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溪明明精神状态很差,但对着外人,面上已经是温和的礼仪周全的样子,说让随便看,他马上就搬走了,还说他们要是口渴,可以自己拿水喝。曾琦虽然刚才起了一肚子气,这时候也没道理找人的麻烦了。
看房的人,还以为程越溪和曾琦是之前租住这个房子的人,又问房子里的家具是谁的,程越溪他们是否要把家具搬走,又问电器的新旧好坏之类……
程越溪本来想回答两句,就有人给他来了电话,他就去接电话了,曾琦沉着脸去看程越溪要搬的行李,被看房的小年轻问到他的头上,他本来不想回答,想了想后又说:“这些,你们去问卖家黄嬢嬢。”
可能是曾琦面色实在不好,两人被他抵得讪讪的,那年轻小伙子就拉着那女孩儿要走,说:“还有很多不错的房子,不是非要买这个。”
那女孩子皱眉道:“多看看这个又没什么坏处。”
这一拨看房的还没有走,紧接着又来了两拨看房的人,其中一拨还是一家五六口人一起来看,顿时房子里就变得非常拥挤了。
曾琦不知道程越溪要怎么想,反正他是觉得挺烦的。
这个场面一时也不能说是悲凉,但是,也绝不是热闹。
程越溪昨晚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此时面对这番场面,倒是面色平静,在搬家公司的员工来了之后,他就去安排搬东西去了,曾琦既然来帮忙搬家,就拿着手机把房子里他的东西都拍了照,用作搬家后的对照。
因为赵景心的东西,之前就被黄嬢嬢搬走了,而程越溪在物质上似乎没有太大需求,在他不搬家具的情况下,东西实在不多,只装了几个纸箱子就完了。
在程越溪最后再去检查房子里是否有遗漏的东西时,络绎不绝来看房的人,还以为程越溪也是来看房的人,还找他搭话。
曾琦越看越气闷,心想黄嬢嬢到底是奇葩,也不等程越溪完全搬家就把钥匙给了卖房中介,实在是过分。
因为东西不多,程越溪的东西全都搬到曾琦家也没花多少时间。
程越溪没有心思去收拾那些东西,看已经到了午饭点,就说要请曾琦吃饭。
曾琦道:“那好,这里不远有家粤菜馆还不错,我们就去吃那家。”
大概因为是周末,这家餐厅里即使是中午依然要排队等位,程越溪倒也不着急,坐在等位的椅子里用手机处理工作,要是以前,曾琦觉得这种等位很麻烦,他多半不会继续在这家吃饭,不过这次是和程越溪在一起,他好歹是忍住了,也用手机处理起工作来。
等两人总算坐上饭桌,已是半小时之后,曾琦目光在周围其他餐桌上一转,道:“基本上都是家庭聚餐,都是一家一家的。”不由又想,要是程越溪早上答应他了,那两人也算是一家了。
程越溪好像没听出他的潜台词,只淡淡“嗯”了一声,这一家餐厅,他以前和赵景心来吃过几次,赵景心最喜欢吃这家的烤乳鸽和蒸鲥鱼,每次必点,此时他再翻着菜单,看着招牌的烤乳鸽,就怔了怔。
他把这两道菜都越过去了,随意点了另外两道菜,其他便让曾琦点。
曾琦点了几道他觉得适合程越溪吃的,就下了单。
曾琦问:“你下午要去把租的房子退了不?”
程越溪道:“是认识的人推荐的朋友的房子,我把钥匙寄回给她就行。之前交了一个季度的房租和押金,我再问问情况。”
曾琦心说赵景心过世,你的生活起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你居然都能不告诉我啊。
他一脸郁闷地盯着程越溪,把程越溪看得发毛,问:“怎么了?”
曾琦说:“我觉得你这人真挺不是那么回事。”
程越溪失笑:“怎么了?”
曾琦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告诉我一声。我现在非常怀疑,你是真的有把我当朋友吗?”
程越溪愣了愣,道:“你这样说就很不够朋友了。”
“哼!”曾琦接了服务员手里的白瓷茶壶给程越溪和自己倒茶,看也不看程越溪。
程越溪只好解释道:“唉,这事,其实我谁也没说。这事,我能对谁说呢。同事肯定不可能讲,亲人的话,自从黄嬢嬢把我和景心哥的事闹到我大姨那里去,我大姨倒是关心起我的精神状况了,但我给她添了那么多麻烦,她退休了都不能让她清静,我就无法再对他讲这些事。其他人,同学朋友,我连你都没有讲,我还能对谁讲。唉,其实这事,我也谁都不想讲。”
曾琦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程越溪听到了,温和地道:“这事,就让它过去了吧。”
曾琦说:“你真的没事吗?我傍晚要回学校,晚上有学生的组会。但我今天下午还有时间,你要不要和我去哪里坐坐?”
程越溪道:“我没事,你怎么会觉得我有事。”
曾琦说:“因为你看着不像没事。你想不想去游湖,我们找个湖去划船吧。今天有太阳,天气很好。”
程越溪拒绝道:“曾琦,你忙你的去吧,我今天下午想再去看景心哥一眼,明天就飞北京了。我刚才买了机票。”
曾琦失落地望着他,其实他知道程越溪这时候肯定比他更难过,但要让他安慰陷入赵景心死去的痛苦里的程越溪,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他想,他始终做不到那么妥帖地处事。
曾琦想了想,说:“越溪,你愿意我陪你一起去看赵景心吗?”
第十八章
程越溪有些吃惊,要是曾琦对他没有兄弟情之外的想法,那曾琦说要一起去看赵景心,他自然没有意见,毕竟曾琦以前也曾和赵景心交好,但曾琦已经明确表示想和他谈恋爱了,他便不愿意曾琦跟着去了,曾琦去又有什么意思,曾琦不会心里堵得慌吗?何必呢?
程越溪于是很直接地拒绝了曾琦,理由是:“你并不是想去看景心哥,你只是想和我一起去那里。”
虽然的确是这个原因,但曾琦再次觉得自己被伤了心,不过,程越溪马上又安抚了他,说:“所以,你不用这样做。这浪费你的时间,而且没有意义。”他本来还想说,他是去给赵景心告别,下次去见赵景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或者不会再去见他,但这种话告诉曾琦,显然很不合适,于是就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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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琦下午回了学校去,他本以为因为程越溪的事,他会工作效率低下,但等坐在办公室的电脑桌前,点开软件,他开始处理数据,他的思绪又都在面前的数据里了,比起去琢磨如何改变和程越溪的关系,按部就班的工作,以及显而易见能够得到的工作结果,可能能带来更踏实的感觉,很容易就能让他定下心来,并进入状态。
他甚至不由想,我离开程越溪,我会不时想他,但离开工作,可能会无聊到疯吧。爱情和程越溪自然不是他生活的必需品,只是奢侈品,不过,当再想到程越溪可能比他还要更加痛苦的时候,他又再次希望,要是能和程越溪在一起就好了。
曾琦的实验室团队里,现在人很不少,所以每年都能出不少成果。
虽然曾琦自己是个工作狂,但对实验室里的博后以及其他学生们,管理并不特别严格,只要他们可以做完他们应该做的事,其他他都不做严格要求。
不过,在周末的时候,留在实验室做事的学生也并不是没有。
面临毕业的博士压力更大一些,蒋昕现在就是博三,她是直博,加上本科时就在曾琦的实验室做项目,所以跟着曾琦有六年多时间了,两人非常熟悉了。
曾琦推荐了她去美国做博后,因为是去一直有合作的实验室,对方知道蒋昕的情况,蒋昕之前也去过对方的实验室,两方都对这事较满意,加上蒋昕这几年来论文发了不少,毕业大论文也写得差不多了,所以到如今,她可能是实验室的博士里压力最小的了。
不过她如今又在担心个人问题。
曾琦不知道其他男导师是否会和女同学谈论个人问题,但蒋昕总是没大没小,喜欢和曾琦讲,曾琦也只能听着,有时候多少觉得自己像她爸似的。也许有不少年轻导师会认为自己是学生的长辈,但曾琦几乎没有这种想法,可能是他从没想过自己要生养孩子,所以也没把学生当孩子辈看待,多数还是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但真正亦师亦友,他又觉得现在的小孩儿们太喜欢得寸进尺了,所以他在学校多数时候都不苟言笑,是个比较沉默的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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