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张珏啃着依然年轻、还顶着一张俊俏娃娃脸的舅舅给炖的猪蹄,碗里是香喷喷的东北大米饭,饭后许德拉洗碗,张珏被背着去看秦大夫。
他问张俊宝:“老舅,你真的特想男单崛起吗?”
张俊宝应道:“当然想了,别看舅舅以前参加过的国际赛事,只有一次四大洲锦标赛,但那时候我们男单依然是没人的样子,舅舅拼尽全力,也只拿了十一名,前十名有九个是北美的,还有一个是日本的。”
“不过这事和你没关系,小玉,你想干啥就干啥,男单崛起是舅舅的梦想又不是你的,现在国家经济好了,以后肯定会有更多好苗子涌进这个项目。”
张珏心想,不是的,在之后十来年,你都没有碰到你想要的好苗子,国内男单的式微在我死前都没有改变。
他靠着老舅的颈窝里。
“其实吧,舅儿,我没做世界冠军的志气,是因为走到那个程度要付出的太多了,我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可如果你想收个厉害的徒弟,我还是当仁不让的,嘿嘿。”
这话一出口,张珏立刻就感到张俊宝的心情指数上升。
老舅乐呵呵的回道:“那感情好啊,正好我们省队青年组没人,18岁以下集齐五种三周跳的都没有,你要是今年月前把3lo、3F和3lz练出来,舅舅说不定能带你出国比赛呢!”
爷俩一言为定。
张珏想,虽然他不想从事运动员这种苦头一堆还没什么回报的职业,但只是参加比赛涨涨世面,增加资历,顺便帮老舅调节心情的话,他还是没问题的。
就算以后他要再去参加选秀,去什么训练生运动会的话,他的技能表上能多个职业级花样滑冰也不错啊。
这回还是秦雪君来小区门口接的他们,这高高大大的少年一身热气,怀里还抱着一个篮球,一看就知道是才锻炼回来。
张珏认为秦雪君就是传说中文体结合全面发展的青年才俊,有结实高大的好身板、混血儿的英俊脸庞,还是Top级医学院的学神。
殊不知秦雪君也觉得张珏是个优秀的男孩子,小孩出门时没换衣服,还是那身卖萌的棕熊睡衣,脚上被放了一排飘着烟的艾灸,手里还有一本数学书。
他看了一眼:“这本书主讲数学题的思路,很适合竞赛生看,你想参加数学竞赛吗?”
张珏心说他才应下了花滑比赛,再兼顾学业就够累的了,哪里还有力气参加数学竞赛这种学神专属活动?
他摇头:“只是提前预习一下高中的数学知识,我平时还要滑冰,学习方面就要提前自己多学点。”
这话说得张俊宝连连点头,秦雪君眨眨灰色的狼眼,也不放《哈利.波特》了,就坐他边上。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张珏不客气的指着一道几何题:“这个,我擅长分析和计算类的题目,几何弱一点。”
秦雪君应了一声:“做题前先破题,你讲一下你的破题思路……”
听完张珏的思路,秦雪君就去拿了一册白纸过来,最上面的一层用铅笔画了黑白灰构筑的花卉,秦雪君低着头,语速适中的给张珏讲题,他手稳,画直线时完全不需要尺子辅助,逻辑特别清晰。
别说张珏自己也是个颓废完两年还能在奋起后考上985的学霸,就算换个真正的初二小孩在这,依然能通过秦雪君的讲解弄懂这道高中题。
然后张珏就意识到了,秦雪君是刻意用了初中生也可以使的解题方法。
今天天气好,一缕阳光从窗外招进来,映在秦雪君立体的侧脸上,为他浓密的眼睫染了一层细碎的浅金。
张珏想,这人看着不怎么热络,心却很细。
就在此时,本来和米娅女士说着话的张俊宝冲进客厅:“雪君,我开个电视!”
他迅速调到央五,如今正值最冷的深冬,热门的球类田径运动大多已经落幕,滑冰的全锦赛也得以在上午拿了个直播的时段。
此时电视里播出比赛结果:“今年花样滑冰全国锦标赛的男子单人滑成年组赛事已圆满落下帷幕,来自H省的沈流在比赛中成功完成后外点冰四周跳这一高难度的动作,取得了本届冠军……”
张珏挺高兴的:“舅儿,沈流这回能去成温哥华了!”
张俊宝神情凝重的点头,电视里继续播报。
“男子单人滑青年组的冠军是来自J省的樊照瑛,这位小选手在比赛中成功完成勾手三周跳与后外点冰三周(3lz+3T)的高难度连跳,遗憾的是,他在最后一跳出现明显失误,自由滑结束后,已无法靠自己离开冰面……”
张珏看着电视里那个看起来十五六岁、十分俊朗的大男孩,疑惑道:“舅舅,你看的是樊照瑛吗?”
张俊宝长呼一口气,似是要将失望与遗憾一起吐出去。
他搓着手指,低声解释道:“小樊是国内现在唯一一个在16岁之前集齐了五种三周跳的,据说已经在练3A了,他练过探戈,表现力不错,本来是要送去参加今年世青赛的。”
就像沈流是国内唯一放到国际成年组赛事中也拿得出手的男单一样,樊照瑛也是唯一放到国际青年组赛场上也不跌份的青年组一哥。
结果这下樊照瑛直接在比赛时摔出重伤,一时间张俊宝数遍自己知道的青年组男单,有几个集齐五种三周的男单都是18、19岁了,再大点都要超过青年组的年龄限制,但表现力都不行。
还是人才储备太单薄了啊,好不容易出了像样的选手,还个个伤病缠身。
张俊宝心里憋闷,但看到大外甥含着担忧的双眼,他又隐隐放松下来。
幸好手边就拽着一个好苗子,这小子只要好好培养,至多两年就能放出去比赛了。
张珏不知老舅的迫切,离开时单脚站着,扶着老舅的胳膊鞠躬,向秦大夫、米娅女士道谢。
礼貌又好看的小孩总是讨喜的,连不苟言笑的米娅女士在对着张珏时都面上带笑,轮到和秦雪君道别时,这哥一伸手,掌心躺着颗紫皮糖。
张珏也对他伸手掌,上面躺着颗徐福记酥心糖。
秦雪君怔了怔,接过糖,就看到男孩笑弯了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里面盛满了笑意。
“哥,咱现在可是换糖之交了。”
这少年五官就生得灵秀,连带着笑起来都生机勃勃的,有那么一瞬,秦雪君几乎以为老家属楼楼道寡淡的墙壁都变得明亮起来,连带着他的心情也好起来。
秦雪君不喜欢小孩子,觉得比自己年岁更小,甚至是一些同龄的人都显得太过幼稚吵闹,但,张珏是个例外,他喜欢和这个小朋友相处。
两天后,有人摁响门铃,秦雪君去开了门,就见张珏单脚站门口,穿着身老虎睡衣,头顶雷锋帽,背着个包,手里提个袋子,对他仰头一笑,语气熟稔。
“秦哥,我又来做艾灸啦。”
然后张珏就看到对方惊愕的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衣服谁买的?”
“啊”张珏歪头:“我妈买的啊?我属虎,外边天气冷,这身穿着暖和,我出门的时候就没换了。”
东三省的冬天太可怕了,张珏出门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包成熊,形象当然往后靠了,小孩子嘛,暂时不用太在意形象,保暖最重要。
秦老大夫这时从孙子背后冒了个头:“哟,你属虎啊,难怪和雪君处得来,雪君属狗的,那网上都说这两个生肖最配了,你小子一个人来的?”
张珏乖巧的回道:“是,我舅要去京城做培训,我干脆自己过来了,反正从公交站走过来只要两分钟。”
张珏举起手里的袋子:“秦哥,我妈让我送点卤菜,你先让我进去成不?”
秦雪君终于让开,秦老大夫接过张珏手里的卤菜,看小孩走路还一瘸一拐的,连忙推了孙子一把。
“他还不能走,去帮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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