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带他去验个血。”急诊医生冲裴湛扬喊道,“验完马上到我这里来。”
裴湛扬回过神,急急忙忙带着陈瑞西出门了。
验血结果很糟糕,陈瑞西的白细胞指数高到离谱。医生开完药,说了一大堆嘱托的话。
“先去打针,晚上看看体温会不会降下来,如果没降下来再来医院。”
“温度太高了,这个抗生素我稍微加大了一点点量。家属在他打针的注意一下,可能打下去会犯恶心,他恶心的话马上去跟护士说。”
输液室里陈瑞西青白着脸,针头扎进手里时他连眉毛都没颤一下。护士问他们是想躺着还是想坐着,裴湛扬正想回答,病人却主动说道:“坐着。”
裴湛扬领着他坐到了输液室的最角落。
一般人烧到这个温度早已神志不清了,陈瑞西竟然言语清晰地同他们说话。裴湛扬心疼得不得了,摸摸陈瑞西滚烫的额头,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睡觉。
陈瑞西听话地靠了过来,裴湛扬肩膀往下沉,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不睡。”陈瑞西皱着眉,艰难地说道,“裴湛扬,我好饿。”
能不饿吗?陈瑞西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没吃多少,又连续考了五个小时,铁打的人这会儿也该饿了。
裴湛扬立马掏出手机点开了外卖软件:“想吃什么?”
陈瑞西垂着眼睛,咽了咽口水:“想吃麻辣小火锅。”
裴湛扬打字的手顿了顿,看着陈瑞西毫无生气的脸,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换一个。”
“酸辣粉。”
“再换一个。”
“烧烤。”
“陈瑞西。”裴湛扬仰头看着头顶上的五袋盐水,义正言辞地陈述道,“你现在是一个病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关系,陈瑞西难得显得有点任性。他瘪瘪嘴,呼吸滚烫:“想吃辣的,嘴巴里没味道,吃别的没胃口。”
“不行。”
裴湛扬擅自做主,给他点了一份小米粥和小馄饨,然后叫了跑腿。点完之后他起身,倒了两杯温水回来。
陈瑞西耷拉着眼皮看着眼前的水杯,低低地说:“没力气。”
“没事。”裴湛扬把一次性水杯贴到陈瑞西的唇边,“我喂你。”
温热的水滑进喉管,舒缓了干燥灼热的口腔。陈瑞西喝完一整杯水,把沾在唇瓣上的水渍一点一点舔干净,裴湛扬瞧着他的动作,问:“还要喝吗?”
“不要了。”
输液室的空调开得有点热,但陈瑞西输液的那只手却是冰凉的。裴湛扬坐下以后把陈瑞西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上,小心翼翼地揉捏着:“护士说今天没有热水袋了,我们只能这样暖手了。”
陈瑞西的手心满是因为过高的体温而渗出的冷汗,裴湛扬掰过他的脑袋,让陈瑞西放松地靠在了自己的肩膀:“好了,先睡一下,等会儿外卖来了我再叫你。”
他们的位置偏僻,也没人注意到他们。陈瑞西歪着脑袋,眼前忙碌的护士变成了倾斜的人影,他确实已经困到了极点,但就是倔强地死撑着。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陈瑞西静静地开口,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梦到你了。”
“梦到我什么?”
陈瑞西有些不高兴:“一个不太好的梦。”
裴湛扬帮陈瑞西留意着盐水,附和道:“那不说这个了。”
“我起床的时候头很疼,然后去药店买了止痛药。药店的人跟我讲只要吃一颗就够了,我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就吃了三颗。”
陈瑞西好像一点都没有讲故事的能力,所有的事情到他嘴里都变得干巴巴的,但裴湛扬却听得很认真。
“还好我把试卷都写完了,交卷铃声响起的时候我正好做完最后一道题。我们数学老师说只要你能做完题目,那基本上就能拿到奖。”
裴湛扬用脸颊贴了贴他滚烫的额头,感受到了他不正常的体温。他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像是有人把他的心脏泡进了柠檬水里,轻轻一挤就能挤出又酸又涩的汁水。
“陈瑞西,你是超人吗?”
许是没料到裴湛扬会这么说,陈瑞西愣住:“......嗯?”
“数学竞赛又不是只有这么一次,这次考不好下次再考不就行了吗?”裴湛扬并不想责备他,他只是恨陈瑞西一点都不爱惜自己,“你身后是有老虎在追你吗?你少拿一个奖它会从你身上咬块肉下来?”
陈瑞西听着他不痛不痒的埋怨,晃着脑袋去蹭他的肩窝。裴湛被他蹭得心痒,扶着他的头让他不要乱动:“头不疼吗?”
“疼。”
陈瑞西黏他黏得紧,生病前和生病后完全是两个人。裴湛扬见他眼皮都糊在一块儿,好脾气地劝他睡觉。
他垂眼注视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瓮声瓮气地问裴湛扬:“睡醒你还在吗?”
裴湛扬暗想着快点退烧吧,他的西西那么聪明的脑袋,如今都被烧得问出这么蠢的问题了。
“会的。”裴湛扬把宽大的校服盖在陈瑞西身上,只让他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他捏了捏他薄薄的耳垂,亲昵悄声地与他耳语:“我一直都会在。”
第23章 “还没追到。”
陈瑞西睡醒的时候头顶上是亮晃晃的白炽灯,灯罩把灯光分割成四个方方正正的小块。陈瑞西盯着看了很长时间,直到眼睛发酸他才回过了神。
不知什么时候他被移到了病床上,一旁挂着五袋空荡荡的输液袋。陈瑞西偏过头,一眼就注意到了睡在床尾的身影。
男生长得高,手长脚长,屁股底下是一条很矮的塑料小凳。他趴在床尾,脑袋枕在臂弯,似是怕打扰到陈瑞西的睡眠,把自己蜷成一团,看起来别扭又怪异。
陈瑞西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湿闷的,很快消散在温暖的空气里。
不远处向静茹捧着一杯水走了过来,她对上陈瑞西黑白分明的眼睛,愣了几秒,欣喜道:“儿子!你终于醒啦!”
床尾也很快有了动静,裴湛扬被吵醒,扶着额头撑起了脑袋。他不适地皱着眉头,在撞上陈瑞西的视线以后便定定地望着他。
一双手摸上了他的额头,向静茹嘴里念念有词:“好了好了,烧终于退了!儿子你醒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裴湛扬慢慢站了起来,由于向静茹在场他又变得非常拘谨。他拿起挂在床尾的校服,眼神却始终没有从陈瑞西脸上挪开。
“阿姨,既然陈瑞西醒了,那我先走了。”
“欸!”向静茹立刻挽留他,“走什么走!阿姨不是跟你说了晚上一起去家里吃饭!”
她看了眼时间,现在也才刚刚过七点:“小裴!晚上阿姨给你做一顿好的,你一定要尝尝阿姨的手艺。”
裴湛扬的目光不露声色的在陈瑞西脸上流连,接着转移到了向静茹脸上。他拘束地笑了笑,很有礼貌地说:“不用了阿姨,今晚我妈一个人在家里,她让我回家陪她吃晚饭。”
向静茹羡慕地看着裴湛扬,直夸他孝顺。
陈瑞西撑着手坐了起来,裴湛扬穿好校服,冲陈瑞西开口:“我走了。”
“你晚上好好休息,明天见。”
直到裴湛扬离开,陈瑞西还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向静茹拍了拍陈瑞西的肩膀,把他丢掉的魂儿给唤回来:“陈瑞西,人家小裴跟你说再见,你怎么连理都不理?”
“哎呦我下午给你打了四五个电话你都没接,最后还是小裴帮你接的。”向静茹拍着胸口,回想起来还有些惊魂未定,“你这孩子!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跟我说!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高烧退下来以后整个大脑都轻飘飘的,那种混沌迷糊的不真实感终于从身体里抽离出去。向静茹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陈瑞西听她说十句,十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两人从医院离开前又去测了体温,37度2。那个急诊医生在开抗生素的时候顺带给陈瑞西配了一点治外伤的药膏,好好的一张脸被折腾成这样,急诊医生怪责地说道:“这个药膏每天睡前涂一遍,两三天就会消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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