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三岁(年下,校园)(3)
两拨人都凑一块儿规划战术,站在场边,暂停时间只有四十秒,教练也急赤白脸的,说话全靠吼,一堆闹哄哄的小子,叽里呱啦,压根儿唬不住。
场内还有替补在练投球的,那边儿球员一颗篮球砸篮板上,砸得篮球架都晃了晃……
那跳起来的人可能是想来个空接,结果没拿稳,直接砸宁玺头上了!
篮球的冲击力猛地往他头上一砸,宁玺脚都没站稳,一踉跄,整个人扑行骋身上。
两个人忽然就这么抱在一块儿,球衣挨着校服,行骋低着头,小麦色的手臂一下搂住了没站稳的宁玺,用力拥到怀里。
宁玺一瞬间头部剧痛,被震得两眼发黑,下巴贴上行骋的肩膀,粗喘着气,少年人身上的躁动和灼热几乎快要灼伤了他。
他还没抱稳,场上瞬间混乱起来,围观的人都尖叫起来了,只见行骋阴着脸被一群人拉着,双目赤红,奋力往外挣!
这个年纪的男生之间的架,大多数要么为了心上人,要么就是体育竞赛上出的冲突,这他妈刚好,行骋这把火,两样都占了。
那边队的队友有几个不明情况的,也急忙拥成一团拉着砸球的人!
那人扯着嗓子吼:“行骋!老子就是砸你的,我他妈砸歪了,怎么着!”
这边校队的不甘示弱地吼回去:“孙子!”
行骋认得,以前初中打街球,两人对上过,这人根本不是什么好鸟,场上就爱下黑手,技不如人还使绊子!
应与臣算是他哥宠大的,脾气更大,没去拉行骋,手里还抱着球,刚想骂人,看那边儿有教练和裁判来拉架了,行骋一下把他手里的篮球夺过去,认准了那人在的地儿就砸!
校队的教练看拦不住了一声吼:“都停下!”
裁判也拿着哨子吹,尖锐的声音刺得在场的人一阵惊呼,那裁判直接比了个手势,两边都罚下场!
直接吃了个T ,行骋和那个砸宁玺的人,都犯满离场,直接毕业。
场上一下安静下来,互相盯着,气氛压得宁玺胸口喘不过气。
他们校队这得分就看行骋最后一节牛逼不牛逼,超神不超神,这直接下场,打不了了,光靠一个长得乖的应与臣,还玩儿不玩儿了?
行骋抹了把脸,眼神里透出的戾气能把对方队友全部挨个点杀一遍,咬着牙,看了宁玺一眼,安排了一下另外三位队友,稍稍冷静下一些,对应与臣说:“最后一节,你主要快攻,篮下卡位……”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儿站着的宁玺咬着衣领,手臂一抬,把拉链下拉了一些,捻起衣摆,一仰头,直接把校服外套脱了,露出里边一件纯白的短袖。
宁玺脑门儿上还有些汗,估计是刚刚被砸中后冒的冷汗。
他摇了下脑袋,伸手把行骋护到一边,音色清冷:“你靠边儿。”
应与臣见状,明白他什么意思,心下叹一口气,直接把队友传过来的篮球抛给宁玺,后者稳稳接住了,把球往怀里一带。
他站在那里,背后是行骋,面前是校外五个对手。
宁玺一身白短袖,脚踩了双球鞋,校裤挽起了一点边角,皮肤白得在阳光下都有些刺目,双眼皮窄窄的,显得眼睛又深邃又勾人,脖颈间的汗,将弧度勾勒得明亮……
他往前走了一步,侧过脸对着教练说:“我替行骋。”
校队里有几个老队员,以前经常跟宁玺一起打球的,看着这场面,兴奋地手里的毛巾一阵疯狂挥舞!
“我操,宁玺上了!”
烫伤。
第四章
宁玺在场上球风极稳,游刃有余,不急不躁的,再加上他话少没表情,又是挑大梁的角色,常惹得对手就想把他整下场。
下场无非几种,恶意犯规和言语挑衅,更是一些没什么球品的人下三滥的手段。
场上呼声正高,宁玺今天没穿篮球鞋,脚腕没保护,容易扭伤,因此动作也比平时慢了一点,但仍然在一个快攻之后就带着本校校队掌握了全场的主动权。
校队教练也很久没看到宁玺参加这种比较正规的比赛了,好歹当年算是他的得意门生,不免也激动起来,指挥道:“抄他!”
这会儿宁玺就是一时冲动上的场。
他不知道谁擅长什么,怎么安排的配合,只得打独球,先把比分追上来再说。
宁玺拿了球,替的行骋的位置,接过应与臣传来的球,一个变向突破,快步运球到篮下,勾手上篮!
这种护着球到篮下勾手入网的,对方根本防不住。
再加上宁玺的优势就是他不算特别壮实的,动作灵活,找不到他爆发的点,感觉随时都在半格点的状态,但就偏偏这轻松的感觉,就能扣住这场比赛的命门。
宁玺又完成两个中距离投篮之后,将比分追平。
场边爆发出一阵久违的喝彩,齐齐高喊道:“MVP!!!”
这意思是场上表现最优秀的选手,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号为自己而起了,他弹跳力没有行骋厉害,没办法盖帽,又加上平时打的是后卫,主要是运球和指挥战术特别顺溜。
打平了之后,宁玺的侵略性就降下来了一点儿。
这最后一节还剩下三十秒,他站在三分线外,传球给应与臣,迅速冲进三分线内,又退一步出来,接过应与臣再传过来的球!
宁玺双眼紧盯着篮框边缘,下沉膝盖,蹬地而起,奋力出手,篮球轻碰过篮板,直直入网!
球进了,三分压哨!
球都还没落地,裁判吹哨,比赛结束。
本校校队险胜,比校外球队只多了三分,恰到好处的三分。
学生时代的球场上,如果起了冲突还比出了输赢,那么谁输了谁就是孙子,赶紧收拾东西麻溜儿滚蛋,下次这个场子要么别来了,要么就再被打得铩羽而归。
宁玺这刚一下场,一群人围上去,行骋也立刻追上去,见行骋来了,球队的小伙子们都自觉让开,他们老大行骋稀罕他哥得很,这谁不知道啊?
行骋没搭理他们好奇的眼神,展开一张纸巾想给宁玺,却被他伸手抓下来。
抹了把汗,宁玺还在喘气,脸色潮红,睫毛上湿漉漉的,看得行骋呼吸都快要停止,“我自己来。”
宁玺忽然想起来自己下楼的目的,把队友递过来的外套拎着,从兜里掏出那张校卡递过去:“校卡,谢了。”
行骋一愣:“哥,你下来就是给我拿校卡?”
宁玺倒也没点头,把汗水擦了,拉开外套拉链就往身上拢:“嗯,我上晚自习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连跟应与臣的招呼都没打。
晚上下了晚自习,行骋背着书包,半边背包带子吊着,新得像都没怎么背过。
他一放学就去高三楼梯口等着,在冰凉的地板上坐到晚上九点半,其实高二八点半就放了。
行骋初二的时候还真跳了一级,自告奋勇地跑去参加直升考试,成绩出来跟初三的那些同学还真差不了多少,再加上家里有点儿关系,成绩也真的够格,跑去初三读。
这么一来,他高一,宁玺高三,终于到一个学校了,但是宁玺那会儿正在备战高考,行骋是真的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自从宁玺复读之后,一个高二一个高四,两个人终于近了些,行骋也还是懂事,不吵不闹的。
可是,现在宁玺渐渐有了回应,行骋现在真的憋不住,他只想用自己的方式对宁玺好,那就行。
晚自习下课铃响了,高三的学生都陆陆续续地在往教室外走,应与臣到文科班教室门口来等宁玺,耳朵边还夹着麦克风,是在给人打电话。
“嗳,我们校队有个小子,哎哟,那球风狠得,一个眼神能把人给干死!”他接过宁玺递过来的语文复习资料,宁玺看一眼,应与臣马上解释:“是我北京的朋友!”
说行骋呢吧?
宁玺一听他满口京片子就想笑,没由来觉得自豪,也没管他,闷着脑袋往前走。
高三学生散得快,楼道里已经没多少人了,宁玺又听应与臣对着电话那头说:“不过他就是脾气不太好,一点就燃……”
他这句话刚说完,旁边就传来幽幽一句:“应与臣学长,我只对你脾气不好。”
行骋从宁玺肩上拿下书包,一边往自己身前背一边说。
应与臣在球场上被行骋折服了,这会儿还不敢惹他,握着自己的书包带子,特别认真地对着宁玺说:“那什么,玺啊,你弟来了,我哥也来了,我先撤了!”
他身前一个包,背上一个包,看着跟个球似的,宁玺伸手去抢:“我自己背。”
行骋比宁玺高些,一侧身子,捉了宁玺的手腕,估计那时候脑子充血,往他哥手背亲了一口,搂着书包就往楼下跑。
宁玺真的服了他了,也跟着冲下楼往教学楼外跑,两个人一前一后追到校门口,行骋过了刷门禁的地方,停下来把校卡扔给宁玺,宁玺伸手就接了,瞪着眼喘气。
还真是……挺减压的。
宁玺过了门禁的地方,就没管行骋要书包,两个人并着肩慢慢地走,校门口不远处是交叉路口,正在堵车,市里禁鸣的号令好像说不听似的,全在摁喇叭。
行骋看了会儿,瞅到旁边的几辆小黄车,突然转身对着宁玺说:“哥,我们骑自行车,去天府广场兜一圈儿回来怎么样?”
这边高中离市中心天府广场不远,行骋听说那儿成都博物馆大晚上都还会亮灯,夜里经常从那儿过,华灯闪烁,流光溢彩的,特别好看。
他以为,宁玺会拒绝的。
宁玺走到他面前站定了,伸手把挂在行骋身上的自己的书包拿下来,双肩背好了,看着特别乖。
他挑了一辆,扫了码跨上去骑好,转身看了眼愣在原地的行骋,“走啊,傻子。”
行骋跟触电了似的,一下抓住旁边那辆小黄车,直接就骑上去了。
宁玺看了看前边儿的路,双眼被车灯照得亮亮的,咳嗽一声,“你没扫码。”
没多会儿,行骋就骑上来了,蹬得特别快,努力与宁玺齐头并进,但老是被一些摩托电瓶车给挤到后边儿去。
宁玺实在看不下去了,转过头指挥他:“你跟着我。”
行骋乖了,就这么跟在他哥身后,慢悠慢悠地蹬。
两个人一前一后骑过主干道,顺着大街往市中心走,身上的蓝色校服显眼得很,两个模样周正的少年骑着车卷携夜风而过,还引来不少路人侧目。
行骋跟着他哥骑,满眼都是他哥的背影。
他眼前的风景不断倒退着,任由这城市车水马龙,灯火辉煌,他骑车掠过多少个路口,擦肩而过多少不知姓名的路人……
行骋追逐的目标,永远都是他视线里最中间的那个宁玺。
走走停停,行骋骑得屁股都要平了,宁玺也是撒了欢,才带着他一路又抄近道回了小区院里的那一条路。
落了车锁,宁玺松了一口气,运动出来的汗水都被夜风给吹干了。
他还没缓过神来,行骋便大步走过来,一抬手,用手背轻轻触碰了一下宁玺的侧脸,“那么热?”
宁玺略有些慌乱地转过脸,路灯下的暖黄色调根本映不出他面颊的绯红,他自己摸了一下,还真有些烫。
他呼吸一窒,低声说:“骑太久。”
他一看时间,骑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这会儿都快十一点了,自己是没人管,无所谓,但是行骋家应该担心了吧。
行骋看他皱眉,心下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连忙说:“哥,我跟我爸说过了。”
宁玺点点头,背着书包往院儿里走了,步子比以往慢了些,像是在等行骋,行骋一边跑一边穿外套,跟了上去。
小区是老式小区,行骋家住在二楼,宁玺家住的一楼,一进单元楼就是。
这几年来行骋家里经济条件越来越好了,他家的车一般就停在单元楼门口,一辆悍马h2,纯黑的,看着特霸道。
车还是行骋挑的,专挑大的,往那儿一摆,牛气。
他觉得等自己成年了,得努力考驾照,要开这车带他哥出去兜风,去西藏自驾游,去买菜,去接他哥上下班儿……
宁玺自然看到他家车了,眼皮都没抬一下,直径进了单元楼,一楼右边儿那户。
他站定了,掏出钥匙,去看行骋:“到了。”
他踏了一下步子,发现今天楼道的灯跟坏了似的,声控怎么都不亮,四周黑漆漆,就只剩了小区里边儿路灯的光线。
行骋把自己的校卡掏出来:“哥,我比比,谁的照片大点?”
宁玺心想,这光暗着看都看不见,比什么啊?
他钥匙刚拿在手上,插进锁孔,把自己的卡拿出来递给行骋看,淡淡道:“这不都一样吗。”
行骋拿了他的卡握手心儿里,把自己那一张给递过去了:“交换行不行?”
楼道里光暗得很,行骋看不清宁玺的表情,手心都起了汗,哑着嗓子说:“你就天天刷我的卡,行不行?”
银`行卡也要刷,等他长大。
要真赚了钱,他真的敢给宁玺修个篮球场,养个球队,天天陪宁玺打球。
宁玺愣在原地,看了一眼手里已经被塞过来的一张校卡,还是他那天拿的那张,印了行骋照片儿的。
宁玺把家门开了,里面的灯也不开,半边身子侧进去,关门前对着行骋骂了句:“幼稚。”
但他还是收了行骋的卡,自己的卡就任由行骋捏着用了。
宁玺一回家,灯都没来得及开,就看到家里沙发被搬走了。
宁玺的爸爸英年早逝,是职业篮球运动员,死于心肌梗塞,妈妈改嫁,嫁给了一个本地小商人,在他高三那一年,生下了一个弟弟。
这处房子常年客厅都不亮灯,宁玺一回家,背着书包就往卧室走,写作业,洗漱,上床,睡觉。
他妈妈改嫁之后就搬出去住了,从他初二那一年开始。
以前他妈妈还每周都要来看他,有了弟弟之后,就只打钱过来了,钱不算少也不多,他每个月用一半儿存一半儿,存着以后也有个着落,就只有这处房子是他爸留给他的了。
宁玺成了多余。
他想过,大学一定要考一个远一点的城市,好好在外面待四年,再回来也行。
宁玺经常想,是不是他不太懂事,初中高中就知道打篮球,读书,不会讨家里人欢心,不太会讲话……
小时候的宁玺也是挺开朗的,但青春期最重要的那一段时间,常年一个人在家里对着墙壁和天花板,难免憋得性情大变,话越来越少,性子也越来越冷淡。
对同学态度冷冰冰,对老师也只有尊敬,校队的兄弟虽然是战友,但真正交心的少之又少。
能控制他喜怒哀乐的,好像身边儿,就只有行骋。
在他心中上天入地的行骋,永远用比他更小的身体挡在他身前的,勇敢的行骋。
他落了锁,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饭厅。
小弟弟长大了些,以前的房子不够宽敞,他妈妈的新家庭也要搬去更新的住处,估计节约开资,连家具也要搬走了。
宁玺都还记得,他后爸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说,反正你一个人住,饭桌也用不着……
宁玺有点儿怕,他后爸来把空调也搬走,不过冰箱不能搬,还得放早饭,这夏天多放一宿,早上就吃不了了。
不过这一点点的搬也还算体谅,没让他太过于惊慌失措。
还有一年,再坚持一下,挺挺就过了,新的学校,会有更轻松的生活环境……
他忘不了五月临近高考的那段日子,他诊断试卷都还没做完,就被他后爸一个电话打来,去医院照顾才生完弟弟的妈妈。
怪不了谁,这是他分内之事。
宁玺站在空了一大半儿的客厅里,开了一盏小灯,脑子里一团混乱地想。
分内之事。
在客厅蹲了半小时,再加上晚上骑车,宁玺腿有点儿发麻,站起身来,从书包里摸出一包烟,一盒火柴。
他又蹲下来,拢住那一小团火苗,嘴上叼着烟,小心翼翼地去点燃……
他掌中一团火,像极了心底的焰苗,正疯狂滋长着,等着他亲自用手,强行掐断。
宁玺咬着滤嘴狠狠地吸了一口,低下头来,被呛到般的,咳嗽几声,唇边溢出一丝白雾。
他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减压。
一支烟抽了一半,宁玺嘴里还包着团烟,门响了。
他把烟灭了,将门拉开一小半,露了个脑袋出来。
行骋手里提着药站在门口:“哥,阿姨没回来吧?我……”
“不了。”宁玺眼睛有点儿红,没接过来那盒药,头都还有点晕眩,站直了身体,想把门给关上,“你回去。”
行骋扒着门框,仗着自己高,没忍住往里边儿瞟了一眼,看到客厅空了一大半。
宁玺家他以前还是来过的,怎么空成这样了?
他上周就在楼道里碰到过宁玺的妈妈和后爸带着人过来搬家里的台式电脑和挂式电视机,这怎么沙发都弄走了?
行骋忍着脾气,问他:“阿姨他们又来了?”
宁玺一惊,抬头看他,有些慌乱,往后退了一步,要去关门。
“宁玺!”行骋死死扒着门框不放,一条腿卡着要进去。
宁玺也不松手,卯足了劲儿推行骋,眼神特凶:“没有。”
看他这表情,行骋心一下就给蛰疼了。
楼道里的灯还是不亮,他往后退了一步,伸出右臂,把宁玺往自己身前揽了一下,硬生生克制住了想在这黑暗里,就把他抱紧的想法。
行骋额头抵上门板,努力让自己冷静,他气,也为宁玺抱不平,更多的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
行骋咬得嘴皮都要破了,感觉下一秒,满口腔都会充斥上一股子血腥味。
宁玺看了他一会儿,把门关了,行骋连忙扑到门上,敲了几下,那边传来宁玺一句轻轻的:“还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