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游戏(22)
邵以归终于有所警觉,他问道,“你给我喝了什么?”他想要厉声责问,实际语调软弱无力。
王南月开始往他怀里凑过来,“我保证你也会很快活的。”他抚摸着邵以归的胸口说。
邵以归想要伸手推开对方,可是,他力不从心。他想要站起身来,清醒的意志却离他越来越远……
邵以归惊醒过来。
在一间陌生的房间。显然,这是一间酒店房间。很早之前,他有过一些类似经验。那时候,他自然不会像这一刻那么惊恐懊悔。
即便被人下了药,或者醉得糊涂,他还是依稀能回想起一些似梦境似现实的模糊片段。
——他一定被人下了药!他记得自己疯狂的欲求……他叫出了唐林问的名字。可是,那个人自然是王南月。给他下药的王南月!
邵以归向来认为xing爱并不该赋予过分解读,更无关忠诚与否。他甚至曾不把忠诚当回事,可是,如今他的想法完全不同。他没有办法不认为自己所做之事极其严重——即便这并非他所做之事——他无法不愧疚万分惶恐万分。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不知道王南月去了哪里。在面对王南月之前,邵以归需要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这看起来像仓惶逃离,可他只能那么做。他得花时间考虑的事情里,处理王南月甚至排不上号。
快速穿上皱成一团的衣服,邵以归走出房间。
离开酒店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准备去哪里。倒也不是不知道明智的做法该如何。现在他什么都想不清楚,所以,应该回自己住处,用时间来整理情绪和思路,然后找出解决方案。然而,想归那么想,他在出租车上向司机报出的地址,却是唐林问的公寓所在。
不到二十四小时之前,他才造访过此处,那时他满怀期待,对未来有乐观积极的态度,没想到短短一天的时间,情况变化如此之大,他的心境也截然相反。
邵以归在那扇门前默默站立良久。他担心如果自己就此离开,怕是再也无法鼓起勇气坦白,尽管瞻前顾后,在再三思量后,他最终还是敲响了房门。
唐林问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来开门,久到邵以归不得不佩服自己竟没趁此机会逃离。
打开的门后,通常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看起来情绪不佳。他在昨天下午才说不希望邵以归来打扰他,邵以归没能让他如愿超过一天,这显然使得邵以归很难在此刻成为受欢迎的客人。
“我能进去吗?”邵以归尽量让自己显得可怜兮兮,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件事上他不需要花太多力气,在他看来,不需要演技他已经悲惨至极。
唐林问默默退开一步,把邵以归让进房间。平时挺注意待客之道的房间主人这一回没有问邵以归要不要喝茶,他也没请邵以归坐下,相反,自己径直在沙发里落座。
未获准坐下的邵以归心虚地觉得自己在被罚站,一时之间就愣愣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通常唐林问很沉得住气,但今天他却没忍住主动开口:“你来找我一定有话要说,为什么不坐下直接来进入主题?”
邵以归认为自己站着比较好,省得待会儿唐林问后悔请他坐下。“我就这么说吧。”他站在原地踌躇道。
“所以,你打算说一些你认为我听了会立即赶你走的话?”等不到邵以归说下去,唐林问索性问道。
他的判断总是很精准,邵以归苦笑了一下。“如果我能像你看人那么准就好了。”他说。
这一回,唐林问没有接口,他也没有再次催促,坐在沙发里,他仅仅抬头不动声色地打量向邵以归,静静等待他从这个话题引出的来意。
“我知道这件事和砍樱桃树的性质完全不同,也不是指望能轻易得到原谅……相反,我想过如果什么都不说,或许那才能避免你心里不舒服……”邵以归所认识的自己从来不会如此胆怯迂回逃避,他听着自己这不知所谓的自我剖白,越扯越远的无关紧要,接着,用力深吸一口气,终于决然开口,“可我知道欺瞒的行为更不会得到你的原谅,所以——昨晚我和王南月上了床。”
饶是唐林问,都被邵以归的直截了当说得愣住。
邵以归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想要交代清楚结果,没想到却把整个过程都歧义化了。
“实情和我说的这句话听起来的感觉其实完全不一样……”他这张嘴在唐林问面前没怎么好使过,但眼下是最笨拙的一刻。邵以归简直为自己交代不清楚整件事情而干着急。
聆听了这番交代的唐林问神情不变,可眼睛明显在一点点冷却下来。
“我知道这是我的错,可我错在看错了王南月。”邵以归急切检讨,“我发誓这绝对不是我想要的。这可能听起来太矫情甚至卑鄙无赖,可是,就我主观意愿来说,我也是受害者。”他是真的急了,剧透都把自己说成了受害者。说实话,就在这一秒之前,邵以归怎么不敢相信自己能这么说话。
显然,唐林问也不敢相信。他的表情动摇了一下,有各种难以辨析的情绪涌过他定定望向邵以归的眼睛,不过很快,他的目光快柔和下来,未几,甚至带上那么一丝同情。
邵以归莫名觉得唐林问不是在同情他的遭遇,相反,倒好似在同情他的智商。
“你的确错在你的判断力上。”最终,唐林问开口指出,“但你不是错在看错人,你错在搞错事情。”
邵以归没能听明白。
“我搞错了什么事?”
唐林问从头说起:“昨天我离开健身房后并没有回住处。我改变主意,去了以前常去的酒吧。”
“——就是……”由于吃惊,邵以归不自觉脱口打断,不过他很快噤声,听唐林问继续说。
“我在那儿坐了一会儿,没想到,转头便见到你带着王南月走进酒吧。”说到这里,唐林问迟疑了一下,他难得不那么理直气壮,带着一丝心虚的歉疚,“我想知道你在做什么,所以躲起来……偷听了你们的谈话。”
“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那么做的。”邵以归说的是实话,不过他如此开口的目的只是为宽慰对方。
唐林问缓缓说下去:“我不想让你发现我的存在,所以,当看到王南月在你酒里下药,我不方便出面,只能找了一个人,用钱请他设法打翻那杯酒。”
邵以归想起那个看来醉醺醺的客人,那时他还挺庆幸自己的酒没有被打翻,现在,他才明白自己白费了唐林问的心思。他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当时,唐林问目睹了一切,尽管他没能来得及成功阻止邵以归喝下那杯吉普森,可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王南月的目的得逞?
……所以,那个人……真的是唐林问?
邵以归蓦地心跳加快,很难解释这是惊还是喜,他身经百战,这一刻竟脸上发烫,仅仅为了一个猜想而不知所措。
“不是你想的那样。”观察着邵以归脸孔的唐林问神情不变道。
邵以归敢保证,人生的大起大落也不外乎如此。
唐林问接着说:“我打电话找了唐家的家庭医生。你被王南月带到酒店,幸好我们及时赶到,赶走了他。然后,徐医生帮你代谢了那些药物。”
这样的话,的确能解释通邵以归今早醒来的环境,还有他衣衫不整的状况,可是,邵以归记得那些画面,尽管支离破碎,却清晰真实。
“真的什么都没有?可是我记得一些事……”邵以归不确定地开口说道。
唐林问脸色一沉:“那是做梦。显然你有所思有所梦,所以才梦见和王南月发生关系。”
邵以归哪顾得上偷乐唐林问这明显吃醋的说辞,他的眼前那是六月飞雪。
“我没梦到王南月,我梦见的是你。”
这句话让邵以归那张嘴的笨拙程度破了个新纪录。他偷偷看被他意yin的人。
唐林问收敛所有表情冷淡说:“刚才你还很肯定告诉我你和王南月上了床,你回顾一遍这句话再告诉我你梦见的是谁。”
邵以归决定放弃自己今天彻底下线的智商。“我今早受得惊吓太大,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我能坐下来吗?”他手中的牌唯一剩下的就是装可怜。
唐林问似乎并不乐意,不过,微微迟疑后,他终究点了点头。
邵以归很高兴自己没有被赶走。他的手机在这时响起。
从口袋中掏出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唐贺晓。邵以归异常老实地先向唐林问汇报了一声“是贺晓”,然后接通电话。
对面沙发上的唐林问不知想到什么,有那么一刻看得出他想要阻止邵以归接这个电话,唐林问想要做的事通常都能做到的,可这一次似乎是他自己首先放弃,以一种简直疑似认命的态度,他靠向沙发背,放松下自己的坐姿。
邵以归有些疑惑对方的反应,为此他几乎心不在焉地应下电话。“贺晓?”
“昨天我没太留意到,我哥最近身体还好吧?”
唐贺晓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成功捕获了邵以归的注意力。邵以归下意识在意地皱起眉头,“为什么那么问?”边说,他边抬头望向眼前的人。
今天他太慌张混乱,所以直至这一刻才意识到唐林问今天的状态不怎么好,他说话明显中气不足,精神也好不到哪里去。
“刚才徐医生打电话问我的。”唐贺晓解释前因后果,“徐医生说昨晚我哥打电话找他说有事,可是徐医生正在泰国度假,没法赶去,我哥听了之后就说没事了。徐医生追问他,他只说不要紧。徐医生有些担心,今早顺便打电话问了我恢复情况,然后问我大哥最近还好吧。我觉得昨天看到大哥,好像挺精神的,他没什么吧?”
“别担心,他没事。”邵以归这句话某种程度上是正确的,同时又并不准确。情况太复杂,他自己都来不及想太清楚,就更不用说怎么回答清楚。
唐贺晓从来不骗人,所以特别好糊弄,邵以归随口一句,他便放下心来,原本的担忧化解在玩笑的揶揄之中:“其实的确也没什么是轮得到我来操心的。”
原本邵以归很乐意听对方用这种好似把自己哥哥交付给他的语气所开的玩笑,不过最新的发现让他急切想要和唐林问好好谈谈。“我这边还有一些事,先不说了。”
“除了我哥你还能有甚么事?”唐贺晓又调侃了一句,准备收线,结果忽然想到,惊异地脱口而出,“——所以你不会一大早就在我哥那儿吧?你们昨晚?”他万般好奇,没忍住打听非礼勿听的事。
从来坦荡的邵以归不介意诚实回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