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三岁(年下,校园)(27)
才穿好的衣服又被脱下来的那一瞬间,宁玺有点儿怀疑人生,怎么就从了行骋了呢?
等真正上车的时候,行骋最开始买的两包特产都被他吃光了,还剩一小袋在手里攥着,看他哥来就往他哥嘴里塞一块儿,“好吃么?”
宁玺坐好了系安全带,说他:“你几岁了啊。”
行骋乐得也系上安全带,假装打了个打哈欠,顺手把伸长的右臂搭上宁玺的肩膀,又顺手环住了往自己这边儿带,近了咬一口他哥的耳廓,说:“比你小三岁。”
几个小时的车程,宁玺枕着行骋的肩头睡得安稳,路走了一半儿,行骋支撑不住也倒下了,两个人头挨着头,在大巴车的软座上沉沉入睡。
大巴车在雨中行驶着。
平安抵达成都已是夜里九十点,高速公路上都堵了好几个小时,行骋看着硕大的“成都”二字映入眼帘,忽然有了一种很强的归属感,彻彻底底感受到他和宁玺终于回到家了。
这一趟旅游拍了不少照片,宁玺一张张地存起来,分了些钱出来,打算哪天印了,放在钱夹里。
虽然这种方式已经是以往才会常用的了,但宁玺骨子里其实就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人,觉得这样把行骋揣在钱夹内走南闯北,上哪儿都不会再害怕。
八月中旬,成都彻底入了仲夏,晚来有艳丽火烧云燃了半边天,街巷门口坐着下棋的老头们凑桌儿搭台,捧了盖碗茶听堂倌儿唱唱喏喏。
离大学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行骋期末考试考了四百八十分,刚压过文科本科线,爸妈高兴得不得了,特准了他暑假疯玩儿一阵,行骋站在阳台上对天发誓,他要是高三不好好读书,那简直天打雷劈,十恶不赦。
宁玺在楼下听得清清楚楚,穿着短袖跑上去敲门,开门就掐他的嘴巴,骂他满口胡言。
他不知道的是,行骋默默地在心底加一句,要劈不能劈鸳鸯,不能劈一双,劈我一人就成,我欠!
两个人带着一身汗,疯闹着回宁玺的住处,关了大门儿,这便是另外一个世界。
他们挤着在房间里拉了窗帘儿脱衣服,脱完衣服钻到一个浴室里洗澡,洗好还没擦干就被压在桌上,宁玺半个调都骂不出,全化作了低吟声。
应与臣在北京玩儿得乐不思蜀,想起来了给宁玺打个电话过去。
这段时间天干物燥,年轻人容易气血上涌他都明白,但回回打电话过去,宁玺要么就不说话要么就哼哼,行骋这兔崽子一天到晚没完没了了是吧?
他不是还要高三努把力考北京么,应与臣打算给行骋送六个核桃补补脑。
后边儿三个人有空电话连麦扯皮,行骋说十句话宁玺回一句,当然,应与臣能说二十句。
行骋思来想去还是打算走走体育,争取能上个北体,实在不行就北联,不过都是挺不错很难考的学校。
应与臣边连麦边吃西瓜,“嘿,你放心吧,你哥在北京还能不我照顾着吗?”
“你不是读川大么?”行骋想想就有点儿憋,“我这还真半年才能见一次。”
宁玺听了许久没出声儿,忍不住了:“就四个月。”
应与臣吐了籽,笑道:“对啊,行骋你要死不活的做什么,有空我捎上你回北京看你哥呗。”
“你跟你嫂子玩一块儿去了吧,还……”
应与臣音调明显低了些,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来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别提了,我嫂子跟我哥出那么大车祸,现在还躺着,过几天才能出院,我哥还带拐棍儿呢。”
“我靠!”行骋有点儿紧张,“没事儿吧?”
应与臣摇摇头,“没大事儿,就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哥我看着心疼。”
询问了一阵情况,确定没有大碍之后,行骋和宁玺也放心了许多,虽然说没怎么见过应与臣的哥哥嫂嫂,但可能因为是同一性取向的关系,两个小孩儿难免觉得有种难言的关切感。
成都夜里的小街巷很美,未黄的银杏叶偶尔落了街面上,自行车轻轻碾压过,溅起一片青色涟漪,路灯昏黄,照亮路边儿小摊夜里摆的吃食。
夏天宁玺能一天洗三次澡,给了行骋更多“可乘之机”,小风扇呼啦呼啦地转,宁玺坐在床头柜上昂起头,遮挡住的窗帘一角被吹得翻了面儿,能望见行骋剃成圆寸的头,微微弓起的背,后脑勺上的颈项间系了一个小观音,坠在胸前凉凉的,捻得宁玺浑身直打颤。
怕他哥喝坏肚子,行骋买了一瓶冰镇可乐放在家里,插两根儿吸管,就着窗外的风,听宁玺给他念篮球时报。
现在是nba的休赛季,没多少赛事可看,但宁玺还是乐此不疲地翻阅报刊,再拿报刊折叠起来一下下地扇,要是有特殊用途,裹起来打行骋的脑袋倒也方便。
这座城市的夏日热是热了点儿,但处处都热闹,城里的景点更是挤满了人,夜生活嗨得很,酒吧街灯火通明,连酒馆儿里抱着吉他弹唱的歌手都多哼哼了几首。
行骋的吉他弹得烂,仿佛除了一首刀郎的第一场雪其他就什么也不会了。
当年他靠这个歌没能成功吸引到他哥的注意力,第二天转脸便喜新厌旧忘了他还有个小吉他,过段日子再捡起来弹,也不知道楼下的哥哥有没有再听。
行骋想去学赵雷的《成都》,宁玺不让,说怕以后在北京听到这首歌徒增念想。
行骋问他,那要听什么?
宁玺托腮想了一会儿,抱着碗糍粑冰粉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喂山楂,说,《北京北京》吧。
过了没两天,步入八月下旬,离北大开学的日子近了,宁玺提前买了机票,那天握着手机盯他的航班号,盯到自己都能背着。
行骋看了那时间和登机口,想问宁玺怎么不买火车票,但是没开口,宁玺像是看出来了他想问什么,只是慢慢地搂住行骋,说,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一千多的机票,他的哥哥估计又攒了一些时日。
订票的那一晚上,行骋抱着吉他下来了,坐在卧室的床沿儿上,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拨动着弦,宁玺也听不出来音调准不准,只是靠在弟弟的肩膀上,指尖搭到膝盖,有一下,没一下地跟着和。
“我在这里祈祷,我在这里等待,我在这里寻找,在这里拥抱你……”
行骋少年青涩的嗓音正直变声期,恰好有种说不出的低哑,裹挟一股浓浓的情。
“北京,北京。”
北京好沉重,北京又好让人向往。
宁玺自然听得懂行骋改了词,坐起身脱了上衣。
他夺过行骋手里的吉他放到一旁,捧住他的脸吻他。
两个人几乎是一起倒下,一起喘`息着,钻进薄薄的被褥里。
成都的夏天真的闷热,又真的好温暖。
886。
第三十七章
出了文翁路,走衣冠庙那一条桥上去再顺着永丰立交往南走,上机场路,不到二十分钟路程,尽头就是成都双流国际机场。
这个位置,宁玺在手机导航上看了百来遍,只是没想到时间竟能过得这么快。
日子就是这般,该长的长,该短的短,有人慢悠悠在街边吃茶听戏,也有人在拥挤的地铁站被人群淹没。
人们向往着慵懒,又向往着充实。
八月最后的日子,逼近北大开学报道日,行骋牵着宁玺去采购了不少开学要用的物品。
拉着行李箱,两个人蹲房间里一起打包。
宁玺生活自理能力很强,但是没有住过校,行骋也没有,但那些住宿的风言风语听得多了,不免瞎操心起来:“哥,北京那边晚上估计还是热,带床凉席吗?还有这个饭盒……”
“那是学校,”宁玺憋着笑,“不是自己家。”
行骋不乐意了:“不是说就要把学校当成家么,我初中那会儿上学还抱西瓜。”
宁玺说他,“你还挺得意?”
行骋没搭腔,把宁玺的薄睡衣裹成卷儿塞进行李箱,又去收洗漱用品,说:“怎么觉得你要跟我私奔?”
宁玺说:“成啊,你好好考,考好了私奔去。”
这逼近离别之日,宁玺不再躲了,端正地坐那儿任弟弟凑过来亲自己的耳垂,亲得他鸡皮疙瘩起一身,忍不住哼哼。
“你还有这想法!”行骋挪过来抱他。
行骋将下巴搭上宁玺的肩膀,另一只没搂腰的手去叠床单,低声问道:“私奔去哪儿?”
宁玺假装想了会儿,认真回答:“成都吧。”
“还回来?”行骋问。
“不回来还能去哪儿啊,我俩家都在成都。”
侧过头在行骋的脸上亲了一口,宁玺舔舔嘴唇,有种不适应的干涩:“我想读高中了。”
说完,宁玺伸手捏住弟弟的下巴,把脸扳过来,说:“嘴唇好干,润润。”
行骋没半点儿犹豫,捉了他的唇舌,近乎粗野地吻他。
……
九月初,一大早起来天朗气清。
近日连夜暴雨,闷热的成都难得有如此的好天气。
双流机场的延误出港率较大,航班排得起了长龙,不少旅客滞留一夜,出发大厅泡面都卖得火热起来,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人满为患。
透过机场的透明玻璃往外看,能看到又下起了小雨。
但是这场雨依旧留不下宁玺。
宁玺昨晚上睡得早,选择了提前出发,五点半就起了,洗漱完毕冲了个澡,弄好差不多六点半。
晨起还有些凉,他裹了帽衫,悄悄合上家里的门,提着行李箱,对着这一方天地,闭上眼,郑重地说了声“再见”。
行骋买的小桌子没能带走,他托了应与臣,有空来帮他寄到北京。
他家住在一楼,客厅里稍显潮湿,宁玺鼻尖萦绕着那股味儿,久久不散,但似乎只有行骋也在的时候,客厅才会变得干燥亮堂,充满让人好好生活下去的希望。
夏日的早晨天亮得早,小区院里不知道谁家养的鸡又叫起来,各家厨房卧室的灯陆陆续续地亮了。
楼上住三楼的秦奶奶杵着拐下来,手上拎着菜篮,“嗳!宁家小子,这上哪儿去啊?”
宁玺一回头,露了个笑:“秦奶奶好,我去读大学。”
秦奶奶停了脚步,从篮子里掏个皇帝柑给他:“上哪儿的大学哎?”
宁玺说:“北京大学。”
“嗨哟!北京啊!出息喽!”
秦奶奶夸了他快五六分钟,喜滋滋地走了,宁玺剥开那柑橘,吃得满嘴甜。
宁玺一步步地,小心翼翼地,提起行李箱下楼梯。
他不想让行骋送他。
因为知道下一面是很久以后的离别,会让人难受,还不如在未来得及道别的时候就离开,显得不那么依依不舍。
可是他走到单元楼门口时,就看到行骋家那辆悍马h2停在那里。
行骋爸爸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己的儿子,撑了一把伞,在雨里等楼上的宁玺。
今天晨里的雨,分明是下得不大的。
两个人往后座上一坐,宁玺张开掌心儿,往行骋手里塞了两瓣柑橘。
“哪儿来的?”行骋吞了问他。
宁玺目光朝窗外看去:“得的奖励,甜么?”
行骋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却看到宁玺脖颈上自己嘬的草莓印儿。
“甜。”
他哥给什么不甜啊,随便抛个白眼,拧他耳朵,掐他的后颈皮,那心里都是甜滋滋的。
路上不堵,他们用了差不多半小时就到了t2航站楼,从到达层上去,机场流量从早晨开始了它的高峰期。
明天估计是各地大学开学报道的日子,机场停车场离挤满了车,排着队在等待。
行骋爸爸怕耽误宁玺的时间,就先去停车了,让行骋带着宁玺去换登机牌。
两个人去拿了票,又去买了奶茶和吐司,行骋拆完吸管拆包装,让他上飞机之前吃点儿,别到了北京喊饿,机场离北大还有一段儿距离呢,路该怎么走等会儿给他发过去,别丢了还得来北京捞你……
宁玺掐他一把:“你今天能念叨啊。”
看着宁玺一口一口地吃,行骋忽然不说话了。
盯了一会儿,他拿手弄了弄他哥哥的帽衫,手心里起了薄汗,提醒道:“吃完了擦擦嘴,得提前一个半小时安检。”
宁玺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道:“一个小时也行,我查过了。”
行骋又说:“早点进去吧,多休息一下。”
宁玺的目光不甘示弱地回应他:“飞机上可以睡。”
在被紧紧看着的那一刻行骋又败给他了,只得说:“那再待会儿。”
机场里的路人行色匆匆,都在前往各自的方向。
等宁玺咕噜咕噜把奶茶喝完了,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各怀了心事,说不出口。
明明“分别”这两个字在他们看来是那么遥远,但是这一天又来得那么地快。
那么触手可及。
总要长大,总要各奔东西,就像一处滚滚东流的大河,将回忆投掷进去,奔赴了远方。
宁玺一看时间,“差不多了。”
他慢慢起身,又慢慢地把奶茶盒与吐司包装扔进垃圾箱,买了瓶矿泉水喝。
行骋也拿过去喝,一口凉水下去,脑子清醒了不少。
他们站在安检口附近,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地进去,时间又过了十分钟,谁都没舍得先动脚步。
行骋最终开口打破了沉默:“走吧?”
宁玺深吸一口气,把行李箱拿过来自己托着了,再从兜里摸出身份证和机票,抬起手臂,摸了摸行骋的头。
四个月,几乎十多年来,他们都没有分开这么久过,如果大学开销太多,寒假可能还要留在北京打工。
宁玺去看一个个过安检的旅客,下了决心,捏紧了手里的证件。
他眨眨眼:“行骋,我走了啊?”
“等一下!”行骋一跨步站近到宁玺跟前。
他比宁玺高了一截儿,借着身高优势把宁玺帽衫的帽子拉起来,戴到宁玺的头上。
行骋双手抬起来,抓住宁玺的衣帽往自己眼前扯,衣帽遮住了宁玺的脸。
行骋俯下身子。
人来人往的安检口,无数人拖着行李箱捏了机票走得急促。
行骋望着把脸都遮掩在了衣帽里的宁玺,吻了他。
宁玺闷哼一声,站定了脚。
唇齿交缠的温热气息,让行骋忍不住想要把宁玺揉进心坎里。
这是一件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去闭上眼的事,像触电一般,夺目而滚烫。
一吻毕了,从开始到结束,宁玺努力维持着呼吸的平稳,慢慢睁开眼睛,周围好像只有几个路人注意到了他们,但也只是猜疑纷纷,并未大声表现出厌恶或是起哄。
宁玺刚刚的脸虽然被行骋用衣帽遮住了,但从身高外形来看,很明显是个男生。
这是属于机场的吻别,虔诚而郑重。
行骋捧着他的脸说:“一路平安。”
说完,他帮宁玺背上刚刚垮了背带的书包,拉过行李箱,用脚底去蹭机场溜滑的地板,不去看他。
“要想我。”
宁玺忽然很想哭,但他忍住了。
直到他跟行骋真真正正道了别,转身的那一瞬间,眼泪不受控一般地疯狂往下掉。
他拼命地克制住自己不回头的冲动,他知道行骋还在原地站着。
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
这一去山高水远的,隔了大半个中国,除了明年春节,还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
他想过很多次他和行骋分别的场景,在小区单元楼下,或者在机场安检口互相笑笑,潇洒地送别,但没想过是这样的,明明就是两个平时都利索的小伙子,现在却是难舍难分。
可能行骋就是这样,一点点,一步步地,把他从一个与人难以沟通,没有多少私人感情的冰冷性格,暖成了如今这样。
一颗心脏都被填得好满。
宁玺很少哭,兜不住眼泪,安检的时候不免让安检员一脸惊奇,他们见过的机场离别流泪的人太多,但像宁玺这样一个大小伙子的,还真是少,大概是有不舍的人,或不舍的事。
自己还真是魔怔,还哭上了。
宁玺没管他们的表情,压根儿不在乎,他拍照,盖章,过安检,直到顺利入了关,没忍住隔着雾玻璃偷看一眼,依稀还见着行骋在安检口站着,一动不动。
宁玺向前走了几步,行骋也跟着走了几步,他忽然觉得脚下千斤重,仿佛再也迈不开步子。
要想我,宁玺心里默念三遍,要想我。
登上廊桥的时候,宁玺忽然想起他高考前语文课练习写高考作文,老师给了题目让写爱的意义。
他在草稿纸上写了十多遍行骋的名字。
笔迹刚劲而缱绻。
眼睁睁看着宁玺拖着行李箱走了,行骋一下就像泄了气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还有点儿恍惚,仿佛现在已经到了寒假,他是在这里接宁玺的飞机。
他像个被抛弃的小狗似的,直到手机震动了一下,掏出来看,是宁玺发的消息:我快登机了,你回去了吗?
行骋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正准备边走边回消息,一抬头就看到了他爸。
站在远处的盆栽旁,脸上看不出表情,身形像山一般,直直地望着他。
行骋不知道他爸是多久到的,有没有看到他追宁玺,有没有看到他……和宁玺接吻。
他心里忽然像有了一把擂鼓的锤,轰隆隆地敲,刺激着他,鼓舞着他往前走,行骋也这么做了,故作镇定地站在他爸身边。
“爸,玺哥走了,我们回去吧?”
行骋他爸紧皱着眉,突然发力,一脚踹上行骋的小腹!
那速度行骋都没看清楚,只觉得眼前一阵黑,腹部剧痛,瞬间跪下来,粗喘着气,像是喉咙都被撕扯到了一般,说不出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