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处是,这样折腾以后,再来一次,贺言居然感觉也进步了不少。
不过也实在太累了,贺言的后背都被浸湿,有些脱力地靠在墙上。张昼冲着他,一副了然的神色:“你看,你只需要一点压力,就能遇强则强。”
以往贺言听到这种表扬,从来都会挂着笑容多谢前辈的指点,但现在他的标签早就变成了“说实话”,收了夸奖,却漫不经心地说:“但昼哥,你好像不太一样了。”
准确地说,变得差了不少,像失控的、引线只差几毫米的炸弹。
张昼也听了出来:“突然觉得那么演没意思,换个方法。”
他又说:“你和崔远洵真的区别很大,你们会想的完全就是两个方面。说实话,其实不太合适。”
贺言觉得张昼说了句废话。岂止是不太合适,简直是天差地别,没有一点理由应该在一起。
可是换个角度说,如果不是崔远洵,贺言大概不会选择任何的人。爱情与家庭,在他这里,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直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眼前。多么不应该,都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是啊,”贺言也这么说,“好像真是这样。”
“解散粉丝后援会吗?”李深这些天忙得胡茬都出来了,听到这个举动,却只是稍微意外了一下,“也是,现在的大势所趋,迟早都要做的。”
贺言又想一想:“还是等生日过后吧。”
其实生日也是一个估计出来的大概日期,他到底出生在哪天,都没人真正记得。刚出道的时候贺言都还没成年,十八岁的生日过得热闹无比,粉丝对着他喊生日快乐,给他写很长的信,为他许愿,希望他天天过得快乐。
他都没有忘记过,也正因为这样,需要割舍掉一些东西,更加诚实地面对自己。
临到决赛前,这个节目又出现了一些变动。
取消线上投票,取消排名,取消所有需要打榜的榜单,不仅是正片,连其他视频也都隐藏了播放量,只有热度值。即便如此,讨论度依然不减,甚至还更多话题。
崔远洵更是收到某好事者的问询,问他是不是跟贺言闹崩了,果然这种认识几个月表现在镜头前的廉价友谊不能持久,让他也不要太过伤心。
“帮你免费打广告不是为了让你诅咒我们的。”崔远洵对表弟说。
表弟喊冤:“只是你免费了而已,贺言可是很贵的!所以你们关系其实还行吗?”
崔远洵想,不能让表弟知道得太多,他得含蓄一点:“相当不错。”
表弟沉默了一会儿,给他发来一个微博链接,点开一看,是一段偷录的音频,还贴心配上了字幕,转发里都是一片哀嚎。表弟问,那怎么他说得像要散伙了一样。
崔远洵冷酷地回复:“我还觉得你跟时尚一点不合适,每件设计的衣服都是从乡村大舞台偷来的,你还不是特别爱它。”
崔远洵有些用力地按下锁屏键,想一想,又准备再次打开手机进行一番操作。一只手伸了过来,贺言还没完全清醒,声音含混:“投诉用小号。”
他还说:“选不实信息。”
崔远洵接了过来,打开贺言那个没有任何信息的小号页面,提交了投诉。下方的消息栏里有很多未读消息,点开是超话社区在提醒这个号的主人,已经有多少天没有签到了。
崔远洵抬头,又看着角落里亮着的那盏灯。远远的灯光照过来,落到贺言脸上时,已经只剩下浅浅的轮廓光。
崔远洵突然说:“灯是我妈买的,好像是什么品牌的中古灯,就这一个了。她最近寄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结果买这个灯的时候也点错了地址。”
“哦,那阿姨还挺有品位。”贺言没听明白,迷迷糊糊地应着。
“你可以在他们来看决赛之前带走它。”崔远洵继续说,“我就跟她说丢了。”
“它是你的了。”
贺言很想骂一句崔远洵这个不孝子,但他的确是太困了,崔远洵的声音又很好听,像热水一样冲刷过皮肤,让他在渐渐模糊的意识里,只是说了一句:“嗯。”
然后他的胳膊随意地搭在对方的肩膀上,无比安稳地,沉入到梦里去。
第77章 但凡自救的人有福了
张丽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她早上七点起床,开着车去上班,路上遇到了三个红灯。今天有记者来采访,要报道本市成立的第一个未成年人心理辅导站,以及作为站长的张丽。
今天的来访者是一对母女,母亲抱怨着女儿不懂体谅父母,沉迷追星成绩下降;孩子则一直沉默,突然间爆发,歇斯底里大喊:“反正你把什么推给追星就行了,什么都是我的错好了!我只是想这周末休息一次不补课,就一天而已!”
两人争执起来,母亲说孩子不补课就是为了看明星的演唱会,女儿更为生气,说那不是演唱会,说了是决赛直播,妈妈却根本记不住,也不关心,只会指责她不好好学习。
多么常见的青春期纠纷,在那些争吵的语句中,张丽突然听到一句:“你要是为了学习,花多少钱爸妈都愿意,但就那么点时间,你还去充VIP会员看什么贺言……说什么榜样,怎么不拿年纪第一当榜样,拿科学家当榜样?”
在小孩哭起来的那一刻,张丽突然想起一些无关的事情。
那些事情就像迅速闪过的火花,马上在脑海里消失了。她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劝着母亲要尊重孩子的空间,不要给太大压力;又劝着女儿也要体谅父母的辛苦,在他们终于平静下来之后,张丽无意地说起:“其实有时候追星也不是坏事,有时候也能学到一些好的。比如您也可以听听她喜欢那个明星什么。”
女孩便开始说起来,说喜欢他努力,喜欢他追求梦想,喜欢他尊重别人,说到后面:“他还是我们市的,明明是个孤儿,但是从来不卖惨……”
张丽想起来了。
张丽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在这个城市工作了很多年,买了房和车,孩子偶尔也会这样不听话。什么都很平常,没有哪些事情是特别到值得专门拿出来说的。但刚刚张丽想起来,十数年前,张丽是个社工,有一次被安排了任务,去见一个小孩子。不会写字画画,说话也很勉强,发了一场高烧,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还记得资料里有一份判决书文件,在服刑中的某某某被撤销了监护人资格,法院将某市某县民政局指定为法定监护人。
被监护人的名字被取名叫贺言,贺是按百家姓轮到的姓氏,言是希望他能说话的意思。
结束的时候,张丽送这对母女到门口,她问女孩:“你说的那个决赛,是什么时候?”
意料之外而情理之中的是,何羽鞍最后还是要在决赛现场出现。
不仅如此,他还来了彩排,为了避免出错,反复核对着流程。演员们这一次为了避免被偷拍,只是走台,没有真正表演。这也让他们有了精力,刚一结束就去关心问候何导的身体状况。
等人群散去以后,贺言才像解冻一般,终于苏醒过来,朝着何羽鞍走过去。
“贺言?”何羽鞍先看到了他,叫他的名字,“今天表现不错。”
他的双颊都凹了下去,眼皮上有了几层的褶,但难得很有精神,说这话的时候,还对贺言笑了笑。
“我还是比较喜欢张昼的角色。”贺言像个贪心不足的赖皮。
“当然。”何羽鞍说,“疯狂地想尽办法,要维护自己那虚假的名誉,不觉得很眼熟吗?”
贺言又语塞了,果然还是不该跟何羽鞍聊天。
“马克吐温的《败坏哈德莱堡名声的人》,就是这个故事。”何羽鞍恶趣味地峰回路转,“那些角色又想要钱,又想要名。我从这个故事得到的灵感。”
这句话实在扫射了太多人,贺言被牵引着,问出来:“那你想要什么呢?”
何羽鞍没有太意外,但还是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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