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攻得分(41)
“小白?”梁禧发问,“你是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哥,你,你和陆鸣川……”白煦舟问得小心翼翼,自从陆鸣川分手之后,白煦舟心里一直觉得惴惴不安,虽然早就说服自己尊重梁禧的选择,可一想到梁禧在姓陆的身上耗费的那么多年,白煦舟就觉得心有不甘。
本来,白煦舟是不打算在这种时候逼梁禧,但是,今天看见的那个人,让他意识到,哪怕梁禧和陆鸣川没什么,凭他的容貌和年龄,仍旧还会有很多人觊觎他。
白煦舟不想再看见第二个陆鸣川了,他想,如果再不尝试一下,可能就真的会错过一辈子了。
梁禧在听到“陆鸣川”三个字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又摇头道:“我和他没可能,分手也不会改变一个人的性取向。”他之前只是没想明白,但是陆鸣川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着他,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有兄弟。
再纠缠下去也只是自讨没趣,梁禧认清楚了。
白喣舟却仿佛因为梁禧一句话而松了一大口气,他又问:“那,今天那个红毛?”
“在国外的时候认识的,不是很熟。”梁禧皱眉,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
白喣舟垂下头,嘴角忽然向上扬起一个弧度:“哥,我其实,一直有一件事没跟你说过……”
“嗯?”
“你知道,当年你家里人为什么以为你是为了我出柜的吗?”
梁禧被他问得一愣,忽然想起,当年出柜的时候,母亲确实提到过白煦舟的名字。她一边发抖举起手里的教鞭,一边厉声呵斥:“你是为了白家那个小子是不是!”
当时梁禧以为是因为他和白煦舟联系得比较密切,才让父母有了这个误会,刚说了一句不是,就被他爸一巴掌打在脸上,拽出家门。
如今听白煦舟这样说,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为什么?”
“因为我当时也跟家里出柜了。”白煦舟脸上浮现出有些骄傲的笑意,双颊也变得红润,不像是在谈论什么隐蔽的性取向,而像是一名骑士在谈论自己的英勇事迹,他拉起自己衣服的下摆,“你看,当年我爸砸了一只花瓶,碎瓷片划到这里,还留了疤呢!”
一条平整泛白的痕迹,落在他的侧腰,伤口不大,梁禧却能想象到那种疼痛。
被自己最亲的父母唾弃……他们会从一开始的难以相信,到后来的怒不可遏,骂出无数伤人的词汇,直到最后的心灰意冷。
“出柜”两个字,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就是将一个美好的家庭亲手埋进坟墓。梁禧不愿意如一只水沟里的老鼠一般苟且活过一生,他选择了坦白,只是,他没想到白煦舟竟然也这样做了……他甚至,从来没想过白煦舟会喜欢男生。
惊讶有余,梁禧总算想明白当年的事。
白煦舟出柜的事传进了自己父母的耳朵,他们自然而然认为梁禧是和白煦舟有了苟且,闹了个大乌龙。
“我还从来不知道你喜欢男生。”梁禧干巴巴开口。
白煦舟笑了笑,将衣摆放下去:“不过我比你好点,后来我家公司出事,他们没顾得上我,后来也就那么接受了。”
“是吗,那还挺不错……”
“哥,你知道为什么我当年要出柜吗?”白煦舟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一双狗狗眼看向梁禧,目光中带着很多梁禧看不懂的情绪。
“……”他选择保持沉默。
白煦舟却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他抓在梁禧的袖口上:“你是为了陆鸣川,哥,那你知道我是为了谁吗?”
梁禧一愣,他抬眼对上白煦舟的目光。
可能是过了几秒,也可能是过了几分钟,时间在焦灼的空气中被拉得很长。沉默,良久的沉默,终于,梁禧轻轻甩开了白煦舟的手:“时间不早了,你快早点回去吧,明天我就要去队里训练了。”
“嗯。”白煦舟没有再多说,他看着梁禧眼底的疲惫和消瘦的脸,不忍心再为难他。
他当然知道梁禧不喜欢自己。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一定要互相喜欢的道理,就像梁禧追着陆鸣川跑了那么多年仍旧没有后悔,白煦舟也不会因为“喜欢”而觉得梁禧对他有所亏欠。
不公平,但成年人的感情世界里,本来就没有公平两个字。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之后,梁禧失眠了一整个夜晚,平躺在床上,三个人的往事就如同一页一页在他脑子里展示的幻灯片。
他们曾经一起笑过、闹过,亲密得不分你我。
梁禧恨死了荷尔蒙这种惹人厌的东西,它就如同让食物腐败的霉菌,让一段本来纯真美好的友谊变成爱情。
回忆成了回忆,他们再不可能像从前那样要好。
这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情。
失眠一整晚的后果,就是当他出现在国家队的训练基地时,吕司淼一见到他就没忍住大呼小叫:“你这个黑眼圈再浓一点就能去动物园挣钱了!哎呀,就算是第一次来队里紧张,也好歹睡个觉吧,你看陆鸣川那心理素质多好。”他向一旁使了个眼神。
梁禧看过去,陆鸣川的正坐在训练场靠墙的地方,低头给自己的剑条缠胶布,表情很淡然,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川子,梁禧来了!”吕司淼冲他喊了一声。
陆鸣川抬头对上梁禧的目光,招了招手让他过去。
梁禧叹了口气,顿觉事情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虽然说决定放弃陆鸣川了,但现在两个人在一个队里,说完全零交流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尽量维持之前的状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在陆鸣川的目光中向他走去。
“之前打比赛的时候,看见你剑条前面的胶布破差不多了。”陆鸣川用剑敲了一下梁禧的剑包,“正好我手边有胶布,把剑拿出来我把你的也一起缠了。”
第三十七章
梁禧打小在某些动手方面不太灵光,缠胶布算是其中一项。白胶布放在他手里总不听话,无论他怎么缠都缠不平整。
缠不平整,那还不如不缠。
后来这项工作就被陆鸣川全权包揽,那时候去剑馆,有时候就会看见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坐在靠墙的角落,拿着剪刀和胶布,神情专注,看着剑条就像是看着某件值得呵护的宝贝。
小梁禧总喜欢蹲在陆鸣川旁边,看着他的指尖在胶带和剑条上灵活操作,不一会将焕然一新的剑放到他手里。
梁禧会毫不吝啬夸奖,哥哥真厉害。
那时候陆鸣川脸上就会露出那种得意的笑,就像是动画片里威风的英雄接受爱慕者送来的鲜花。
或许是收了“花束”就认准了梁禧,陆鸣川再没帮过其他人缠胶布。
而梁禧的剑条前端,那段白色整洁的胶布从来都是出自陆鸣川的手,很多年,直到他去了A国。
梁禧记得第一次在缠胶布这种事上露怯,剑馆里有个金发碧眼的小男生还大声笑他:“How??you?fence?if?you?'t?even?do?this?”(连这个都做不到,你还打什么击剑?)
他们哄笑梁禧手笨,问他是不是C国的选手都这么差劲,连自己的后勤都料理不好,还想着在赛场上赢得比赛。
梁禧被他们说得脸红,后来回家苦苦对着胶布练得指腹发红,总算也能勉强缠出合格的剑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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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剑给我。”陆鸣川见他站在那里发呆,又提醒了一句。
梁禧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陆鸣川手里那根保养良好的剑条,一条白色的胶布整齐落在前端……他总是这样,有意无意都在像小时候一样惯着梁禧。
这种“好”,让人觉得疲惫。
就像是吊在驴子前面的那根胡萝卜,永远吃不进嘴里,但永远摆在面前。梁禧追着他的胡萝卜走了一圈又一圈,终于还是因为疲惫,决定对这跟胡萝卜视而不见。
“不用,我一会自己缠了就行。”他向后退了两步,“我先去更衣室换衣服了。”说完,他转身就走,不想再看陆鸣川的表情,也不想再听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