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和微不想让他憋着,但又怕他总生气也不好,差点跟着一起得了激素失调。
这天,护士换完药以后,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在门口冲沈和微做了个抹眼泪的动作,意思是陆晚星哭了。
沈和微本来没敢动,因为往常这时候,陆晚星最烦他走来走去的声音,只能离陆晚星不远不近地站着。
但陆晚星几乎没有在护士还在的时候哭过,要哭也是冲沈和微发脾气,所以他又有些不确定。
犹豫半晌,还是走过去,弯腰看拿被子整个蒙着头的陆晚星。
他试探性扯了扯,发现陆晚星没拽着,慢慢把被子扯开,就看见陆晚星缩在床中央,紧紧闭着眼,眼泪一串一串地滚到床单上,已经湿了一小块。
陆晚星天天受这个罪,沈和微本来就是极力忍着,眼前这个画面,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和微的眼底也倏得红了。
他死死握着拳头,手背和胳臂上的青筋鼓起,呼吸也开始压抑着深和沉。
半晌,他把陆晚星从床中间捞起来,面对面抱在怀里,手掌带着力气,揉搓陆晚星的后脑勺和脊背。
陆晚星整个人是软绵绵的一团,也不是单纯因为换药的疼而哭。
他最近哭了太多,掉的眼泪比之前二十年加起来还要多。
实际上,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原因。
只是觉得委屈,忍不了,忘不掉的委屈。
他突然咬住了沈和微。
被沈和微面对面抱在怀里,张口咬的地方就在沈和微的锁骨附近。
陆晚星没留情,咬住了就不松口,舌尖尝到血腥味也不松口,是要狠狠地报复。
沈和微只紧绷了很短的时间,然后就放松下来,无知无觉似的,直到陆晚星累了,脸埋在他胸膛,哽咽着说:“都怪你……”
沈和微说不出话。
他知道都怪他。那么多事,都怪他。
过了几天,陆悉来了趟医院,要看陆晚星,沈和微不让他进病房。
陆悉在门口扬声喊陆晚星的名字,沈和微扬声叫保安。
这场滑稽的闹剧,随着沈文华的到来才结束。
陆悉被带进病房,沈文华一边叮嘱:“这两天开始可以探病了,但也不能多待,二十分钟,护士就来赶人的。”
陆悉对沈文华很客气,说:“好的,我知道了,叔叔。”
陆晚星就在沙发上坐着,除了穿着病号服之外,看上去跟没事人一样。
沈文华去卫生间放新拿过来的陆晚星的日用品,陆悉在他身边坐下,说:“没听见我叫你?”
陆晚星说:“听见了。”
陆悉也没怎么生气,默默地又坐了会儿,说:“我妈走了。”
陆晚星知道这事。
陆泽荣把亡妻的后事办得排场很大,二十多年来,这是那位Omega存在感最强的一次,虽然人已经没了。
当时沈和栋在出差,沈和微说没空,沈文华代表沈家去了追悼会。
海城的有钱人,死后大都葬在了祥安。
但沈和微前脚听到消息,后脚就买了祥安,摆明不让她跟丁凡惠在死后碰头。
好在他误打误撞得不算得罪很多人,因为这样,陆泽荣亡妻的骨灰终于能按照她娘家人的意愿,被运回了娘家所在的城市。
听说也是豪华陵园,从头到尾风光大葬。
有关于沈和微,沈文华不添油加醋就算好的,都跟陆晚星说过。
陆晚星说:“节哀顺变。”
“我也没怎么难受。”陆悉说,“挺奇怪的,我想哭来着,最后发现自己是真的没那么多眼泪。”
沈文华泡了两杯蜂蜜水,一杯给陆晚星,另一杯给陆悉,又顺手摸了下陆晚星的额头,好像在看他的体温正不正常。
陆悉等沈文华又走开,撇了撇嘴,习惯性又要阴阳怪气:“你们关系可真好。”
陆晚星没理他,他也想起,自己不是专门来跟陆晚星找不痛快的,接回话题说:“我没哭,只感觉解脱。”
“她解脱了,挺好的,下辈子重新开始吧。”
陆晚星慢吞吞地喝蜂蜜水,陆悉又自言自语地说了好一阵,问他:“你听我说话了吗?”
陆晚星说:“听了。”
“……”陆悉说,“我跟你好好说话,你什么态度?”
陆晚星道:“无话可说的态度。”
“你……”
沈和微可能一直在门口听着,走进两步,远远地对着陆悉说:“时间到了。”
“我妈没爱过我。我还没出生,她就重度抑郁,她一直都恨我。”陆悉冲陆晚星低着头,声音低,语速快,“我以前,其实一直都嫉妒你妈对你那么好。陆晚星,你不会再原谅我,是吗?”
陆晚星说:“是的。”
沈文华客气地在门口送了下陆悉,让他路上小心。
不用再给陆晚星和陆悉制造独处空间,沈文华才跟沈和微重新回到房间。
他又摸了摸陆晚星的头,说:“他们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
陆晚星点点头,给沈文华喂了个草莓吃。
沈文华又把沈和微说了几句,说他刚才没有年长者的风度,不痛不痒,沈和微就当没听到。
陆晚星的伤口恢复得差不多了,情绪的改善也很明显。
短短的几天,沈和微就感觉自己不习惯陆晚星不发脾气的样子了,继而感觉自己贱的慌。
最近陆晚星就是隔一天做一次信息素检测,不过也不需要抽血,护士拿着仪器在房间里转一圈就行。
又过了一周,护士说:“有了。”
仪器检测到了空气中陆晚星的信息素,说明他的腺体开始了正常的运转。
医生再等了两天,才真正抽血化验。
他把结果拿给陆晚星,也给了陆晚星可以出院的通知。
与此同时,从头到尾陪床的沈和微,也在时隔两年多以后,才终于再一次的,真正地感受到什么叫陆晚星对他的信息素吸引。
那感觉来得分明,原本是纯生理上的刺激,但在他对陆晚星的感情作用下,几乎变成了无法拒绝的甜蜜的毒药。
可没人给他品尝的时间,因为,紧接着,就是他与陆晚星的分别。
走出这间医院,他不再能二十四小时看到陆晚星。
管不着陆晚星的吃饭喝水,管不着陆晚星的社交会客,管不着陆晚星不会轻易示人的情绪化,更管不着陆晚星不戴婚戒。
是的,陆晚星早就不戴婚戒了。
沈和微委婉问过一次,陆晚星自证清白似的说:“我没有带走,就在卧室床头柜里放着。第三个抽屉,你回去好好找找。”
沈和微就好像把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陆晚星的复学办得很顺利。
校内网论坛的那两个帖子的影响早就过去了,也没那么多人闲到天天关注一个陌生人。
大四课又少,已经没有专业课了,陆晚星原本就是为了拿到毕业证,插进一个毕业班的第二周,才第一次在公开课上见到两个他的同班同学。
其中一个,是以前跟他有过来往的学弟。
要不,陆晚星也分辨不出自己班的人。
“刚开学就听说你要来我们班。”学弟说,“有没有之前没通过的需要补考的课呀?”
陆晚星说:“没有,还差八个学分。”
学弟道:“那就好那就好,补考最烦,挂在心里玩都玩不痛快。”
学弟跟同伴坐在陆晚星旁边的空位,还没上课,陆晚星问:“你们找好实习的地方没有?”
学弟道:“你没看通知吧,导员说可以自己找,自己没找到的,这周抽签决定。”
他把陆晚星拉进了专业群,又给陆晚星说了一堆最近的新消息。
大多数都很有用,陆晚星一一记好,为表感谢,下课后请两位学弟吃了食堂。
沈和微约他吃晚饭,陆晚星回复说自己有事。
与学弟们道别后,陆晚星背着书包,先去逛了圈超市,才慢慢悠悠地回家。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