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无意,听到这些话,闻岁心里仍然有点泛酸。
哪怕是现在已经在一起了这么久,还有很多的事是自己不知道的。刚才简映说的,只是时间里很小的一个缩影。
江暗对自己的爱,永远是汹涌又无声的,偶尔窥探到一角,总会掀起巨大的波澜。
“没那么夸张,别听他胡说。”江暗侧头揉了一把闻岁的脑袋,又低声补了一句,“而且我心甘情愿。”
闻岁嗯了一声,很轻地捏着他戴着对戒的无名指,垂着眼睫没有说话。
季小屿不满了,非要攀比似的,抬眼瞪着自家男朋友,大着舌头反驳:“我们闻岁也很痴情的好吗?高、高中他们俩刚分开的时候,他都不跟人说话,没事就在本子上写江暗哥的名字,一写就是一整页,最后练得比自己签名还好看。”
说到一半,季小屿瘪了瘪嘴,感同身受似的,声音带了点哭腔,“看着真的很可怜很心疼啊,三天两头跟我说又梦到哥哥了,但是见不到,只能想着。没拍过什么合影,画画技术又差,他经常很懊恼不能把自己梦到的样子好好画下来,有天跟我说,都怕哪天自己不记得哥哥长什么样子了。”
想到那本满是火柴人的速写本,江暗滚了滚喉咙,不知道当初闻岁在那些岁月里一遍一遍翻看的时候,内心有多难受。
他沉默地牵过闻岁的手,五指缓慢嵌入,十指相扣。
“儿子你喝多了……”闻岁想要开口打断,出声才发现声音有点哽咽。
“所以有时候发自内心的羡慕,虽然有分离有重逢,但参与了彼此几乎全部的人生,特别美好。”季小屿吸了吸鼻子,又埋头补了一句,“哎我说太多了是不是,果然喝酒误事,以后不喝了。”
闻岁摇了摇头,淡淡笑说:“所有不同开头的相遇都很美好,而且,你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
汪奇粤抹着眼泪,看着眼前的几张青春肆意的脸,轻声感叹道:“虽然经常吐槽大家,但看你们感情都这么好,真的特别高兴。我以前也没什么贴心的朋友,这四年能碰到大家,真的很庆幸也很荣幸。可惜我下个月就要出国读研了,不能陪大家一起走下去了,都要给我好好的,白头到老。”
“又不是见不到了,伤春悲秋干什么。”闻岁受不了这么矫情,眨了眨眼,把那些乱七八糟地情绪都压了回去,举着酒杯说,“来,干个杯,友谊万岁,爱情万岁,我们永远不会走散。”
几个酒杯碰到一起,清脆作响,是这个夏天最动听纯粹的声音。
正准备一饮而尽,头顶的灯闪烁了两下,房间陷入一整片昏暗。
季小屿捏着酒杯,悠悠叹气:“停电了,这点掐得真是时候,刚酝酿好的气氛都没了。”
“闻岁你交电费了吗?”简映说完,话音一拐,“哎不对,这应该得归江暗管,你估计连电表在哪儿都不知道。”
“住这么高档的小区有啥用啊,一言不合就停电,我突然觉得穷点也挺好!万恶的资本主义!”
“老子还要还房贷的好吗,汪奇粤你一个即将投入资本主义怀抱的人给我闭嘴。”
“我就不,略略略,你来打我啊,看得见吗?”
闻岁得到物业回复,懒洋洋摁灭亮着的手机屏幕,嚷嚷说:“吵什么吵什么,三分钟就来电,再说了,不觉得很有氛围吗?”
“有氛围个屁,我刚手抖酒倒衣服上了。”汪奇粤哇哇大吼,手忙脚乱摸黑扯着纸巾在身上胡乱地擦。
江暗很轻地勾起嘴角,眸底带笑。
他从前孤苦无依,独来独往,闻岁用尽全力,把所有的热闹,亲情,友情,爱情都带回了他身边。
不管这些平凡的日子怎样的笑着闹着,唯一一点他很笃定,以后的以后,再也不会是孤身一人了。
然后感觉某人摸黑凑到了耳朵边上,低声说:“哥,我突然觉得,所有的意外,也许都是惊喜。”
“你是突然顿悟了还是怕我情绪不高讲个鸡汤。”江暗学他压着气音说话,声音放得很轻。
闻岁俯身扣着他的脖颈,很轻地贴上唇角,表情蔫儿坏:“比如现在,我们就可以当着那几个不懂情趣的,偷偷接个吻。”
江暗笑着把人抱到腿上,仰头回吻,等到灯再重新亮起的时候,还没分开的两人被另外几人一拥而上,抡着沙发上的抱枕一通乱砸。
汪奇粤打得最狠,疯狂吐槽:“偷偷摸摸接吻很刺激是不是!谈了快四年地下恋,有本事公开啊,我都要被憋死了!”
“那你憋着吧,憋死最好,就可以安葬祖国了。”闻岁挑衅回着话的间隙,又凑过去亲了江暗一口。
“真的,他们可能有点变态,就喜欢这中偷情的快乐。”同样被荼毒的封口二人组简映点了点头。
“要我说,怕非议什么的搞不好真的想太多,那个我们老乡,池妄那一对不就很招摇吗?其实吧,同学们说不定觉得这中兄弟禁忌之恋磕起来更带感呢!”季小屿翻了个白眼。
简映捏着抱枕,眼神幽怨:“乖乖,那你什么时候把我公开?”
大家笑成一团,一通乱战,闹到了大半夜也不消停。
后来懒得各回各家,另外几人就借了次卧和沙发凑合着睡了。
闻岁是被晃醒的,睁眼的时候,头还晕得厉害。他抱着江暗蹭了蹭,哑声问:“哥,几点了?”
“快起来,还有半个多小时开始毕业典礼。”江暗把他的衬衫和学士服递过去,低声催促。
听到起床的动静,其余几个人也半梦半醒的睁了眼,个个回光返照一样,鲤鱼打挺翻身起床。
原本的计划全都乱了节奏,兵荒马乱似的,简映他们先回了宿舍换衣服,闻岁跟在江暗后面,两个穿着学士服的少年飞奔着赶往毕业典礼的现场。
夏日潮热的风席卷过脸颊,阳光灿烂地落在校园里的每一片树叶上,是最近以来最明媚最温暖的清晨。
跑到大礼堂的门口,闻岁一手拿着学士帽,一手随意拨弄着头发,抬眸看向前方,手指突然顿住。
谢明之捧着鲜花,穿着一身红色长裙,妆容精致,微微笑着,只是眼圈有些抑制不住的发红。
她挽着的闻仲青仍然是往常的黑色西装,没什么不同,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过耀眼,隐约间多了几根不易察觉的白发。
三年半的时间未曾相见,恍如隔世,闻岁张了张嘴,发现嗓子发干,连声爸妈都叫不出了。
江暗跟着停住脚步,双双对视的那一瞬间,眼底瞬间起了一层很浓的雾气,心口酸涩得厉害。
“岁岁,小暗,毕业快乐。”谢明之把手上的两束花递过去,努力想维持着笑意,声音却带着明显的哽咽,“真是好久不见了,两个小朋友穿着学士服的样子,真好看啊。”
闻岁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看向闻仲青,声音颤抖着不确定问:“您也是来庆祝我们毕业吗?还是……只是工作恰好路过?”
这些年来无数次的失望到绝望,早已被伤透了心,也就已经彻底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和念头。此时人站在面前,却不敢轻易相认,生怕又是一场美梦。
闻仲青没回答,只是抬手替他把歪掉的领带调整拨正,沉声说:“领带都不会打,像什么话?小暗没帮你?”
“他……”闻岁再次听到他口中熟悉的小名,鼻子发酸,看了眼身边的人,“昨晚跟朋友聚会喝多了,早上出来太急,没顾得上。”
“我们昨天傍晚的飞机,一周以前订了机票就打算要过来的,你爸爸整晚上没睡着,一大早就散步过来了,生怕错过。”谢明之温婉地笑了笑,“我们想着,别的同学家长大多都来了,我们也不能让你们单着。”
闻岁觉得眼泪要忍不住了,好多的话都堵在嗓子里,却一句也问不出。
大概也不需要再问了,强硬如闻仲青,跟他们硬生生扛了好几年都不肯妥协,彼此较劲,现在能退到这一步,已经是他人生里做出过的最大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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