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你见到了,满意吗?”
齐文光没有回答,同样反问道:“在来之前,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有底线,还有热爱,那么如今你见到了真实的我,你满意吗?”
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负责例行看守的警察听着他们的对话很是迷惑,这是正经探监吗,怎么不像是朋友,反而像仇人?
尤其是那个看着一点就炸的青年,看着就像是要随时冲进来揍一顿他们的犯人一样。
不确定,再看看。
但正当他们站得更直了一点,做好心理准备万一那个青年真的被激怒,就上前物理劝阻的时候,他们却满脸问号地看着那青年迅速收敛了浮于表面的怒气,定定地看着他们的犯人,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无比凌厉起来。
狱警:……啊?
不是,这都是什么人啊,不是说什么体育圈的人吗,体育圈的人演技这么好的?
凌榆自然不知道他的反应让一旁的狱警脑补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只是单纯的,被齐文光这唧唧歪歪的态度气道了而已。
他凌厉地看向齐文光,带着隐忍的怒气,非常不客气地抢先直接开口怼了上去。
“满意会怎样,不满意又会如何?我们又不稀罕哪个你是真实的,哪个你又是虚假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们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而且就算知道了,对我们来说也没有用,yue,算了,这个不提,想想这个可能性就怪恶心的。”
凌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嘴上没停,依旧如同机关枪一样“突突突”输出着。
“总之!你是什么样的人,和你真实的性格,和你心底想了什么,都没有关系,乐乐说过,看人,只要看这个人做了什么,以及没做什么就足够了,至少这点上,你勉强让我们满意,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齐文光:?
我是什么样的人和我本人没有关系,这和如何证明我妈是我妈有什么区别?
有点怪,但好像很有道理,不确定,再听听。
凌榆不管,他的道理就是最有道理的道理。
最后,青年强势拍案定论:“所以,别特么磨磨唧唧的了,探监总共才半小时,你要是临时反悔不想讲了,那我们现在就走,要是想说,那就赶紧把屁放出来!你以前也不是这么唧唧歪歪优柔寡断的人啊,蹲个牢把你以前的骄傲都蹲没了不成?”
“别让我太看不起你,齐文光。”
两位狱警看得一愣一愣的,就连齐文光都惊到了,目光奇异地看向凌榆,脸上也不再是面无表情了,神色生动,从左脸到右脸,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字——
没想到你小子还能说出这种人话?
凌榆:草,一种植物。
好,就当他刚才那席话是喂狗,青年都要被气笑了,但还没等他撸袖子,他就听到了身旁传来的轻笑声。
凌榆瞬间乖巧地坐了回去。
池惊澜也是实在没忍住,刚才凌榆的爆发和齐文光的反应,在他看来实在太有趣了。
他也先前问了一句齐文光“满意吗”,严格来说,凌榆刚才那一顿怼,连他也怼了进去,不过这一点,估计凌榆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但池惊澜一点也不介意。
这样热烈、善良,面对看不过眼的事敢说敢做,就连讨厌的人,也能出声劝导的凌榆,才是他最欣赏的凌榆。
是的,虽然说脾气有点暴躁,说的也有点难听,但凌榆刚才那番话,确实是在开导齐文光了。
刚才输出得起劲,最后却又被气了个仰倒的凌榆也完全没发现,中间的时候齐文光听得一怔一怔的,尤其是最后那句话落下之后,更是一副被骂醒了的模样。
不过这种情绪在齐文光身上实在停留不了太久,或者说这个人太会即使纠正自己的问题了,等凌榆看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又是一副能让他随时跳脚的刻薄模样了。
而凌榆嘴上说着他和齐文光不是一类人,说他恶劣又刻薄,但从刚才他那番话,尤其是最后那两句,就能看出来他心底是认同齐文光的。
只是别扭得不肯承认罢了。
池惊澜想起自己掉马之前的那段时间,这人也别扭得很。
这大概就是……傲娇?
池惊澜回忆起这个自己曾经偶然在网上看到过的人们对凌榆的评价,越想越觉得贴切。
这人向来直白热烈,偶尔的别扭傲娇倒显得更加可爱了,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说出来某人该恼了。
少年低着头又轻轻笑了两声,才抬头看向齐文光,敛了先前轻松的笑,挂上了无比官方的浅淡的笑容,开口。
“凌榆说的不错,也帮我省了一番长篇大论的时间。”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虽然你并非君子,也称不上什么好人,但你确实做到了这一点,这对我来说就够了,毕竟你的是非功过不是由我来评判的,你的罪也不是向我赎的,至于你以后的路怎么走,也只能由你自己来决定,若非你先邀请,而我无比珍惜我的生命,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我不一定会过来,至少不会这时候过来。”
“好!”齐文光扬声夸赞一声,即使手上戴着手铐,也没有阻止他手上的动作。
掌声伴随着镣铐碰撞声响起,画面很是奇异,但齐文光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还很是放纵地笑了起来。
“你们的回答,我很喜欢,一个个小小年纪,过得可比我通透多了,我自愧弗如。”
说着,他还朝着池惊澜和凌榆两人比了个大拇指,脸上的表情并不热切,却比之前真实太多。
凌榆和池惊澜这两个人,不恨他,也不关心他,他们从未当过朋友,从来都是立场不同,被迫不死不休的对手,但正是这来自对手的欣赏和认同,才让齐文光大为熨帖。
如今帷幕落下,退出那诡谲纷乱的舞台之后,这几天里齐文光从未如此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一个失败者,充其量,是一个不那么难看的失败者而已。
不颓丧是不可能的,毕竟那么多年的心血全都付之东流了,但看到那些人因为他的供述锒铛入狱,照例要和他过一遍的时候向他投来的那恨极了的眼神,齐文光心底别提多爽了。
失败者又怎样,他不是君子,那他就当真小人。
至少,如今看来,他的人生也并非毫无意义,这就够了。
齐文光笑着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状:“好好好,我不卖关子了,再扯别的,恐怕这层玻璃也拦不住某人冲进来揍我。”
凌榆双手环胸翻了个白眼,也不反驳,显然他就是这么想的。
“你们还记得之前逃到国外去的某个废物吗?”齐文光正色道。
池惊澜顿了顿,神色一凝:“曹正德?”
“嗯哼,就是他。”齐文光轻哼一声,摊手道:“不出意外,他现在在美国。”
“最近倒台的曹氏集团,你们应该知道吧?”齐文光却没继续往下说,而是忽然转移了话题。
当然,怎么能不知道呢?
在发现曾经那个组织的图案和曹氏集团的logo有相似之处后,他们就一直怀疑这个集团就是背后真正地操盘手了,而核对一下时间,这个集团彻底崛起光速发展的时间,也正是池澜出意外之后的那短短几年时间。
他们自然是将这个猜测告诉了官方,而遥远的大洋彼岸,那个曾经的卡尔加里冬奥赛场上,被埋藏了几十年,沾满了血迹的“平安福”,也终于重见天日,给曹氏集团的嫌疑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这么多年来曹氏集团本就污点众多,只是基本都被资本压下去了,根本经不起查,何况是这种追根究底的查。
自然是一朝大厦倾倒,高楼崩塌。
事实证明,这个集团,就是最大的幕后操盘手,就是曾经压迫了太多太多人,吃着人血馒头赚的盆满钵满的资本家,而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倒台得却如此迅速,在外人看来又如此得轻飘飘,对于苦难的亲身经历者而言,又如何不是一个巨大又荒谬的戏剧呢?
人们能尽情拍手称快,可换做任何一个当事人都做不到,就连池惊澜都无法免俗。
他仍然有些不真实,仍然心情复杂。
但这些不该是他表现出来的情绪,池惊澜只是平静地点点头,了然问:“曹正德和曹氏集团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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