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了逃生BOSS的崽 上(266)
方婶一怔。
季寒川气定神闲,看着她。
方婶咬咬牙,“你问这个做什么?”
季寒川回答:“她的一些表现,让我比较意外。”
季寒川一直认为,既然“游戏”的最终目的是挑动玩家的情绪、制造更多的负面极端感情,那里面的很多事,是不能用平常逻辑判断的。
为什么深海里会有一个能控制人心神的大章鱼?
为什么山上“山神”爱好是吃人?
为什么“黑白棋”里出现的NPC是那五个人?
没有理由嘛。
但季寒川又觉得,如果方婶在之前的一个个院子里总是普普通通被杀死,村长老婆更是死得一塌糊涂……那程娟为什么不会死,反而能反杀村长?
他用出题人态度考虑。很明显,村长和那个箱子里的老太太相互对立,“黑白棋”中生路就是在唯一一个炕上有箱子的院落待到最后。
那程娟呢?她有什么必要作为“特殊存在”出现在那里?
季寒川思来想去,觉得倒是有一个理由能解释:
为了告诉玩家,程娟本身就是不一样的。
这甚至可以和前面的众人失踪一事联系起来。能自己走出“鬼肠子”的程娟、村长,是村子里两个异类。可惜程娟提前被找到、抱回来,反倒让山鬼侵蚀心智。
方婶嘴唇颤抖。
她问季寒川:“你知道什么了?”
季寒川滴水不漏,“那要看,你愿意让我知道什么?”
方婶颓然。半晌,她才说:“娟儿总是我的女儿。”
季寒川耐心等她下一句。
方婶说:“那年,妈,就是我婆婆,她忽然问我,想不想要小孩儿。”
季寒川应一声,不打断。
方婶:“……我哪儿敢想小孩儿啊,我连自己男人都留不住。娟儿和你说了?我和建树那事儿。我男人不回来,可我和建树做了那么多次那档子事儿,我就是一次都怀不上!之前去山下检查,那边医生说,我子宫有问题。”
她喃喃说:“怀不上,那就算了,抱个孩子回来,一样是自家香火。但妈说,不用,我的缘分在后面呢。我就等啊,等啊,等的都要忘了,妈忽然那么问。我一下子想起来了,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她给我指了条路,说那年元月初九,穿红衣裳上山,到了第一棵核桃树下面,然后闭着眼睛,往左走三百步,就能捡到一个娃儿。”
第216章 山上的
“那会儿刚是过年的时候。大年三十,我男人回来一趟, 第二天就走。我知道, 他在外面是有个‘家’, 那家的女人比我好, 会操持, 还能生娃子。那几年,他总是问妈, 要不要把她接到山下享福。妈说, 她的命根儿在山上, 下去了,就捱不过一个冬天。”
方婶像是陷入什么漫长回忆。
她身体还很弱。仍然在疼,刚刚方敏问老中医,说自己有止痛药, 原本是来例假时用的,这会儿方婶能不能用得上?老中医倒是点头了,但补充,说方婶伤成那样子, 吃药恐怕没用。
不过眼下, 季寒川觉得,以方婶的身体状况, 她能说这么多话,也挺厉害。
他想:可能因为这段是重要剧情, 所以怎么着都要说完吧?
心思转到这里, 季寒川有点被自己逗笑了。他站在炕边, 侧着头,灯光照在脸颊轮廓上,勾勒出一种奇异俊美。只是方婶不曾留意。
她五十多岁了,这会儿一门心思,回想从前,语气里仍能听出对丈夫的怨怼,好像在说:你在外面有家,可我也有其他男人。
方婶:“妈对我说,也是怪了,她的儿子,反倒不信她那些术法。让我说啊,国强他就是在山下花花世界呆惯咯,看不上我们这些山里人……后来,他连过年也懒得回来,不愿意装样子,好像妈没他这个儿子。”
方婶在村子里,其实没什么朋友。其他人同龄女人惯爱聚在一起,扯东扯西,但话题总离不开儿子、甚至孙子。方婶与她们格格不入。
方婶:“那个冬天啊,雪下的特别大。我听妈那么说,起先不信。天那么冷,一个小娃娃,不得被冻死在山上?可妈的话,总是对的。”
说到这里,她有些惆怅,思绪一下子转回几个小时之前,自己与婆婆就是在这张炕上大打出手。准确地说,是方婶单方面打兰婆。
但后来知道女儿还在,兰婆又是山神祭的关键人物,方婶气性就消了。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当然,兰婆心里有没有怨气,这就不是方婶会考虑的事。
她说:“我那天,起了个大早。妈说要红衣服,可我已经几年没买过衣服。为这个,还特地出山赶了一次集。也是巧了,那天一出门,还没上山呢,就又开始下雪。我寻思着,这样不行,就加快步子。学生娃,你不知道。咱们这儿山上,虽然几年都没人见老虎,但真的有狼。我小时候啊,邻居家的孩子有被狼叼走的。几年前,村子里走失了个娃娃,没准儿也是被狼咬死了。”关于此事,村里众说纷纭,有人觉得娃娃是掉到山崖下,也有人抱着方婶这样看法。只是整体气氛使然,那会儿倒是没有人提“鬼肠子”。
季寒川说:“也可能和这回一样,在‘鬼肠子’里迷路。”
方婶眼皮跳了跳,“……也是。”
她发散思维:想来“山”的确饿狠了,一年到头,都没有零星人肉塞牙缝。几年前,好容易逮到一个娃娃打牙祭,勉强捱了几年。到现在,又饿得发疯。
季寒川有点好奇,问:“当时怎么没有人提?”
方婶叹气,“‘山’要吃人,总不能只吃一个。再说,要不是娟儿、高兴……所有人一起发疯,你当人人都信‘山鬼’啊?”
毕竟二十一世纪了,大伙儿平时上山下山,都爱刷抖音。虽然多多少少心怀忌讳,但唯物主义教育也起了点作用,村里读过小学的人不少。
只是这次发生的事太过骇人,这才让沉寂了多年的老旧传说在村民们心中复苏。
季寒川听明白了,客客气气说:“你继续。”
被他这么一打岔,方婶有点忘掉自己想说什么。她停顿片刻,才接上:“……我一路走,一路数。那种天气,树叶都掉光了,我就生怕自己错过核桃树!可走着走着,你说怪不怪?我突然听到一个娃娃哭了声!原本都走迷糊了,可这一声过来,我一个激灵,往旁边看,正好是核桃树。”
方婶:“打那会儿起,我就想着,看来我和这娃娃真的有缘。当时还琢磨,也不知道妈是怎么算的,知道那天会有人丢掉自家小孩儿。我见到娟儿之前,差不多就想到了,那多半是女娃,没准儿还有点胳膊腿儿上的小毛病。可后来真见了娟儿,检查一下。你说怪不怪?这娃娃在雪地里,身上就裹了几件脏兮兮的旧衣服拼成的百家衣,我看着都冷,可她不冷,还笑嘻嘻地冲我挥手。我一摸,觉得小娃娃还挺有劲儿,也没什么毛病,看来能养活。所以把娟儿一抱,就这么下山。学生娃,你说人心怎么能那么坏?不想养女娃,也能放话出来啊,娟儿健健康康的,根本没病。她这样的女娃,肯定有人愿意抱走自家养。可就这么把娃娃丢在山上,那是打着直接冻死娟儿的主意!”
说着说着,方婶的情绪倏忽激动。她捂着嘴咳嗽片刻,季寒川见她这样,担心她直接把伤口上的针线咳崩了。
季寒川干巴巴:“方婶,冷静一下。”
方婶惆怅,视线在季寒川周身打转,止不住想:娟儿现在就在这里吗?
她的语气骤然晦涩起来,说:“我气了很久。但后来有天,梦到捡到娟儿的时候。”
雪很大,可程娟好好地窝在襁褓里,身上干干净净,只有襁褓上落了一点雪花。
方婶检查完小姑娘的胳膊腿,把人搂到怀里,往山下走去。
下山一路,她寻着自己的脚印。时间不算很久,有新雪落下来。可旧雪太厚,脚印很深。方婶记得,那天很冷,自己的脚冰得像鬼。她一边走,一边尽量把女娃往怀里搂,生怕把小家伙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