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高岭之花浇浇水(73)
想骂我就骂我吧,这个嫩我是装定了。
梁挽见我沉默不语,忽道:“怎么?你对他有不同看法?”
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他不会害我。”
梁挽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我很喜欢他。”
……你说啥?
你当着李藏风的面把这话再说一遍?
既替身梗以后,你连表白都要替我表白了吗!?
梁挽解释道:“他遇上了一个几次要杀自己的人,却交付真心,与这人成为朋友。老七掉崖后,他更是不惜血本地寻人,甚至把自己搞到内伤吐血。这样的情谊,世上哪里去寻?”
“既然你是喜欢他的,那你为何……”
“彼之□□,此之蜜糖。他不负侠这个字,他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一种榜样,但他对你来说却未必。”
梁挽似是想到了什么过往,面色沉重地看向我:“倘若他真把你当做老七的替身,你如今尝到一丝甜头,将来就得用十倍的血和痛来还。”
……这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啊。
我还在默默消化他这篇替身文,他却一鼓作气,再加了几道金句。
“你心思敏慧,天赋异禀,怎能为他人替身?永远做一个影子?你若想继续和他处下去,那你在他面前,就必须做你自己!”
……对哦。
做自己多好?
如此浅显的大道理,平日里我连看都不看一眼的,如今听见却是如获至宝,只因为它指明了我心中所问的答案。
我一直在烦恼着如何与李藏风接触,彻底放飞把他推向陌路是行不通的了,但是在他面前承认自己就是老七,那咱俩不是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我演我的他猜他的,只有老七的影子在这人间晃荡,真正的方即云又该去哪儿?
可要是不承认我是老七,李藏风怎会信我?
如今梁挽这么一说,我就知道该走哪条路了。
想清楚后,我对梁挽郑重地鞠了一躬:“多谢良言,我受教了。”
梁挽见我如此正式,连忙把我扶起,我一抬头就冲他傻笑憨笑,我把这辈子攒下的傻都用在这一刻,他见我如此,脸上的肃然退了大半,又成了那副老母亲的慈爱模样,摸了摸我的脑袋,没忍住,又狠狠摸了一把,却忽的脸色一变。
“你脑袋上怎么有个疙瘩?你头上的伤还没好全吗?”
我笑容微僵,他是摸到七哥脑袋上那个伤疤了,这是刺杀尹教主之后留下的。
这伤口带毒,所以好了以后就多了一个微微凸起的疙瘩,平时藏在茂密的头发里是看不出的,但仔细摸可以摸出来。也不知道这与我的头痛症有没有关联。
我不愿对他撒谎,所以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李藏风已经对你起了疑心,你待如何解决?”
梁挽淡笑道:“他若起疑,也只是因为怕我妨碍了你,放心吧,我有法子解决。”
与他说完话,干完活,已是接近傍晚黄昏,是时候去见李藏风了。
上次是在石桥下偶然遇见,如今我和他约在三条街外文若寺的一处凉亭,亭名为“心和静风亭”。
这名字其实有点搞笑。
风怎会静?静了的还能称作是风么?
只要人在、心在,人心中的风就不会静下去。
如何才能叫心和?怎样才能把这风给凝在原地?
只怕是要下一番心思,要袒露真诚,也得善用技巧,要清白无辜,也得有进退得宜的余地。
话不能说全,说全了那不是话。
话不能说少,说少了那只是骗。
于是我走到了亭前,我看见了那道身影立在亭中,背对着我,日暮夕阳一寸寸斜下,红光似火一样附着在他的衣衫上,松柏般的线条尽显无疑,身上染了血色,却不显半分凄凉,只是一生骄傲都在这脊背间的方寸之地。
他的背不会弯,他的人不会先过来。
他在白日里屈尊求住,黄昏时却揣着矜持等我,意思是让我先过去。
我笑了笑,我走到了他的身后。
他淡淡道:“你来了。”
我点头:“是,我来了。”
他终于转过了头,这一次没有梁挽在看,我从他的脸上看出了熟悉的冷与熟悉的淡,这种淡淡系装逼风格,果然是很适合他的。
“你能一个人来见我,说明你已经知道我的用意。”
我点头道:“你是希望我离开那个面铺。”
他道:“那是个是非之地,多待无益。”
我笑道:“可是我们昨日才吵过,是你先开口让我滚,我乖乖照办了。你又中途折回,替我正了骨。如今又大撒银票,诱我离开。”
李藏风道:“所以呢?”
我把心里的疑惑一句一句地亮完,亮到最后我想我的眼神也亮起来了。
“李藏风,你先是叫人疼,再叫人知道暖,前前后后判若两人,你什么意思?”
李藏风目光一厉:“我什么意思?”
“昨晚床前,我向你诉过心中所求,你也已经答应了我,为何还有此问?”
……啥!?
我答应你!?
我啥时候答应过你心中所求了!?
昨天晚上我迷迷糊糊的你都做了啥!?
第74章 听听我的心跳声
我叫方即云,我现在很方。
李藏风说我答应了他是啥个意思?
我啥时候答应他了!?
我昨晚上那个样子是个能好好答应人的样子吗!?
是不是他又误会了什么?
莫非我昨晚不仅做了梦中梦,还说了话中话,我是把什么不得了的梦话和他说了吗?
不然他为何这样看我?这般笃定?还反问我?
我仔细想着,我也没做什么奇怪的梦啊,我就做了个穿到第一人称主攻文里的梦,梦里头我攻略了一堆小受,攻略过程说了一叠的情话,情话里包含了一吨的承诺,可这和李藏风有什么关系啊?
哎等等。
哎不对。
一叠的情话?一吨的承诺?
我是把这些梦话全说出来了吧?
李藏风不会当真了吧?
他心思如此敏锐,智商从头长到尾,观察力堪比显微镜,他难道看不出来我那个时候是在说梦话!?
这个我不可以,误会我得纠正。
结果李藏风看我这急速变幻的脸色,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
“你是不记得了?”
他给了我台阶我就顺着下了,我叹着气说:“我脑袋上受过伤,近来常常发病,发病时总会说些胡话,然后忘记些东西。”
李藏风脸上忽一黯,但当我再次看向他的时候,决斗佬又回转了正常颜色。
“既然忘了,那便罢了。”
我疑道:“罢了?说出口的话怎能随便罢了?昨晚我究竟说了什么?”
李藏风淡淡道:“不能作数的话,你又何必记得?我记得就行。”
我怎么闻出了一股淡淡的怨念。
以及一种淡淡的伤愁、淡淡的决心。
他身上的一切淡得想让我在他脸上撒一把盐,好从里面品出更多的味道来。
李藏风又问:“你如期赴约,想必是有别的话想问我。”
这人果然爽利,我开诚布公道:“你昨晚忽然到我房间,今天又出现在面铺前,对梁挽说我失了记忆,这是什么意思?”
李藏风道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给了我一个无比坚定的眼神。
“你是老七,我比任何人都能确认这一点。”
我问他:“凭什么确定?”
“骨架、掌纹,甚至是你行走时的脚步声,都可以让我确定。”
……完蛋。
我本来以为没了伤疤,变了瞳色,便是铁证如山。没成想铁证如山背后还有一层铁证如山。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他竟全部放在心上,日夜研究,时时回忆,仿佛我的身体已成了他的记忆。也似乎我身上一切细微处,都值得他来回反复地品读。
一个人对你用心到了这等地步,那否认也无用,不过徒增笑话,多几分让人脑补的余地罢了。
我在这边细细感动时,李藏风忽的把目光一沉,用一句话终止了我的感动。
“你之前说你在乡下务农,我知道那是撒谎。”
“因为我看着不像是个乡下人?”
“你更像个常困于某处,不能得见天日的人。”
……常困于某处?
你不会觉得我之前消失是被梁挽囚禁了吧?
我原来觉得这个脑洞是天雷科天雷属天雷种,现在想想在他这种扛雷达人身上,这都已经不算是特别雷的梗了,这都属于常规脑洞了。
结果李藏风说:“怎么?你想让我亲自去查证一下你的谎言?方即云这个名字不多见,我随便找人一查就能查出来。”
我马上道:“不必,那些的确是谎言。”
李藏风的嘴角微微扬起,看不出这弧度是因着讽刺还是胜利。
“是你的好表哥叫你撒的谎?”
“是我自己想撒谎,与他没有关系。”
李藏风再进一步:“那他到底是你的表哥还是别人?”
“是一个朋友,在我困难时给了我一个栖身之所。”
“什么样的朋友得藏头露尾,不让你去见故人?”
我皱了皱眉:“他只是在担心我,是你对他存有偏见。”
李藏风笑了笑,他这人从前不知道笑字怎么写,所以一旦笑起来就不正常,那嘴角像僵僵的蚯蚓似的,一节一节地蠕动,彻底破坏了他脸上的俊与美,可我却知道他在笑什么,所以内心憋了吐槽,只在脸上露出了为难。
“你说我对他有偏见,可我坦荡,他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