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线爱人(11)
这实在是被躲多了,有了经验。游霄就是这样一个性格别扭的人,何觅这次不心急,也不伤心,反正只需要这段时间过去,游霄缓过来了,他们之间就又会恢复正常。
何觅猜的一点儿也没错。
那天晚上做的事实在是太过激了。回到房间后,游霄迟了整整一个小时才睡着,睁眼闭眼,眼前出现的都是何觅被他扒得衣衫不整眼中含泪的模样。
他怎么会做出如此失态的事?!游霄羞得差点把自己的手腕捏青。
简直像是鬼上身,走火入魔!
而且扒了何觅的衣服,最终也没能问出那伤是怎么来的,根本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全盘皆输。
游霄逼着自己忘记这件事,但人的思维有惯性,越是想要不在意,反而越是容易钻牛角尖。他拼了命想要用把自己的思维塞满,刷题学习做运动什么都好,但这反而起了反作用。只要一闲下来,他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来何觅被他脱掉衣服的样子,甚至还有何觅当时求饶的声音,那软软的喊“游霄”的腔调——
这个——游霄咬牙切齿——娘娘腔!
被他欺负不反抗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对他骂两句重话都不会骂?不骂他也就算了,还用那么软的声音讨饶,有什么用?
游霄又气又臊。这样数落完何觅的缺点之后,把事件原因归咎于何觅的软弱之后,他又很快地感到了羞愧。父母从小就教育他要是非分明,要勇于认错,他当然能意识到自己的这些想法全是推卸责任。但他与何觅相处了这么多年,模式早已固定,即便他想要改变也做不到。
而且何觅本来就有错。
初三的小少年还试图给自己挽回面子,倔强地想:要是他不瞒着我,我也不会做出那种事;追根究底,要是何觅能够保护好自己,不被人欺负,那根本连这种事也不会发生……
躲了何觅两周,第三周周末,游霄总算愿意回家了。
不和何觅见面,不代表何觅完全和他隔绝了。他每天晚上都要回家休息,佣人阿姨给他送水送点心时,会和他唠些闲话。有时候说家里的花开得怎样了,有时候告诉他,夫人最近又头疼了,少爷你要多关心关心她,有时候也会谈起何觅在家里都做了些什么事。
何觅并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一如既往地帮她干活,上周月考完回来,还替她打扫了游霄的房间。
游霄若无其事打探完情报,阿姨走了,他又有些生气。
和何觅一对比,他的故意躲避就显得很心虚,落了下风。
周六晚自习下课回到家,游霄放完书包,直奔何觅的房间。理由他已经想好了,他要看何觅的月考成绩单,然后再顺水推舟把之前的伤问个清楚。
门只是关上了,没有锁,他喊了一声何觅,便直接开门进去。
浴室里传来何觅的声音:“啊,游霄,你等等,我刚好快洗完了。”
这次房间里开了空调,看来这个笨蛋没有再虐待自己。游霄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用目光缓缓巡视这间房间。浴室里水声停了,再过没多久,传来推门的声音。
游霄随意一看,全身顿时僵住了。
何觅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上半身光裸,走路时还有白净小腿若隐若现。
“我忘记带衣服进去了……”他往衣柜走,“你等我穿一下。”
游霄耳根发烫,训斥道:“你怎么这样就出来!”
刚一见面,又被骂了,何觅缩了缩肩膀,回答:“因为……没有拿衣服进去啊……”
“这句你刚刚说过了,我又不是聋子!”游霄道,“你不能叫我拿给你,你穿好了再出来吗?!”
何觅睁着眼睛看他:“可是这样很麻烦你啊,我自己找一下穿一下很快的。”
游霄又咬了咬牙,说:“我在外面你还敢不穿衣服出来,你,你脸皮也够厚的!”
而且他们之间还发生过那种事,怎么何觅好像根本不在意,甚至都不记得,只有他一个人在纠结……
头发还是湿的,贴在脸上有些不舒服。何觅把一缕发丝夹到耳后,好像完全不明白游霄生什么气:“我们宿舍都这样的啊……”
宿舍都这样?
听到这句话, 游霄愣了愣,似乎很难立刻反应过来它代表着什么。过了几秒钟,游霄的眉毛拧起来:“你有没有教养?住宿就可以随随便便在别人面前脱衣服了?”
不等何觅回嘴,游霄接着说:“你的舍友都跟你一样随便吗,都跟你一样没有羞耻之心的吗?从小到大的礼仪你学到哪里去了,你没有一点点矜持的吗?”
想到自己只是看了一次——两次的身体,自己每次看都这样忐忑不好意思的身体,竟然早就在别人面前裸露过了,游霄就觉得心里一股浓浓的不悦,心头鬼火直冒。他握紧拳头,目光谴责,死死锁在何觅的脸上。
分明不是同样的情况,过去的那种感觉却又冒了上来。何觅这个人总是这样。想要珍惜他,将他捧在手中,他却甘愿去做任人踩踏的泥;对他的身体有所避讳和尊重,他却,他却早就被别人看过了!还不知道看了几次!
游霄的涵养稳重又消失了,这些东西在何觅的面前永远撑不了太长时间。他几乎是独裁专制地下达命令:“不许再住那什么鬼宿舍了,给我搬出来!你这样下去迟早被带得更坏!”可能是这句话里担心何觅的成分太浓了,游霄一昏头,又说,“平行班风气就是差,你本来就蠢了,要是被带得更差劲,更不知羞耻,到时候怕是我都嫌你碍眼!”
何觅茫然地睁大眼睛,挨了这一顿骂,他低下头,嗫嚅着嘴唇,一时没有说话。他先是转过了身,肩膀缩了起来,然后走到衣柜前,也来不及好好找衣服,随便就拉了一件外套罩住自己的上半身。把自己裹好了,他才转过头来。
那些话说得太难听,这短暂的沉默已经足够游霄后悔。但他还没道歉,撤回前言,何觅就说:“对不起……是,是我不懂礼貌……”
何觅又一次乖巧地认了错。
这句“对不起”仿佛打在游霄的脸上,也堵在游霄的喉咙口。那些口不择言说出来的话被承认了,他失去了原本可以下的台阶,不上不下的,脸色极为难看。
何觅的手抓在衣服胸口的位置,纽扣太多了,临时扣来不及,他只能够努力抓紧,争取让它们覆盖住自己上半身所有的皮肤,免得碍了少爷的眼。他垂着眼睫毛,道:“我以后会多注意的,但是,但是我不能从宿舍搬出来,不然我就没有地方住了……”
他卑微至极,仿佛游霄的教训都是正确的,他不能服从,是他的错误。
游霄抿着嘴唇不说话,许久之后,才用力扭头。
“随便你!”他丢下一句话,大步流星地从房间里出去了。
忘记自己来时的目的,忘记自己先前的忐忑和那一点儿微不足道的羞涩,游霄脸色阴森,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里。
他想到自己方才的无理取闹就觉得怒不可遏,何觅的忍让退缩,也同样让他厌恶至极。
第九章 过去9
中考前一个月,游夫人带着游霄去了一中附近看房子。他已经确定保送一中,竞赛也比完了,其他学生最繁忙的时刻,他全无压力。
他早早和母亲说过不愿意住校,再加上十六岁生日快到了,游夫人一合计,决定在一中附近买个公寓给他做生日礼物。
看房子的时候他们没有带上何觅一起去,其实游夫人是想叫上他的,但游霄不乐意。
“叫他干什么?”游霄说,“你就是让他去住毛坯房他都感恩戴德,给得出什么意见。”
游夫人用手指点点他额头:“不许这么说小觅。”倒也遂了他的意。
那天的争吵不了了之。何觅没有从宿舍里搬出来,游霄也未再去过他的房间,照例冷战一段时间后,何觅主动讨好,双方便又和好。
游霄觉得他们之间的历史总是循环往复上演,他无法改正,何觅也永远低声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