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喜剧(79)
汪明讽道:“你看,其实你最爱的是你自己。”
这顿早饭不欢而散,但杨曜向来是个不达目的死不休的人,频频借陆永瑜的光来探望汪明。也许知道汪明确实厌烦他,他来了也不喋喋不休地再说什么求原谅的话,只是沉默地坐在病床旁边,陪汪明看电视里文宴扬主演的剧集。
虽然这无疑只是相互折磨。
有时候汪明会沉不住气。当杨曜一整天都耗在病房里,汪明就会觉得氧气都被抽走了,恶声问他:“你难道不用工作吗?”
杨曜就会笑着回问:“你是在关心我吗?”
汪明被他气得内伤,他自己反倒为这短短的对话而暗自高兴了一整天,甚至得陇望蜀地开始幻想出两人破镜重圆的未来。
有时候杨曜会沉不住气。当杨曜某天早上来到,看见汪明的脖子被印下零星暧昧的红点——这些吻痕的作俑者无疑是陆永丰,杨曜就会气急败坏地问:“我以前混蛋,那他呢?他情人一大堆,他有哪里比我好?”
汪明只有在提到陆永丰的时候,才会在杨曜面前笑。
“他和你一样手握权力,没有共情能力,不懂得什么是爱。但尽管如此,他还是选择尽量做一个善良的人。”
说着,汪明又话锋一转,“哦,当然了,他还比你帅、比你大、比你长、比你耐久。”
汪明也将杨曜气得内伤。
最后,沉不住气的人变成了陆永丰。
“我说你这条胖头鱼是怎么搞的?”
他闯进陆家大宅,找到陆永瑜,狠狠地薅了一把她的小辫子,投诉道:“让你打进敌人内部,你倒带着敌人频频进入我方内部骚扰汪明!”
“不要弄乱我的发型!”陆永瑜抱着头跳开陆永丰的攻击范围,她一边用手拨理着碎发,一边说道:“是小明同意的。”
陆永丰白眼一翻:“他那是不好意思拒绝你,死撑着呢。”
“可是,”陆永瑜说道,“看着杨曜被使唤得干这干那的,还挺解气的啊。你趁他这个月一头热扎在医院,不也干了不少事情?”
听了这话,陆永丰却不由皱起了眉,懒散闲淡的神情也慢慢凝重起来。
陆永瑜看他这样,不禁也收起了嬉皮笑脸,问道:“怎么了?”
陆永丰晦暗不明地看她一眼,又摇摇头,陆永瑜看不清他突然在忧虑什么。不过没过一秒,陆永丰又把情绪藏起来,若无其事地将她刚理好的头发揉乱,语气重新换回了轻松随意:
“没事,我去医院看他一眼。”
陆永瑜点点头,“小明是不是快可以拆石膏了?”
“嗯,明天就拆,之后医生说还要复健几天。我陪着吃了一个多月猪蹄,总算能吃别的了。”
“那你赶紧去吧,对我家小青龙好点儿。”
陆永瑜说完,看着陆永丰离开家门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慢慢褪去。
汪明情况稳定之后便从ICU转回了普通病房,陆永丰到来的时候,正是黄昏,室内充盈着冲淡旖旎的暮光,连陆永丰这个大俗人也不得不拽文一句“夕阳无限好”。
“来啦?”汪明坐在床上,他双手好得快,夹板已经取下来了,此时正交叠放在腿上,显得很文静。
陆永丰点点头,走到床沿坐下,若无其事地问:“那玩意儿走了?”
“中午就被我气走了。”汪明骄傲地抬起下巴。
陆永丰轻哼一声,“我倒看你最近好像对他态度好了一点,还想问你是不是原谅他了呢。”
汪明意味不明地瞧着他笑,“陆永丰,如果我说是,你会对我失望吗?”
陆永丰想了想,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咱俩就没必要逢床作戏了吧?”汪明揶揄道,“谁还不知道谁呀。”
陆永丰便说道:“不失望。”
“我从不对任何人寄予希望,因此也从不对任何人有预设的要求。”陆永丰说道,“于是失望就无从谈起了。”
汪明倚在靠背上,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手背搭在眼睛上,幽幽叹了口气:“额滴神哪,怎么会有你这么温柔的人呢。”
陆永丰:?
陆永丰出奇地盯着他,惊了:“壮士,能不能分享一下脑回路?”
小时候陆永丰也是个实诚人,后来他付出了实诚的代价:以前听过这话的人,上至爷爷姥姥爸爸婶婶,下至狐朋狗友师长同学,要么心碎一地然后跟他绝交,要么骂他‘捂不热的小逼崽子’然后暴揍一顿。久而久之他才知道自己是个异类,天生情感比他人淡漠许多。这汪明属实也是个奇葩——他咋能得出温柔这个结论的?
汪明却狡黠地弯了弯眼睛,“那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陆永丰也弯了眼,配合地装模作样思考了几秒:“真相都是残酷的,我选假话。”
汪明说道:“平常人听你刚刚的话,很容易会觉得你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但我觉得不是这样的。你只是从来不会为他人框定一个固定形象,然后要求别人满足你的期待而已。我可以是圣母,也可以是绿茶,你不会预设我‘应该’是什么人,因此也不会因为我达不到你的预设而失望。”
说是假话,他却说得像肺腑之言。
陆永丰不禁好奇:“那真话是什么?”
汪明清了清嗓子,很淡定地告白:“嗐,我本来就看你哪哪都好,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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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二:请隔壁剧组不要蹭我们逢床剧组的热度,谢谢
第67章 只是近黄昏
汪明说假话的时候诚恳得像真话,说真话的时候又随意得像玩笑,这令陆永丰在他这里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同时又享受到了高手过招的乐趣。
“情人眼里出西施?”陆永丰笑弯了眼,调情道:“就这么喜欢我?”
汪明看他一眼,也调侃道:“我倒想喜欢你,但我怎么敢呢?”
“我是能吃人还是怎么的?”
汪明反问:“我要是喜欢你,还怎么呆在你身边?”
“嗯?”陆永丰没反应过来。
汪明歪着头,圆圆的眼睛无辜地盯着他,“你跟宴姐分手的时候说过,你从来不会留喜欢自己的人在身边。”
说起来,他现在的这间病房,倒正巧是当初文宴扬住的那间。当时他躲在衣柜里,而文宴扬躺在他如今正躺着的病床上。陆永丰对她说:“我需要的是一个不爱我也不管我的情人。”
那时候他还笑傻子才会喜欢陆永丰呢,没想到一转眼他也成了傻子。苍天饶过谁啊!
陆永丰被他这么一说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出,转了转眼睛:“嗯……特殊问题特殊对待嘛,我觉得我也挺喜欢你的,乐意你待在我身边。”
“你说什么?”汪明万万没想到他打了个直球,差点被口水呛到。
陆永丰耸耸肩:“不是喜欢你,谁要陪你吃一个月猪蹄。”
这脑回路太奇怪,又奇怪得太契合陆永丰,汪明一时无法反驳。
他只得闷闷地说道:“你真好。”
“哎呀,一般般啦。”陆永丰毫不谦虚地接受了他的奉承。
“但是陆永丰,我不值得你的好。”
汪明话锋一转,淡淡地说:“苦难不是人自甘堕落的借口,我最后走到这样肮脏、低贱的地步,我自己也责无旁贷。我知道你同情我,但是你没必要因为同情而在心里美化我的形象。”
陆永丰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汪明耸耸肩,“我是挺倒霉,但除去可怜的滤镜,我没那么好。我不够聪明、滥圣母,还作,这也是真的。陆永丰,你是个潇洒的人,不必因为同情就让自己背上不必要的负担。”
陆永丰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问道:“你说我这段时间对你这么上心,是因为同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