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存在的世界(129)
“这么小的孩子就把他一个人和顾涛丢在家,这妈去外边搞男人去了吧。”女人还笑嘻嘻地八卦讨论。
灯坏掉的楼道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跑过。垂下的手臂上忽然一阵刺痛,女人尖叫出声,惊恐得仿佛见鬼。
手臂上的疼痛让女人连忙甩手,用手推顾朝明,推不行就改用手打。
月亮的清辉给无灯的过道粉上一层银白。顾朝明紧紧咬住不放松,他能感觉到自己咬到肉,牙齿陷进去,有一丝丝血液的味道。
其他的妇女都过来帮忙,小孩有的在一边哭,有的在一旁捣乱,还有的看着这一场闹剧笑。
几个女人混做一团,中间一个咬人的小孩,任他们推拉着,顾朝明就是不松口。
打在自己身上的拳头很痛,但他也能忍住。他不能容忍的是她们对自己母亲的评论,那是诽谤!
顾朝明全心全意、拼命认真地咬着,脑子里只有咬她这一件事,口水从大张的口腔里流下来。
楼梯上传来男生的叫喊,顾朝明也完全置之不理。
“妈,你们在干什么?”刘意从楼上走下来一脸惊吓地喊到。
混做一团的人群对他的叫喊毫无动静,刘意连忙跑下楼梯,扒开混做一团的几个人,露出里边狠狠咬着别人手的顾朝明。
“明明?”刘意看到咬人的顾朝明更加惊奇。
明明,刘意给他取的小名,他管小区里认识的小孩都是叫双字。
刘意来朋友家玩,回家下楼梯正好看见月色下这混乱的一群人,其中还有自己老妈带着自己弟弟。
被咬的不是刘意他妈,是他们楼下的楼下的女人。刘意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脸懵逼地跑下来拉开人群,让顾朝明松口。
一听有人叫自己明明,顾朝明知道肯定是刘意。顾朝明还是不肯松口,两只眼睛猎豹一般凶猛,嘴中叼着的是他的肥肉。
顾朝明死死咬住,被咬的女人痛得泪花都出来了,索性顾不着邻里关系,顾不得咬她的还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女人一脚踢上去。
这一脚正好被上楼回家的曲盈逸看见。
曲盈逸生性温柔,衣服都多是浅色,见有人踢顾朝明,她一下化身成英勇的女战士,踩着高跟鞋,跨着大步跑过去,直接还给那个女人一脚。
被踢的女人疼得一声骂,曲盈逸从未如此暴力过。
顾朝明一听是曲盈逸的声音,立马松开被他咬得渗出鲜血的女人,一下扑到曲盈逸怀里。
曲盈逸摸着他的头安慰他,带着他回家。几个妇女还想拦住他们娘俩,被刘意劝下来,有不服的冲着关上的大门咒骂。
“一家子都有病。”
门内顾朝明抱着曲盈逸印着花的裙子,流下的眼泪都抹在漂亮的花裙子上。曲盈逸把包放在沙发上,她没有说话,等顾朝明哭累了,哭到抽泣,只剩哽咽,哭不出眼泪的时候,曲盈逸才轻轻问他:“为什么咬人?”
顾朝明的小手一下一下在脸上胡乱抹着眼泪:“她们骂你,所以我就咬她们,没人可以骂你。”
没人可以骂你。
曲盈逸被顾朝明稚嫩还未变声、带着哭腔的话语狠狠地撞了一下,撞得稀碎。
她没有说“以后不许咬人”,“你这样是不对的”,“妈妈没关系的,不要为了妈妈咬人”这种话。
她只是伸手环抱住哭得一抽一抽的顾朝明,抱住她的儿子,她的保护者,她的小男子汉。
这件事后几家彻底闹崩,小孩子们走一条路上都看不顺眼,几句不和打起来是常有的事。
那时候刘意读高中,和他们不在一个学校,但去学校有一段路是相同的。刘意上下学,遇上他们打架都会上去阻止。
阻止之后,自己弟弟和同伴们去疯,他就会在路边小卖部买一支绿色好心情递给顾朝明。
刘意在顾朝明的世界里代表着绿色,是夏天绿豆冰的颜色。
三年后,顾朝明童年的绿色离开这座城市,去往别的城市读大学,又在读大学的城市发展,除了过年过节,顾朝明很难再见到他。
一直到今天,和林见樊聊天答应星期一给他带早点的第二天。
顾朝明提着买好的准备材料走在回家的路上。
“明明?”身后有人叫他。顾朝明回过头,这个声音他知道——绿色好心情,刘意哥哥。
顾朝明一手提着食材,一手插在口袋,最近降温降得特别厉害,几乎是一夜入冬,气温直接没底地往下掉。
没戴手套的手提着袋子走一路,被冷空气偷去温度,顾朝明蜷蜷冻得冰冷的手指,回过头,果然是他。
刘意拖着一个灰色的行李箱,行李箱的轮子在水泥铺成的小路上咕噜咕噜地响。刘意拖着行李箱的手戴着皮手套,一身黑色的大衣,对于这种天气有些单薄的裤子,看起来不像是过冬的装备。
刘意脖子上灰色的围巾系成围脖状,头发也被风吹乱,脸庞因为在风中行走有些红。
刘意拖着箱子,微微小跑走到顾朝明身边,和他一同并行。
当年十六岁的刘意,对于父母不要和顾朝明一家有来往的话完全没听进去,反而更加照顾这个咬人的弟弟。
刘意经常和这个吃着绿色好心情的弟弟一起回家,和他说话。
一高一矮,两只冰棍,走在回家路上。现在也同样,只是高矮对调。
许久不见,不用寒暄,刘意看着他第一句话就是:“你这小子又长高了吧?”
“有吗?”顾朝明问。
“我这鞋底还有点增高,去年看你都没这么高。”刘意说。
顾朝明笑笑:“我还小嘛,长身体。”
刘意几乎想捂着胸口:“我们这种老哥哥就没得长了。”
一阵寒冷冬风刮过,刘意往围巾里缩缩,看到顾朝明提着塑料袋冻红的手,摘下自己没拖行李箱的那只手的手套递给顾朝明。
“戴上,天冷,别生冻疮了。”接过手套时听到生冻疮三个字,顾朝明想到的人只有林见樊一个,完全没有他初中那个和冻疮苦战多年的同桌的位置。
林见樊是顾朝明心头开心和微笑的按钮。一提及与林见樊挨边的词,无论多少个十万八千里,他都能一个筋斗云翻到。
手指插/入带着刘意余温的手套中,手套内部有柔软的绒毛。
寒冷被舍弃,顾朝明心中的笑意爬上嘴角。
刘意看他一眼:“没想到降温降得这么厉害。”
“前几天就降温了,天冷,年年大雪,”顾朝明刚看到刘意就觉得他穿得太单薄,“你怎么穿的这么少?”
“没办法,出差直接回来的,也没带什么东西,只能冷冷。”刘意说。
“这次呆几天啊?”顾朝明问。
“大概三四天吧,本来一天就行,反正也没事,多在家休息几天也是好的。”刘意说。
“你们也快放学了吧?”刘意又问,是作为大哥哥会问的问题。
“还没,还没期末考。”顾朝明说。
刘意点头:“不过这次过年挺早的,你们放假也应该挺早。过完圣诞节不久就应该能放寒假了吧?”
顾朝明嗯了一声。
顾朝明现在在读的高中和刘意当年读的是同一所,所以聊起读书的事来,又提及圣诞,刘意说:“当年过圣诞我们班女生不知道怎么的除了送苹果、送糖外还流行起送纸鹤。班上女生都上课叠纸鹤,就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们班这样。你们现在还叠吗?”
顾朝明摇头。
刘意笑起来:“那你觉得你今年圣诞会收到礼物吗?还是给谁准备了?”
突然的情感问题,顾朝明心中陡然敲响鸣钟。
林见樊这个名字一下跳出来,又被顾朝明摁下去,它又跳出来,又摁下去。顾朝明怀疑下边是不是有一张弹簧床,他越想压制住,林见樊这个名字跳得就越高。
“没人送我,也没有想送的人。”顾朝明违心回答到。
“没有?不要那么肯定吧,”刘意不信,“这么帅,又这么高的男孩子都没人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