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激动做什么!”他冲着陆景喊,“我得罪你了?”
“闭嘴。”陆景面色不虞,手指点着他警告道。
方舟廷立马噤声,做了个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陆景把袖扣胸针一股脑儿往烟灰缸里一丢,衣袖一卷,叉着腰缓了半天,总算吐出一口浊气。
方舟廷老妈子似的把陆景边走边脱的衣物一件件收好了挂上衣架,捞出烟灰缸里的小玩意儿逐个摆好。
陆景凉凉地看着他:“你什么事?”
方舟廷特狗腿:“大好日子谁没眼色惹我们小陆总了?”
陆景拿眼角乜他,“惺惺作态假颜假色的柠檬精,固执偏心还自以为爱子情深的糟老头儿,一帮虚情假意倚老卖老的所谓长辈,还有一个无所事事到处浪荡的闲人,你说我糟心不?”
无所事事到处浪荡的闲人一拍大腿,选择性失聪,“那可真糟心!”
陆景懒得看他,一转身,方舟廷捧上一杯苏打水。
冰的。
陆景嫌弃地撇了撇嘴。
方舟廷察言观色:“给你换热水?”
陆景叹气,“算了不喝了!”
方舟廷还挺有那么一回事:“偶尔喝点凉的没事吧?我看你最近胃疼也没怎么犯?”
陆景睨了他一眼,“没犯病就不用养着了?”
方舟廷讪讪地摸摸鼻子,“行吧,看你今天忙得够呛,刚才我经过里头瞄了一眼,江丰年都来了。”
陆景一点都不客气:“你也就认识个江丰年了。”
除了这个商会大佬,其他艺术圈的都跟方舟廷就没半毛钱关系。
方舟廷殷勤道:“这里没外人,您发泄发泄?”
陆景睨着他不吱声,方舟廷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下一秒,陆景爆发了。
“一帮狗东西!本事不多,嘴上倒是会叭叭!”
这祖宗人前人前披皮装出来的优雅派头,把遇到的不爽利都生生地憋着,这会儿没了外人,连杯热水都没得喝,脾气简直就像炮仗进了火炉,噼里啪啦一串儿炸。
“扰乱艺术市场?他们也知道那叫市场?就凭他们一帮自诩文人雅士的暴发户们砸钱砌金的那就是艺术了?分得清艺术和文物吗他们?”
“分不清分不清!”方舟廷连连称是,怂得跟鹌鹑似的。
“你啊——”陆景拍拍他脸,“可记得带好眼睛看清楚了身边都是些什么人,人都说物以类聚,可别像那帮人一样,全特么五行缺智,命中带傻!”
“嗯嗯嗯!”方舟廷疯狂点头,“我就跟着你了,小陆先生最厉害!”
陆景狠狠一拍桌:“跟我谈艺术?老子是你们祖宗!”
泄气完毕,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前额头发呼啦啦直往上飞。
黑着脸坐了好一会儿,气头下去了,才大发慈悲地看了发小一眼,“你来到底什么事?”
方舟廷转了转眼珠子,特地绕一圈跑陆景身边去,“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家三姨奶奶、您三姑姥姥,让我过来跟您说一声,有个人,您得去见见。”
陆景眉头一跳。
他跟方舟廷除了是发小,还有一层谜样的能拐到八千里风和雨远的弯弯绕绕亲戚关系。深究起来,得追溯到他家陆太太的姑姑也就是他姑姥姥那辈儿去,番薯藤似的,三天三夜扯不完。
小陆先生一刚脱离资本主义国家深谭归国三年不到的西洋青年画家,每每面对这些三大姑六大婆的亲戚关系,能给磕出一脑门血来。
方舟廷了然地拍拍他肩膀,“别这样嘛,好歹得叫人家一声姑姥姥——”
“打住!”陆景嘲道,“所以为什么是你来?那群姑奶奶姑姥姥的不都老佛爷似的懿旨一下就完事?合着你这是传旨太监上门来了?”
“你当我想来!”方舟廷怒道,“别人来说你能听吗?别说听,他们怕是连你影子都见不着!”
“不去。”陆景毫不犹豫。
方舟廷一噎,蓦地放软了语气,“来吧来吧,看在我的面子上——”
“你有什么面子?”陆景一点也不客气。
方舟廷继续苦口婆心:“你看看身边的那些人,谁一开始不是骂骂咧咧决绝不从,可时机一到,还不是跟鸭子蹦粪坑似的笃笃笃往下跳?”
“所以鸭子为什么要蹦粪坑?”陆景抱胸看他。
“你管鸭子蹦不蹦粪坑!”方舟廷不让他歪楼,“你看看我,这大清早的不也刚赶完一个相亲!”
陆景:“大清早的相什么亲?约去喝豆浆吃油条吗?”
方舟廷:“你当我想啊!小姑娘家年纪不大,事业心倒是强,说是工作忙不定时加班,只有早上九点上班前那点儿时间才有空见一面,我这不是得配合她么?”
陆景:“……”
方舟廷敬业地又把楼给掰回来,“您看,这么多年过来了,您身边——”
“你是狗吗?”陆景就恨听曾经,一听就变脸,“多管闲事。”
“我不是狗!”方舟廷愤怒,“大家就是想你好好的!”
陆景毫不客气,“你们这波操作可以啊,我不知道同性恋都有相亲市场了。”
“那也要看是谁!”方舟廷生无可恋,“你去呗!去嘛!”
陆景斜眼看他,不吱声。
方舟廷小心翼翼地:“我当你答应了?”
陆景:“伤残鉴定了么?”
方舟廷:“???”
陆景:“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去了?”
方舟廷:“……”
“陆景——”方舟廷一脸诚恳,“我想你好好的。”
陆景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
方舟廷毫不示弱。
这祖宗脾气有限,真惹急了能直接给人来一口,方舟廷本来挺怵他,可今天任务重大,出门前特地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又提前做了功课,此时居然也能底气十足地大胆瞪回去了。
二人大眼瞪小眼。
方舟廷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表演:“与其在风雨中逃避,不如在雷电中舞蹈,即便淋得透湿,也是领略生命的快意。不要抱怨与哀叹,只有当心灵坚强了,心头那些洪水才会慢慢退去……”
陆景:“???”
方舟廷按着胸口,仰头四十五度角,接着抑扬顿挫:“不管昨夜经历了怎样的泣不成声,早晨醒来这个城市依然车水马龙,我们都要学会正视前方,面对潮涌。”
陆景:“……你有病吧?”
方舟廷眼中泪光闪烁,咬着下唇看陆景。
……
……
……
半个钟头过去,陆景在毒鸡汤的兜头冲刷下崩溃了,他抱头咆哮:“去!去去去!马上安排!”
【作者有话说】:
【注】:梅杜萨之筏:法国浪漫主义画家西奥多•杰利柯的油画作品,收藏于罗浮宫。这里出现的只是商品画而已,有些商品画是画家花费了大量精力、时间用古典画法临摹……文中一笔带过,没详写,就在这里大概说明一下。
第2章 小陆先生是你爸爸?
陆景,二十七岁,RCA博士,当前国内外最受关注的青年艺术油画家之一,归国两年,一个红了也得回家继承家业的小可怜虫。
繁琐沉重的公务扼杀思维,寡淡无味的规律生活消磨了灵感,如今的陆大画家,每天丧如狗又累如牛,而今迫于长辈压力,还得拖着风烛残年的肉体,去赶赴人生第一场相亲。
“Z大教授,自己带了个什么研究团队——当然这个你要自己去了解——对方由于工作性质,想要找个过日子的伴侣也不容易,你性子傲,一般人入不了眼,我思来想去,大概也只有这种能一心一意静下心来做学问的适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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