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天狗世界(24)

　　他像是一道绷紧的弦，下一刻就要不堪重负地断掉。
　　“被我们吗？”警长小心的发问，不明人物的抓获让他先前的“无事论”瞬间被贬成了一沓废纸, 此时不得不安静的站在一旁，不敢再露出任何不满。
　　60多条人命！市长都要头疼的大问题，他这个警长自然难辞其咎。着急上火的他一改之前的不耐, 巴不得BAU全天泡在这里，只求能把案子顺顺利利的结束。
　　“不，是不明嫌犯”，瑞德好心地在寂静中回答了一句。
　　“那……”警长还待再说些什么，其余人的目光已经全部转向了摩根，他不得不怏怏地闭上嘴, 乖乖地装他的壁画。
　　刚刚与加西亚通完电话的巧克力帅哥大步绕过隔断，脸上却只剩下了头疼的表情，“除了名字，加西亚查不到有关这个家伙的任何信息。”
　　他拿起杯子狠狠给自己灌了一杯水，接着说：“没有受雇记录，没有交税记录，没有手机，没有□□……简直就是个不存在的人。”
　　“那辆货车呢？”霍奇纳问道。
　　“货车登记在开曼群岛的一家纸品公司”，摩根唾了一口，“著名的避税地，全部都是空壳。”
　　“也就是说只能从他本人下手了？”艾米丽转过头看向审讯室的玻璃。
　　“他的一生都在帮助不明嫌犯”，戈登紧紧盯着斯蒂文，犀利的眼神扫过对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不明嫌犯照顾他，养大他，他便提供新的受害者。”
　　“所以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知道不明嫌犯真正的厉害”，丹尼尔接话，“他是唯一一个在不明嫌犯手上活下来的人。”
　　“随着受害者增多，病态的折磨和杀害会愈演愈烈”，戈登的眼睛盯在斯蒂文的动作上。
　　习得性痉挛的手，受惊的兔子一样转来转去的头，缩着肩膀的斯蒂文看似懦弱的坐着，实则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落里去。
　　——那是长期遭受虐待留下的后遗症。
　　“需要我召开媒体发布会给不明嫌犯施加压力吗？”JJ问道，对付媒体的任务一向是交给她这个对外联络官的。
　　“不用”，戈登摇头，“公众的视野可能会让不明嫌犯束手束脚，但更有可能激发他的凶性。”
　　“这个案子至关重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不能冒风险”，丹尼尔跟着解释。
　　他在X学院的时候不知道跟着查尔斯处理过多少类似的事情，总有些学生受刺激太深，也总有些普通人惧怕过度，他们必须慎之又慎。
　　“那我们怎么办？”警长连忙插嘴，只有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他才能在事后清算里勉强把自己摘出去。
　　不管是真心还是被迫，知错就改，而且改得很快也是个好品质，不是吗？
　　“我们只能从斯蒂文入手”，瑞德抱起能查到的少得可怜的资料，“撬开他的嘴。”
　　…………
　　斯蒂文-福斯特已经在审讯室里待了一个小时了。
　　白天的时候，他及时带回了一个肮脏的应召女郎，懒懒散散、不知检点，这条路上总是有那么多不该存在的人。
　　就像那个人说的，这些人就像出没在垃圾堆里的老鼠一样，除了留下洗不清的肮脏外，什么都不会留下，偏偏这样的垃圾又怎么除都除不掉。
　　算算时间，那个垃圾应该已经死了，按照那个人的要求，他必须按时带回新的猎物。
　　可是警局扣留了他！
　　该死，怎么会扣留他！他们应该去扣留那些四处传播传染病的老鼠，而不是把一个义务帮忙的人收押到警局里，前者才是他们应该干的事！
　　斯蒂文没有带手表，但是长久以来养成的条件反射让他得以精确的感应出某一个特定的时间点——晚上八点三十分，父亲大人规定的截止时间。
　　他的身体下意识地一抖，双腿蹬上椅子的横梁，双手抱上头部护住后脑，整个人更加蜷缩起来，俨然一副准备挨打的样子。
　　曾经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尚且能力不足的斯蒂文就是这样度过一个冰冷的夜晚。他没有完成那个人的要求，所以他应该受到惩罚，幼小的孩子发誓要努力，于是之后的日子里，这种情况再也没有发生。
　　可是今天他又失败了！
　　斯蒂文霍然站起，椅子“嘎吱”一声擦过地板，另一头靠在椅子扶手上的手铐哗啦啦作响。
　　他的心脏砰砰起跳，鼓动着浑身的血液，烧灼的热流促使他发出这一天最高音的控诉：“我到底是来这里干什么啊，我什么都没做！你们没有权利扣留我！”
　　“他的情绪开始波动了”，霍奇纳心下一松，情绪波动期间永远是最好的打破防线的时候，接下来的审讯会好办许多。
　　“我可以去试试吗？”丹尼尔突然跃跃欲试。
　　不得不说，本就坏心眼儿的丹尼尔坏起来也是格外彻底，之前在车上吓晕斯蒂文不够，还要在审讯室里继续吓人。
　　“去吧”，戈登看了丹尼尔憋着笑的脸微微颔首，虽然不知道斯蒂文的晕倒有丹尼尔一份功劳，但是让抓捕的人去审讯总能加大一份刺激。
　　“好的”，丹尼尔打了个响指，朝着若有所思的瑞德挤挤眼睛，轻快地推开审讯室的门走了进去。
　　瑞德眼角抽了抽，终于明白了斯蒂文离奇晕倒的原因——合着又是你小子！
　　另一边，丹尼尔高高兴兴地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果断无视掉对方几乎抽过去的表情，直接切入了正题：“你将要告诉我凶手的名字、犯罪的地点，以及警方如何在不触动警报的情况下进入那里。”
　　“你疯了吗？”斯蒂文目瞪口呆。
　　对面的家伙确实恐怖，可是事后想想，多半是夜晚的灯光效应罢了，他也没那么胆小，凭什么要交代一切。
　　“如果我需要，你还要给我把地图画出来”，丹尼尔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
　　“我……”斯蒂文猛地坐下，背部紧紧靠着椅背，双手交叠于胸前，看似气势十足，实际上却是教科书般标准的拒绝姿态。
　　“你恨他”，丹尼尔没有让他说完，“不是吗？”
　　“侮辱你，看不起你，把你视为老鼠一样的物种”，丹尼尔连珠炮一样的紧追不舍，“当然，你比老鼠有用一点，毕竟你可以抓到更多的老鼠，不过也就这点用处了吧。”
　　在BAU待了这么久，他的侧写能力自然不是白学的。
　　斯蒂文低下了头，他确实无力反驳。
　　那个人是他的朋友，可那个人却从未将任何人当作朋友，偏执、高傲，似乎别人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
　　依稀间还记得，童年时的斯蒂文是反抗过的，但渐渐的，拒绝被辱骂填充，反抗被暴力淹没。
　　最后，他终于完完全全的成为了对方的傀儡。
　　“你会告诉我们一切”，丹尼尔看到斯蒂文低垂下眼皮，知道胜券在握，连忙乘胜追击，“你今晚搞砸了，他曾经告诉过你，不要引来任何一个警察的注意，可是你又搞砸了。”
　　“只有你自己知道他有多么残暴，也只有你知道自己会受到多么严重的惩罚，可是我可以向你保证，犯下如此大错的你只会受到连你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对待。”
　　“你应该有所准备了不是吗？”
　　“……”斯蒂文沉默的听着。
　　良久，他才干涩着嗓子做出最后的垂死挣扎，“他……不会……”
　　声音虚弱得可怕。
　　“你看，你已经察觉到了”，丹尼尔微笑，笑容甜美，在斯蒂文眼中却是最大的恶魔。
　　“我会死得很惨！”他突然抬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丹尼尔，里面满是对未来的恐惧、对生存的渴望。
　　“除非我们抓住他”，丹尼尔诱导着说，低低的尾音带着俏皮的上扬，让可怜的嫌犯心惊肉跳。
　　他拼了命的摇头，手指控制不住的剧烈抽动，连带着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像是一条贫水的鱼，急切地寻找救命的水源，却自己跳进了沸腾的滚水中。
　　但是最后，他还是挣扎出了结果。
　　面对丹尼尔戏谑的目光，他终于颤抖着启唇：“查理……他叫查理-霍克姆。”


第53章
　　斯蒂文在审讯室坚持的时间不长, 说出最关键的名字后倒戈的速度就更快了。
　　查理几乎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清理污秽”上面，剩下的琐事丢到斯蒂文头上, 此时正好便宜了堪萨斯市警局。
　　甚至用不着加西亚女王出手, 斯蒂文完全是竹筒倒豆子, 犯罪的地点、路线、乃至内部陈设都被他一箩筐砸了下来。
　　#消息来得太容易, 反而不敢置信#
　　急转直上的发展态势让警长一脸懵逼, 不禁对传说中的行为分析小组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老子一辈子的警长当过来, 功劳加在一起居然还没有BAU这一天破的案子多！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天理不公#
　　悲愤的警长不知道的是，天理确实是公正的, 只不过BAU这里没有天理而已……
　　于是, 接下来的发展如同故事般戏剧化, 在加西亚的无所不能以及斯蒂夫的不遗余力下, 警方几乎是秒速获得了关于查理的一切信息，不仅顺利的抓捕了犯人，还成功的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出一名受害者。
　　——玛姬, 那个在白天上了车的女郎。
　　…………
　　犯罪地点是一处废弃的肉类加工厂，查理从父亲手中继承了它，一点点将它改造成自己希望的模样。
　　一年下来, 工厂已经形成了迷宫般的布局，神出鬼没的陷阱让早就有所准备的警方都不免着了道。
　　等他们发现查理的时候，他正哼着无名的小调，愉悦地推着一个遍体鳞伤的人走向手术台，血腥的走廊回荡轻快的歌声，莫名地带着阴森之感。
　　手术台很简陋, 只是两张铁质货架拼凑在一起。昏暗的走廊灯代替了手术灯的作用，过长的电线垂下来，尚带着血块的灯罩正好可以悬在人的脸上，也正好方便大股血液的喷射。
　　随时准备着为电线带来新的血腥味儿。
　　查理把玛姬放上了手术台，上面还残留着前一位死者的血液，冰冷而浓稠的液体浸染玛姬的肌肤，渐渐与她伤口中流出的血液凝在一起，染出不详的色彩。
　　“你藏着脸，是不敢让我看见吗，懦夫！前面的人在求你，但是我不会求你的！绝对不会！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婊&子！”玛姬的四肢被固定在推车上，只有嘴巴能够痛骂出声。
　　然而她自以为的大声咒骂没有换来对方的任何表示，深深扎入脸部的玻璃碎片、被铁门硬生生撞断的高挺鼻梁让她的声音微弱而破碎，哪怕是没有杂音的环境下，也轻易地被查理的小调声盖了过去。
　　“你会求我的，□□”，查理早已全副武装，口罩下的声音有些失真，一切尽在掌握的高傲却稳稳地透了出来，那是掌握数十人命运后的自信。
　　巨大的刀口早已准备好，刀尖对上玛姬脖子上的大动脉——她的失血已经很严重了，不过这样正好，血液不会喷溅的过高，给他的清洁带来太多困扰。
　　“他们都求我”，他愉快的说着，手臂上肌肉隆起，力度即将传到刀口时，BAU终于及时赶到。
　　“查理-霍克姆！”摩根一手举着枪稳稳地冲在最前，枪口进门的瞬间就指向了挥刀欲下的犯人。
　　“FBI！”从另一边包夹的霍奇纳也举枪跟进，他们各带着一堆人，众多枪口直直对准向前。
　　查理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哪怕犯下了滔天的大案，他也终究没有直面枪支的经验，猛然间被数十条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本能的慌乱了一瞬。
　　但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查理的手臂肌肉隆起得更高，握着刀的手狠狠地向下沉去，就算到了最后一刻，他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地沟里的老鼠！
　　这是他最伟大的事业！
　　“住手！”眼见着刀即将落下，众人终于坐不住了。
　　扳机扣下，砰砰的子弹从枪口滑出，眨眼间穿透了查理的防护服钉在墙上，一串串的血花接连开放，让不小的手术室都泛着一股浓浓的硝烟味道。
　　子弹在穿过的瞬间夺走了他的生命力，只让他被防护服裹得臃肿的身躯晃了晃，便彻底倒在了地上，尘土飞扬。
　　“没事了，放松，没事了”，见犯人倒地，丹尼尔连忙带着一队人赶到了玛姬旁边，一边轻声安抚一边七手八脚地解除对方身上的绑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玛姬却放松不下来，她奋力地挣扎，嘴里不住大喊着一个单词：“脸，脸！”
　　脸？
　　丹尼尔下意识地凑近，女子的脸布满伤口，碎玻璃扎破的地方仍未止住血，一缕一缕地攀爬在她的脸上，显得丑陋又可怖。
　　他张了张口，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谁知玛姬并不在意这个，她见丹尼尔沉默，整个人挣扎得更加激烈，喊出的话也更加响亮具体：“我要看他的脸！”
　　那个懦夫要遮住全身，要把脸挡在厚厚的医用口罩之下，可他已经被捕了，她可以看到这个人的脸，这场不公平的赌博中，她输了开头，却赢在了最后。
　　“摩根？”丹尼尔会意，他转向摩根，趴在查理身边检查生命体征的汉子立刻扒下对方的口罩，一张平淡无奇的脸露了出来。
　　不帅气也不丑陋，属于大街上的常见类型，让人完全想象不到这样的人竟然会如此丧心病狂。
　　“我赢了……”玛姬竭力歪头，仿佛已经感受不到全身刀割般的痛感，她的眼睛死死看着查理的脸，视线刀子一样扫过对方的每一丝纹理。
　　“哈哈哈，我赢了…咳咳……我赢了……”她癫狂地笑着，上气不接下气。
　　但是刚刚的举动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满身的汗水混合着血液肆意地流淌，大量的失血终于让她的声音一点一点微弱下来，最后只剩气音。
　　“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丹尼尔郑重的看着这个女人，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跟杀人凶手赌博的勇气，“外面有辆救护车，放心。”
　　他的手放上玛姬的头，小心翼翼地避过对方受伤的位置轻轻抚动，天使般温暖的触感让玛姬眯起眼睛，一直绷紧的肌肉也渐渐放松。
　　“好……”她咕哝着回答，终于放心地睡了过去。
　　随着凶手的抓获，此次的案件也正式宣布告破。警方在搜寻工厂的时候找到了一个焚烧炉，里面发现了大量的骨灰以及一具尚未完全烧毁的残骸，彻底断定了六十多人的死亡。
　　巨额的死亡人数引起了堪萨斯市的轩然大波，麦克警探立下大功，每天被媒体围追堵截的生活也不知是好是坏。
　　警长则因为延误时机彻底在市长那里挂上了号，每天焦头烂额的同时还不得不围观麦克警探的春风得意，懊悔得恨不得时光倒流。
　　BAU却是无事一身轻，手续交接完毕后就乘坐专机飞向了匡提科。
　　顺利解决案子，甚至及时救下一名受害人显然让整个小组的心情都飞扬起来。JJ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几大桶爆米花，飞机上的一群人围在一起谈天说地，倒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除了丹尼尔。
　　不知道是哪个家伙率先提起，BAU天马行空的话题竟然离奇地转到了最近的破案速度上来。
　　不提还没什么感觉，真正把事实摆到众人眼前的时候，越想越奇怪的真相让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向丹尼尔。
　　霍奇纳的眸色越发深邃，戈登嘴角的弧度也玩味起来，摩根和加西亚对视一眼，相互点点头，JJ和艾米丽看好戏一般倚在门框上……
　　只有瑞德同情的看着丹尼尔，然而丹尼尔可以向查尔斯发誓，对方眼睛里的幸灾乐祸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真-友尽系列#
　　“你们……”这是怎么了，丹尼尔仓惶地向后退去，话还没说完就被摩根截住了话头。
　　“我们很好奇”，他坏笑着凑近。
　　不是他们小题大作，实在是自从有了丹尼尔的加入，BAU的破案过程就一个比一个奇特，仿佛误入了什么诡异的玄学。
　　第一个案子里众人刚刚推测出不明嫌犯的身份，犯人就主动上门。
　　第二个案子更甚，侧写结果还未公布，探员就自投罗网，最后竟然在两天内破获了这么一个棘手的案子。
　　第三个案子倒是难得得正常破案，但是破案时间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六十三条人命的大案一天内就成功侦破，还顺手把凶手抓捕归案，你敢信？
　　要不是亲身经历，反正BAU是不会信的。
　　“丹尼尔？你不会是什么吉祥物吧？”前两天刚刚逛过唐人街，脑子里塞满一大堆风水的JJ起哄，瞬间获得了其余人的热烈响应。
　　“我……”丹尼尔一步步后退，心里的痛苦难以言表。
　　他难道有什么“吸引关注”的特质吗？要聊天就好好聊天，又聚焦到自己身上是什么鬼！
　　说好的做彼此的天使呢……瑟瑟发抖的大天狗瘪着嘴，欲哭无泪。


第54章
　　“你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有变态心理学或者社会学等领域的研究生经历, 也曾对相关案例和文献做过一定研究”，瑞德按下遥控器, 控制PPT转换到下一个页面。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要加入BAU, 你们首先要成为一个探员进行实战”, 丹尼尔站在瑞德旁边, 投影仪光晕的一角投射到他的身上, 显示出大大的一句话：加入BAU！
　　没错，他们现在正在匡提科的FBI学院演讲。
　　那天的玩闹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下飞机后BAU便突兀地接到了招新通知, 要求派遣人员到FBI学院吸引新鲜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