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雨山不是第一次这么早出门,只是以前不是赶飞机就是有什么急事,没有在车上好好看过这个时间点的城市。
总是忙碌的城市,在这个时间点看起来竟然是可爱的。
在温柔的点点朝阳下活动的人们看起来很有生机。
在七点左右抵达墓园,敬业的中介已经在等着了,这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但是毕竟已经入秋,还是挺凉的。
柳雨山抱着柳如雪的骨灰跟中介沿着台阶往上。
“我最近还在想呢,您这怎么这么久都不来下葬,以为您又回去工作了。”中介跟他闲聊。
柳雨山确实是因为工作出去了一段时间,但这个不是不下葬柳如雪的原因,他想了想,很认真的看着中介说:“你说有没有人永远不下葬的,就一直放在家里。”
“呃……”中介给愣住了,甚至觉得有点麻:“按规矩说是没有的,俗话说入土为安,中国人讲究这个,就算没有尸骨都要葬点贴身衣物求灵魂安定转生呢,更别说把骨灰一直放在家里了。”
柳雨山继续问:“那你这个意思就是只要不埋,人就不能转世,就一直在人间晃荡咯。”
中介回过头来,看看一脸认真的柳雨山,又看看他怀里抱着的骨灰罐子,眨眨眼,紧张得吞口水:“算……算是吧。”
柳雨山心里在憋笑,嘴上还要贱兮兮地说:“那早知道我去哪儿都带着了,带我妈到处转转。”
中介:“这不太好吧……”
很快到了选好的墓地,中介已经找人在墓地位置上挖好了坑,立刻就可以下葬了。
柳雨山站在墓地前,看着眼前的景色,觉得这位置真的是很不错。
没有搞一般人下葬的那套繁琐程序,柳雨山就是很简单的把骨灰放进了坑里,然后填土,工作人员帮忙封一下水泥立好墓碑。
那么豪华那么大的墓碑上就只有四个人的名字,柳雨山不禁笑了笑:“妈,你说要是我也死了,咱家可就绝种了,没人来祭拜了。”
当然,柳如雪大概是不在意什么绝种不绝种的。
这一堆事情做完已经是九点多,明明已经很简单了,还是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完成,柳雨山甚至没带什么祭品,只从包里掏出一罐雪碧,在柳如雪面前喝了。
出了墓园在路边好一会都没有公交车来,柳雨山这才想着去看一下旁边的路牌,好家伙,两个小时一趟,而且上一趟刚过去半小时。
不过一般来墓园都是自己开车来,像柳雨山这样坐公交的没几个。
打开叫车软件犹豫了一会,柳雨山在轿车软件和通话列表只见切换好几次,还没纠结出个结果,蒋南的电话先打过来了。
“喂?”
蒋南:“你去墓园下葬柳阿姨了?”
柳雨山:“你怎么知道?”
蒋南:“我刚在楼下朋友个奶奶说你一大早抱着个罐子出去了。”
“啊是,”柳雨山笑笑:“已经下葬好了。”
蒋南:“回来了吗?”
柳雨山微微抿嘴:“嗯,等公交车呢。”
“墓园的公交车你等到地老天荒都不一定来,我来接你吧。”
“哦,也行。”
柳雨山美滋滋的在长椅上坐下,半小时后蒋南开着他的面包车来了,沿着盘山公路一路往下。
蒋南说:“就那么葬了,后面有什么安排吗?”
柳雨山是有的,但还是说:“休息几天再说。”
蒋南笑笑,“别休息了,堆了一堆单子呢,今天开始干活吧。”
“干活可以,先供吃的,饿死了。”
“我就说要准备贡品祭拜一下吧,至少祭拜完可以吃贡品。”
“我是突然决定要下葬的,没想那么多。”
“受什么刺激了?”
“滚,今天是我妈生日。”
“哇,那不得好好庆祝一下,你请我吃饭吧。”
最近的日子很平静,柳雨山和蒋南把囤积的单子都解决了,其中最多的是孤寡老人,他们没有儿女,也没有去养老院,平时看着身体也还挺好的,就是突然一下子就去世了。
有天下午柳雨山约好了去见投资人创始人,但是上午临时有个单子过来,他和蒋南早起去收拾。
地址位于城中村,一大片的自建民房,这里租金便宜但是设施老旧,租住在这里的很多都是刚到长北市来打拼的年轻人,环卫工人、清洁工、外卖员之类的职业比较多。
面包车只能开到路口,巷子太窄,只能过一辆车,蒋南怕里面没有合适的停车的地方堵上了路,就停在巷子口了。
柳雨山抱着一个大箱子,蒋南也是大包小包的,两人往里面走。
他们穿着人间山海的工服外套,总有人往他们身上打量。
走了十几分钟才找到房东家里,房东又带着他们去另一栋房子。
“您是房东吗?”柳雨山问,不然为什么带他们去别的房子。
房东笑眯眯地回答:“我是啊,这栋,这栋和那栋都是我的。”
柳雨山:……
原来是富婆。
近几年不管什么城市都在拆迁,这要是拆了,能吃三辈子吧。
带到地方,房东开了那个房间,“这个老姐姐是在外面出事的,人已经被家人接回去了,现在拜托我把东西寄回去,你们收拾好了叫我吧。”
房东走了,柳雨山和蒋南进门把东西放下。
“她这么多房子要是拆了,得多少钱啊。”柳雨山感叹。
蒋南:“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呢。”
柳雨山:“为什么,我看旁边那个老小区都拆了。”
蒋南:“这一片太大了,拆不起啊,这里太杂了。”
说得也很有道理。
两人穿戴好工具准备收拾,房子是个改装的一室户,进门就是个大概不到三十平米的房间,旁边是个小储物间,过去式水泥砌的台子用来做饭,还有个很小的卫生间。
很老很久,但是整理得挺干净。
房间角落里放着一个画架,旁边堆了很多油画。
柳雨山走近了蹲下,拿起一张来看。
“蒋南,你看,还挺有意思的,好看。”
“你们是她亲戚?”
柳雨山和蒋南转头,看到门口有个阿姨,好奇地看着他们。
“不是,我们是来替她家人整理遗物的。”
“哦。”
柳雨山:“您认识这个阿姨吗?”
对方说:“认识啊,我们也经常搭伙吃饭。”
“她是做什么的?”柳雨山举着手里的画问。
阿姨笑笑,靠在门框上:“我们都是清洁工,在大厦里搞卫生的,那个就是她平时画着玩儿的。我之前还笑她呢,说都五六十岁了出来打工还有这个闲情逸致呢。”
“然后呢?”
“然后她就说,觉得现在的生活可好了,她很有享受生活的欲望。”
阿姨想了想,组织一下语言接着说:“你知道像我们这样五十岁往上的妇女,在老家就是没有赚钱能力的,只能照顾照顾家里,种种地,没什么价值的。但是我们到大城市来了,发现自己居然还可以一个月赚五六千块钱,我们靠自己挣的钱花着就是舒服,也敢弄点小情小趣,画画呀唱歌跳舞呀,想干什么干什么,可有底气了。”
阿姨说着,笑了起来,摆摆手说自己马上要去上班了。
“可别把她的画儿扔了哈。”
柳雨山笑着说好。
他们收拾了整个屋子,有很多小家电,就是那种很适合做一人份食物的小家电,也许是因为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吃饭,也许是厨房真的太逼仄了。
还收拾出好些包包衣服,有些看着是这个阿姨自己买的,有些可能是工作的地方的人不要了的。
柳雨山之前也会这样,收拾家里有不用的东西,但是那个东西又还很新很好,扔了可惜,就会问问保洁阿姨或者保安大叔要不要。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