,死死拉着他的手,用带着方言的声音虚弱地说道:“救……救我的孩子,救他……救他……”
奚嘉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还会醒来,但很显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了。奚嘉不忍心对一个母亲说出“你的孩子已经死了”这样的话,他点点头,继续去掀女人身下的绿布。
可是这女人还是死死按着他的手,又问道:“我的孩子……孩子还好吗?”
奚嘉:“很好。”
“他……他还活着吗?”
“嗯,活着。”
女人口齿不清地又说了一些话,按着奚嘉的手也渐渐没了力气。奚嘉一把拉开这块绿布,低头一看,只见绿布下完全是一副血肉模糊的景象,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女人还在轻声说着:“救他……救他……”
奚嘉脸色微沉,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仔细看看情况。
但就在他稍微凑近一点,打算看个清楚的时候,女人按着他手腕的手也真的彻底松开。那一瞬间,奚嘉双目睁大,好像想起了什么事,但为时已晚,女人的手刚刚从他手腕上拿开,就突然弯曲成爪,狠狠地向他的手臂剜去。
奚嘉躲闪不及,右臂被剜去了一小块肉,叶镜之立即将他拉了过来,一掌打向女人。
女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后仰着爬出了手术台,她四肢扭曲地趴在地上,肚子圆得像球,身下全是黑漆漆的血,嘴角微微勾起,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渗人的笑容。她死死地盯着奚嘉和叶镜之,眼珠嘎吱嘎吱地转动着,硬生生地往上翻去,露出纯白色的眼白。
奚嘉捂着手臂上的伤口,错愕地看着这女人。
叶镜之急道:“嘉嘉,没事吧,她被附身了。”说完,叶镜之拿出灵药就敷上奚嘉的胳膊。
被剜去一块肉的疼痛自然难以言喻,但此时此刻,当务之急是处理眼前的孕妇。在叶镜之给奚嘉上药的时候,女人嘴里发出难听的吼叫,四肢并用地向两人爬来。叶镜之刚刚给奚嘉敷完药,他一脚踹在女人的脸上,谁料这一脚下去,叶镜之竟然被震开。
“好重的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