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少将弯了[星际] (下)(7)
当初说出的那句话,并非是所谓轻佻的甜言蜜语。
那是最真实的语言。
…………
……………………
洛宾受伤了。
从前来向特洛尔上将汇报的维亚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缪特吃了一惊。
“洛宾受伤了?”
他颇为惊讶。
缪特一直都觉得洛宾就是个人形暴走歼灭舰,皮糙肉厚的,而且特喜欢各种作死,他跟着少将上战场的时候看着洛宾带着一群和他一样作死的彪悍队员们在战场上横冲直闯,哪里危险哪里火线密集就往哪里钻,看得他都忍不住捏把汗。
偏偏不知为什么,这家伙就是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不管冲进多么危险的地方最终都能全身而退。就缪特所知,从认识这家伙到现在,就没见他受过伤。所以这一次突然听到他受伤的消息,缪特就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已经晋升为上校的维亚点了点头。
他说:“上一次的战争打得很险,如果不是他关键时刻冲进去,后果很麻烦。”
上将阁下的调度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当时有一个负责侧堵的舰队队长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没能及时带着舰队堵上去,让包围圈出了一个漏洞,导致外围的敌军拼了命地冲上去想要接应被围困的旗舰,差点就真的撕裂了那个缺口。
虽然让旗舰和救援军汇合了他们也不会输,但是会付出不轻的代价,损失也会很大。还好在关键时刻洛宾果断冲了上去,硬是扛着那几架护卫着旗舰的驱逐舰的炮火,一炮击中了想要逃离包围圈的旗舰的转向动力装置,使得那座旗舰转向装置失控,只能被迫减速。这样一来,就让后面围堵上去的舰队抓住这个时间完成了包围圈,彻底切断了旗舰和外部救援舰队的联系,将其各个击破,没有花费太大的代价就取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特洛尔上将的舰队因此整体损失不大,但是一个人鲁莽地扛着炮火围攻冲进去充英雄的洛宾可是惨了。他最心爱的那艘改装歼灭舰几乎整个都废掉了,若不是他的部下拼死救援,说不定他人都差点回不来了。
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他也因为此事受了重伤,断了的那条手臂刚刚才接回来,不仅有了脑震荡的症状,五脏六腑都被震得轻微错位了,最起码也得要在床上躺上几个星期才行。
他和洛宾几乎都是从上将阁下进入军队不久之后就跟着上将了,算一算也有几十年了。
说真的,在这几十年里,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那家伙受这么重的伤。看着那家伙被送入病危急诊室抢救的时候,他都忍不住稍微紧张了那么一下。虽然他和那家伙性格上实在是互相不应付,但是这么多年来,一起并肩走过来的人大概也只剩下那家伙了。
幸好抢救过来了,不然他实在想象不出来那个吵闹的家伙突然从上将阁下身后消失的情景。
等那个蠢货好了一定要好好训斥一顿才行,只知道逞孤胆英雄,却没想过那种行为太鲁莽了有很大的危险性。
当时那家伙冲上去的时候,看起来简直就跟不要命了一样。
青发上校在心底这么想着。
听维亚这么说,缪特看向特洛尔上将。
“怎么没跟我说?”
他困惑地问。
“别担心,没事。”
上将抬手,揉了揉缪特的头,然后将手上雪白的手套拉紧一下。
上次被他击溃的那个势力还没清理干净,剩下部分余党还在负隅顽抗,他打算亲自出马解决掉。因为大概就两天的时候,他也就不带缪特一起去了,毕竟他们昨天才刚刚回来,缪特的身体还处于疲惫期间,连续奔波对这孩子的身体不好。
“少将您又要出征了?”
“嗯。”
“我不用一起去?”
“后日就回来。”
特洛尔上将这样说,接过一旁维亚递过来的藏蓝色披风,微微一甩,那宽大的披风就在他身后飞扬起来。他刚扣上右肩的装饰扣,一双手突然从伸过来,接过他一侧披风的带子,绕过他的胸前,将其和他左肩上的肩饰扣系在一起。
帮他扣好了披风领带的少年扬起脸看他,漆黑的眸子弯起月牙的弧度。
“希望您胜利归来。”
看着他的少年笑容明亮。
“……嗯。”
特洛尔握住那孩子还拽着他披风领口的手,微微俯身,吻了吻了缪特的眼角。
“明天就回来。”
觉得被亲的眼角有点痒的缪特眨了眨眼,有点不解。
刚才明明说的是后日,怎么突然就改明天了?口误?
一旁,青发的上将目不斜视。
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对于这种简直和刚刚新婚的小娇妻送丈夫出门完全一样的即视感他表示他一点都不想看!
但是就算没有去看,这位上校的嘴角还是在他家上司说明天就回来的时候无法抑制地抽搐了一下。
维亚敢发誓这绝对不是他家上司口误。
“啊,对了,我想去医院看看洛宾。”
“嗯。”
…………
……………………
据说洛宾受的伤很重,缪特还想着他现在还不知道郁闷成怎样呢,结果到了上级军官医疗所的特殊病房一看,那红发中校正在精神奕奕地和一位成熟美貌的女医师搭讪呢。
那位颇有御姐风范的女医师显然对于这种口舌花花的军官见得多了,并不感冒,神色淡淡地应付洛宾几句,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身前的虚拟光幕上,手指飞速地虚拟键盘上敲打着,观看着上面显示出的各种身体检测的数据,并时不时地将透视图片放大来仔细看看。
眼前就是自己身体里面放大的内脏彩图,洛宾像是完全没看到一样,继续锲而不舍地搭讪那位对他爱理不理的女医师,看得缪特那一个无语。
“你看起来蛮开心啊。”
看到后面,缪特实在忍不住,就开口刺了洛宾这么一句。
“哈哈哈哈,这不躺了十来天了,身体都要生锈了嘛。”
美貌的御姐女医师结束了例行检查,转身看向走过来的缪特。
缪特反射性地对她一笑,微微点头示意。
那位对洛宾神色淡淡的女医师反而对他这样的表现觉得有趣,开口问了洛宾一句。
“你弟弟?”她一边说,一边抬手想要摸一摸缪特的头,“比你可爱多了。”
女医师的手才伸到一半,就被病床上的洛宾一把抓住了手腕。
“瓦丽尔小姐,如果您想要摸我的头,那就不要客气,随便摸,但是这孩子可不行,绝对不行。”
红发中校说话时仍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但是他握着女医师手腕的手指却极为用力。
女医师看着他,皱了皱眉。
“放手。”
“当然。”
洛宾立刻放手,两只手向上举起做投降状,冲着女医师眨眨眼。
“你看,我放手了。请您千万要相信,我这是为了您好啊。”
女医师轻轻地哼了一声,也没有再去伸手碰缪特,转身走了,顺手关上了病房的房门。
看着女医师离开的背影,洛宾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他想,还好他反应快。
要是以后被BOSS知道让这个漂亮妹子碰了缪特,那还得了。他在这里呆了十几天可是打探过的,这位瓦丽尔医师似乎特别喜欢招惹那种懵懂清纯的年轻男孩,缪特完全符合她的喜好。
这要是让缪特被她吃了,那他的命也就到尽头了。
“你怎么来了?”
洛宾笑嘻嘻地看向缪特,然后往缪特后面探头。
“BOSS怎么不在?”
“他出发了。”
洛宾挑眉,缪特这话的意思他清楚,那就是说BOSS又上战场了。
“不是昨晚才回来吗?”
“哦,好像是临时有小范围的征战。”
缪特刚一说完,就看到刚才还笑嘻嘻的红发中校脸色变得不好了。他看着洛宾一脸烦躁地挠了挠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上战场自己躺着生锈的滋味不好受?”
洛宾没回答,但是那一脸不爽的神色明显是因为被缪特说中了,啧了一声。
“维亚说你活该。”
“在那家伙眼里我什么时候不活该过。”
“当英雄的滋味如何?”
“很好,非常好。”
“去了半条命,你都不后怕?”
“那时候哪想得了那么多。”
洛宾撇撇嘴。
只是想着该那么做,就直接去做了而已。他是BOSS麾下的尖刀,就要去做尖刀该做的事情,就要插|进敌人的心脏,如此而已。
“维亚说等回来之后要给你授勋呢。”
“啧,得了吧,与其给我那种形式上的东西,不如给我薪水加倍如何?”
“你觉得你对维亚说这句话会有怎样的下场?”
“…………那个死脑筋。”
“虽然是个死脑筋,不过,他已经安排下去的一件事大概会让你很开心。”
“什么?”
“新的座舰,据说都是用最高规格打造的新的歼灭舰,装配了所有最新型的武器。”
从哒哒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缪特带来给了洛宾。
所有人都知道,红发中校的两大爱好,一个是女人,一个就是他心爱的座舰了,那艘他如臂指使的威力巨大的歼灭舰都是由他亲手改装的,就跟他的孩子一样。
据说这次他从病危中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他的座舰,等知道他的座舰已经彻底报废了之后,他难得地失落了很久。缪特本来以为带给他这个消息会让他兴奋一下,谁知道洛宾只是喃喃地说了一句是吗,语气淡淡的,似乎并不感兴趣。
“你不喜欢?”
洛宾沉默了许久,才突然以不合符他往常风格的语气低低地叹了口气。
“……人啊,都是恋旧的。”他说,“其实我能活到现在,已经够本了。”
他的目光看着前方,却像是看着虚空,透出几分沧桑。
“其实在九岁的时候,我该死一遭了。后面多出来的时间,都是赚的。”
男人这么说着,眼底在这一刻渗出几分旁人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恍惚之色。
从九岁的那一天之后,他的命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深吸一口气,将那一瞬间的恍惚抛到脑后,洛宾抬头,对缪特一笑。
“抱歉抱歉~~年纪大了就是喜欢忆苦思甜。”他说,“该吃药了,拿给我吧。”
缪特哦了一声,站起身来,一转头就看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一排药,有棕色液体的小药瓶,有装着白色小药丸的盒子,还有其他的。
“哪个?”
他看着那一排不重样的药,问道。
“喝的那个,棕色的,对,就是那个。”
按照身后洛宾的指示,少年伸出手,手指握住那个冰凉的小药瓶。
在他拿起小药瓶的那一刻,一只手从他身后高高举起,手刀重重地砸到他的后颈上。
他向后倒下,小小的药瓶从他手中跌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骨碌碌地滚到了病房的一角。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红发中校沉重的呼吸声在回响。
不知何时下了床的洛宾低着头,凌乱的红发挡住了他的眼,病房里的白色灯光在他的颊上泛出一种冰冷的光泽。
失去了意识的少年倒在他的臂弯中,垂落的细长睫毛在那张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落下深深的阴影。
作者有话要说: 内奸已曝光。
…………
身体被日更掏空,容我休息几日_(:з)∠)_
☆、105
那是亡灵……
一直缠绕在身上的, 无论过了多久都挥之不去的亡灵。
…………
这样很奇怪……太奇怪了!父亲!
年幼的孩子摇着头。
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服从那个人的命令, 去做那个人的奴仆——
住口!逆子!
重重的一巴掌抽下来,毫无防备的孩子被抽得摔倒在地。
他的后脑重重地磕在桌子的一角, 鲜血陡然喷溅了一地。
……
躺在床上的孩子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 朦胧之中, 他感觉到了那只熟悉的大手覆盖在他额头上的温度。
他微微睁开眼, 模糊的视线里,隐约能看到那个男人的轮廓。
那个男人抚摸着他的额头,一贯强硬的脸在这短短几天里像是衰老了不少,有些灰败, 整个人都显露出几分颓然之色。
别担心,爸爸。
我没事。
我不怪你的, 所以, 不要难过。
孩子迷迷糊糊中想着,再度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之后,他再也没有向他的父亲提起当日他们吵架时的那件事。
那一年,他不过九岁。
——为什么?为什么拥有这个姓氏的他们一代代都必须服从那个人的命令——
——为什么?他们从一出生开始, 他们的性命, 他们的人生就不再属于自己——
——为什么?从他诞生那一刻起,那个人就注定是他们活着的意义, 而再也没有自我存在的意义——
孩子不明白。
可是他知道,只要向父亲提起这件事,父亲就会生气, 就会发怒。因为对父亲而言,对那个人尽忠,将生命和一切都献给那个人是无比荣耀的事情,而他的质疑是对他们所传承的象征着忠诚的姓氏的侮辱。
那是大逆不道的想法。
孩子依然不解,但是他爱他的父亲,父亲虽然严厉,但是他知道,父亲是多么的珍视、爱护着他。
他愿意忠诚于那个人,不是因为其他,是为了他的父亲。
…………
长大的少年跪在床边,坚毅的脸上满是泪痕。
躺在床上的男人用干枯而苍白的手抚摸着他的头,看着他的目光中写满了不舍,还有担忧。
发誓。
即将死去的男人说。
发誓你会忠诚于那个人。
你是我的孩子,你的叛逆之心,你对那个人并无忠诚之心,我其实都知道,可是我不能让我们家族代代传承的忠诚和荣耀毁在你身上,所以,向我发誓,你永远不会背叛那位大人。
少年咬紧牙,他看着他的父亲的目光中满是痛苦。
他说,我以我的灵魂起誓……
他的话被打断,他的父亲太了解他,就像他了解他的父亲一样。
不要用你的灵魂起誓,我知道你不会遵守,起誓,以我的灵魂。
爸爸!
濒死的男人死死地盯着他,用睁大的仿佛不会瞑目的双眼。
用我的灵魂向我发誓!说!
少年跪在床边,他的双手扣紧床沿,红发凌乱地散落在他眼前,他的脸因为痛苦而微微扭曲了起来,他咬紧的牙几乎咯咯作响。
泪水落满了他的脸,他张嘴,像是机械一般复述着他的父亲的话,一字一句。
我以我的父亲的灵魂发誓,我将永远忠诚。
如果我违背了我的誓言,那么,我的父亲的灵魂将永远被困于地狱的火焰之中,永不安宁。
…………
……………………
躺在驾驶座椅上小憩的男人猛地睁开眼,他看到的是身前冰冷的仪器,坐标表上的红点在闪动,提醒他此刻所在地的宇宙坐标。
男人原本微微涣散的瞳孔一点点收缩了起来,慢慢清醒了过来。他低头,一手按在额头上,像是火焰一般艳丽的红发散落在他的额头上,阴影挡住了他的眼窝,让人看不清此刻他眼中的神色。
狭窄的驾驶舱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这个男人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之后,洛宾起身,他打开底仓,将藏在里面的那个孩子抱了出来。他搂着那个昏睡的孩子,稍微检查了一下缪特的身体有没有问题。然后,他从一旁抽出一支针筒来,将那管药剂从缪特颈上的大动脉里注射了进去。
那药剂并没有太大的危害,只是会让那孩子昏睡的时间更久一些,避免他中途醒来。
洛宾抱着缪特,将沉睡的少年放在旁边的副驾驶座上,然后回到了自己的驾驶座上。
他查看了一下现在所处的坐标,然后加快了这艘小型飞船的飞行速度,仪表上的红点跳跃着,虚线指向帝星的方向。
…………
当洛宾抱着怀中的少年走进那座华美的宫殿的时候,在那一处,在大门之前,有人在等待。
颀长而高挑的身影,秀丽面容,瀑布般的金发从雪白圆润的肩膀散落下来。
站立在华丽的大门之前的莎乐美王女如一尊精致的雕像,她站在那里的姿态带着几分不真实,像是不存在于这个人世一般的缥缈,她的侧颊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冷艳。
直到洛宾出现,那如同精致的女神雕塑一般的王女的眼才微微一动。
她站着没动,也没有说话,只是向洛宾伸出了双手。
她碧绿的瞳孔注视着洛宾,洛宾同样也看着她,他的瞳孔里隐藏着太多让人看不懂的东西,和王女的目光对撞在一起。
王女伸到洛宾身前的双手微微动了动,那是无言的命令。
洛宾将怀中昏睡的少年交到了莎乐美王女手中,然后,他低头,在莎乐美面前单膝跪了下来,他的头深深地低下去,一手按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深深地低着头,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王女看不见他抿紧的唇。
“遵从您的命令,我将这个人带来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