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崔远洵的确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他只是觉得贺言凶得很没有威慑力,又有点让他想发笑。
甚至像那种路边遇到的小猫小狗一样,想要去挠一挠下巴。但这种行为不太礼貌,崔远洵不会这么干。
等到了正式场合的时候,贺言已经完全换了样子,神采奕奕,唱了首抒情歌。曲调听起来陌生,但声音很不错。崔远洵听着,用手机搜了搜,发现还需要付费三元才能听。销量看起来非常高,但崔远洵却从来没听说过。
“看什么呢?”旁边有个陌生的声音在问。
崔远洵抬头去看,一张面积很大的脸出现在面前。
倒是有一丝眼熟的,崔远洵也努力回忆了一下,想起是哪位之后,更不太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对方却好像并没有太多羞耻心,继续赖在眼前:“怎么?出名了招呼都不愿意打了?”
“你好,朱总。”崔远洵说。
对方脸都气绿了:“你他妈……老子不姓朱!”
崔远洵想起来,好像是记岔了,这人是当时摸着他大腿谈潜规则的三百斤的猪,不是姓猪或者朱。
“朱总”却还在试图聊天:“当时我也有不对,不过你也没告诉我你是陈总的外甥啊,年轻人还是要成长,说话做事不要那么莽撞,知道了吗?”
这是摇身一变开始推锅教育人了。
“知道什么?”崔远洵却很不领情,“这不是你比较丢人吗?我成长什么?”
非要说的话,崔远洵这段时间也不是一点变化都没有,比如现在他更想给这人一拳了。他快速地走开,以避免因为公开场合揍人而出现在派出所里。
贺言已经从舞台走了下来,端了杯酒,刚喝一小口就看到崔远洵走过来。
“那不是深海传媒的徐麟嘛,你认识?”贺言随口问道。
“你认识?”崔远洵反问了回去,“居然还知道他名字。”
贺言莫名其妙:“你这语气……见过而已。”
“之前说什么要封杀我。”崔远洵这才和缓一点,“这次又来说些鬼话想教育人。”
贺言突然想了起来,好像是听崔远洵说过,回忆着问:“是不是在机场说什么混不下去也不会找三百斤的猪潜规则?”
“对。”崔远洵有些疑惑:“你那时候听见了吗?”
“嗯,”贺言还记得那个场景,“你站我前面嘛,我心想这人长得还行,怎么脑子像被驴踢过。”
……
崔远洵并不是一个没有感觉的人,比如,要是刚刚那位徐总对他说这种话,他可能真的会考虑不顾自己的基本素质,把酒淋对方脑袋上。
如果是杜别舟这么说,他会随便反驳一两句,内心很不屑。
如果是贺言说的……
“长得还行吗?”贺言听见崔远洵说,眼神有些闪烁,“我记得你说的是,导师夸我只是因为我根本没名气,看起来眼生,才会觉得好看。”
“有吗?”贺言装傻。
“第一期的第三个附加花絮里。”崔远洵还在强调,“你怎么记性一会儿好一会儿差。”
贺言的眼睛左右看了看,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长舒一口气,无比热情地回应:“我马上过来!”
就这么一溜烟跑了。
崔远洵一头雾水,直到回去的路上,姜鑫刷着微博夸他今天出的图很帅,崔远洵依然在想这件事。他发了一会儿呆,又看了看姜鑫用助理号转发的图片,声音很轻地问:“小姜,如果别人记得你很久之前说的话,还指出你前后矛盾,你是不是会觉得他很记仇?”
姜鑫想一想:“这个肯定看情况吧。我也可能会觉得妈的记这么清楚你是不是暗恋我。”
崔远洵学习了一个新的知识点,但又在这样充满了“可能”、“大概”等不确定元素的选择题里犯了难。
他最近总是困在一种古怪的情绪里,有时候会发散思维,有时候又在意一些以前不会在意的东西。那位据说很有名的摄影师也夸过崔远洵有多么适合拍照,他当时听了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听到贺言这么说出来,他就有点讨人嫌地想多追问几句。
果然搞得人家不愿意回答了。
“崔哥?”姜鑫在崔远洵面前挥手,“怎么了?都不说话。”
崔远洵若有所思:“刚刚应该问问那个朱总,当同性恋是什么感觉。”
姜鑫眨了眨眼睛,完全听不懂崔远洵在说什么,更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剩傻眼。
那头的贺言才刚坐下来,就听到一长串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原本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拿起来一看,是崔远洵把九宫格照片全发了过来。
“大哥,你没事给我展示您的出街靓照是干嘛呢?”贺言实在不懂。
“你不是说要艳压吗?”崔远洵回复,“看看效果。”
贺言这一整天的愁云惨雾,对未来的踌躇与困惑,那么多复杂的想法,全都消解在了崔远洵的神经质行为里。
甚至让他忍不住打开语音,在李深的惊讶眼神里骂人:“妈的,神经病吧你!”
但他没有抬起手指,依然按着,隔了一两秒,又有些无奈地说:“你好看,行了吧?”
李深五雷轰顶,动弹不得。甚至看着贺言下车,他都还呆坐着,望着远处的云海和近处的人潮,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这是有嫂子了。
第67章
“听你舅舅说,你推了王砺的新电影选角?”晚上的时候,已经回到家的父母打来电话问候。
“爸,”崔远洵有些无奈,“你就别操心了,不是你们一起说的不管我发展什么样都好吗?”
“我们那意思是不管你混得有多差,”父亲说,“现在不一样了,既然有了机会,你应该把握时间,掌握方向。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懂得一些道理。”
崔远洵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是像以往那样沉默着。
“是因为贺言吗?你要跟他竞争同一个角色。”父亲却突然这么问。
“没有。”这次崔远洵很快做出了回应,“他后来定了演另一个角色,我推荐的,感觉他比较适合那个。”
父亲更加吃了一惊,电话那头的声音远了,他似乎是在跟边上的人说些什么。
崔远洵没有挂电话,他很少会挂断家里人的来电,静静等着,直到那边声音再次响起来:“其实我和你妈上次去现场就感觉出来了,你真的变了很多。”
但语气里,并不是只有高兴,更有很多担忧。
他们的儿子,就像每个杀猪盘诈骗案里的精准对象,不擅交际,又没什么朋友,也不谈恋爱,缺乏生活技能,还有钱,以前至少还冷冰冰的,现在有了温度,被利用的可能性只会大幅度提升。
可是这些话,他也很难对崔远洵说出口。
“他们明显觉得很勉强,又还约着去试第二次,”崔远洵继续说,“换成以前我会多去争取,但现在会想,是不是因为舅舅,才再给我一次机会呢?”
父亲明显听得更痛苦了:“可这又有什么问题,现在干什么不需要关系人脉。那个贺言不也是被人介绍去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崔远洵却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一些事情。
是了,因为贺言。
集人情社会之大成的娱乐圈,他也不是一点都不懂,为什么这次会拒绝掉,这个事情,他其实自己都不太想得明白。
表演艺术是崇高的,不应该被别的因素裹挟,不应该去演并不适合的角色,他以为是这个原因,但总觉得好像又缺了点什么。
不是因为贺言要跟他竞争同一个角色,而是因为贺言。贺言也会在这个剧组里。
如果一起拍戏了,他很难跟贺言说,自己也不确定剧组是不是根据演技和角色匹配度选的他,因为家里的背景,因为有人砸钱?他说不出来。哪怕贺言可能根本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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