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暗灯(60)
宋星阑一直靠在门边,他垂眼看着宋谨,说:“还有内裤。”
宋谨看了一眼宋星阑那只完好无损的右手,又低下头去行李箱里找内裤,他说:“请个保姆吧。”
“不想。”宋星阑回答。
“……”宋谨起身走到宋星阑面前,把睡衣和内裤递给他,“自己拿着。”
“没法淋浴。”宋星阑站在那一动不动,半点要接过去的意思都没有,他说,“只能用浴缸。”
宋谨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焦躁,隐约意识到自己落入了什么圈套,但又找不出证据,他把衣服塞到宋星阑手里,说:“所以让你先拿着,我去放热水。”
宋星阑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洗手间里很亮,宋谨弯着腰,一手按在浴缸边沿,一手在试水温,宋星阑进来后把睡衣放到旁边的衣架上,然后站到宋谨旁边。
他们维持着这种静默的姿态,直到浴缸的水放好,宋谨直起身,说:“好了,你洗完澡早点睡。”
宋星阑抬了抬缠着纱布的左手,说:“帮我脱一下衣服。”
宋谨本打算置之不理绕道而行,目光却不自觉地看向那只手,白皙的手腕内侧有道淡淡的血痕,应该是不小心沾上的。
算了。
他没吭声,低头去拉宋星阑的衣服下摆,将卫衣和里面的T恤一起提起来。宋星阑配合着他弯了弯腰,脱到左手时,宋谨放轻动作,把袖口扯开些,一点点从手腕处退出来。
不知道是浴室灯暖的原因还是怎样,宋谨觉得有点热,宋星阑光裸着上半身,好像有热量从他身上直接笼罩过来,很直白,宋谨胡乱地整理了一下他脱下来的衣服,刚要迈步离开,宋星阑又说:“皮带。”
宋谨终于抬头看他,脸色不怎么好,却也算不上差,因为是红的,只是表情有些隐忍切齿,他说:“宋星阑,你能不能别……”
“就皮带。”宋星阑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十分冷静地说,“不是脱裤子。”
再纠缠下去浴缸里的水怕是都要凉了,宋谨抿住唇低下头,伸手替宋星阑解皮带,两个人靠得近,宋谨一抬眼就能看到宋星阑的胸口,他的发梢擦过宋星阑的皮肤,在灯光下闪着亮。
原本皮带解开后宋谨就准备收回手离开的,但随着裤子的松动,宋谨突然看见宋星阑右侧小腹上有一抹痕迹。
人鱼线的位置,一半藏在内裤边沿里,一半露在外面,看不出完整的,似乎是个形状不规则的图案,旁边还有细碎的斑驳,在阴影里难以分辨。宋谨在宋星阑失忆时与他赤裸相对过,并没有在他身上看到这个,那么只能是宋星阑恢复之后纹上去的。
宋谨看得有些投入,刚不自觉地想问这纹身是什么,结果宋星阑抬手用指背蹭了一下他发红的耳尖,只是轻轻地一下,但宋谨的思绪迅速回笼,说了一句“好了”就迅速往外走,连背影都透着不自然的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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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二天宋谨起得早,想早点下楼做个早饭,但打开手机看时间的时候,发现有条短信:去公司了,有事联系。
宋谨关了手机躺回床上,闭上眼。
他回想了一下,没有错,宋星阑今年才22岁。
十八岁出国,为了摆脱厌恶的父亲,在异国他乡早早地接手公司,一直做到上市,这一路下来大概是什么光景,宋谨能想象到几分,前几次宋星阑出现时,眉眼间的疲惫并不是伪装。
他的弟弟其实对谁都狠,对家人,对自己,疯起来的时候根本不是人,而他们又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宋谨已经算不清,只觉得就这么维持着就好,不要再变坏就好,毕竟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过一个正常的关系。
宋谨切切实实地恨过宋星阑,不是盼他去死的那种恨,而是希望这辈子不要再见到这个人,但没办法,失忆的宋星阑不管不顾地黏上来,坦率得闪闪发光,就像宋谨之前说的一样,现在的宋星阑身上还沾着那个人的光。
但是真的算了,宋谨不想再歇斯底里一次了,太耗力气,现在也没有这个必要。
他在床上又躺了会儿,然后起身洗漱,回房拉开窗帘的时候,可以看到院门外的树下站着两个人,应该是宋星阑安排的。
打开房门,葡萄柚就在门口晃荡,宋谨将它抱起来下了楼,喂猫,做早饭,他这段时间大概是不会去图书馆了,只能在家待着。
早上的时候宋谨待在书房看书,午饭过后,他躺在沙发上看杂志,葡萄柚在他身上乱踩,十多斤的重量结结实实,宋谨被踩得有点恼了,就放下书抱住它,说:“蠢猫。”
葡萄柚每次被叫“蠢猫”就会生气,会气鼓鼓地怒视人,这会儿它趴在宋谨的胸口,面无表情的,宋谨没忍住笑了一下,托起它肥胖的身子,对着不远处顶角的摄像头,说:“把你拍下来。”
肥橘笨重地蹬了一下小粗腿,喵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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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宋谨做了点工作,然后回房间休息,他爱躺在飘窗的毯子上,窗户开一点点,风很小很小地吹进来,吹动白色的窗帘,摇摇晃晃的,很容易滋生睡意。
宋谨确实睡着了,没睡得很熟,迷迷糊糊的,偶尔会清醒半秒,意识到天色变暗了。
葡萄柚从门缝里挤进来,跳上飘窗,蹭蹭宋谨的脖子,宋谨睡意朦胧间把它抱住,眼皮很重,好像睁不开。
恍惚中似乎听见门被敲了两下,宋谨极其费力地半睁开眼,和葡萄柚目光相对,他抿嘴笑了笑,摸摸葡萄柚的脑袋,却没发现葡萄柚一直在盯着一个方向看。
宋星阑默立在离宋谨两米之外的地方,房间暗,外头似乎还有些亮色,透着深蓝的色调,被拦在白色的窗帘外。宋谨只穿了件白衬衫,歪靠在软垫上,怀里抱着猫,垂头逗猫时侧脸被勾勒出柔和的线条。
窗帘晃动,周围安静得没有声音,看起来有几分不真实,仿佛风轻轻一吹,眼前的场景就会消失。
他走到飘窗边的时候,宋谨才发现他,本来初醒时人就懵,看到宋星阑西装革履地突然站在旁边,宋谨无意识地睁大了眼,整个人在昏暗的光线里有种茫然的脆弱,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你下班了?”
“嗯。”宋星阑应了声,然后毫无征兆地俯身抱住了他。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凉意,混合着一点香水味,好像奇怪的有些让人着迷,宋谨懵了一秒,然后轻微地挣扎了一下,说:“放开。”
葡萄柚被夹在中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象征性地喵一声,以表达十几斤重的存在感。
宋星阑没开口,又抱了会儿,才松手直起身,他穿西装的模样看起来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宋谨无法形容,只觉得很陌生,好像从前一切疯狂的因素都被规整地压抑在那套衣服里,只留下极度冷漠平静的外壳,手上还缠着纱布,越是克制,越是惊心动魄。
“我去做晚饭。”宋谨坐起来,说,“你先休息会儿。”
宋谨做饭的时候宋星阑坐在客厅,膝盖上摆着笔记本电脑,在办公,葡萄柚在宋谨的脚边打了几个转后就溜去了宋星阑身旁,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歪头看着宋星阑的电脑屏幕。
宋星阑看了葡萄柚一眼,接着打完一行字,拉起葡萄柚的爪子,在键盘上按下“Enter”键,将消息发送出去。
安静地吃完晚饭,宋谨收拾桌子,然后上楼洗澡。
他洗完澡之后去敲宋星阑的房门,开门后宋谨直接去洗手间往浴缸里放热水,宋星阑站在他身后,在宋谨放好水之后,他仿佛例行公事地说:“脱衣服。”
宋谨转过身,抬手帮他解领带。
气氛有些微妙,安静得只剩一点水流声,宋星阑垂眼看着宋谨,领带被抽走,衬衫扣子被一颗颗解开,宋谨脱下他的衬衫,然后去解他的皮带。
非常机械化流水线的一套动作,皮带解开后宋谨就出了洗手间,整个过程中没有开口说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