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女士,”尚扬立即插话道,“邹文元是你的头号怀疑对象吗?”
黎艳红道:“不是,我没有怀疑任何人,我相信警方的调查结果。”
她像是被装进了雕琢得精致但无生气的壳子里,仿佛忘了怎么做一个有血肉的正常人。
尚扬和古飞都决定直接一点,敲碎她的壳。
“邹文元与车祸案无关,他现在已经被我们移交给了经侦部门。”古飞道,“五年前他被判入狱的那个案子,有极大可能将要旧案重查。”
黎艳红:“……”
尚扬道:“还有个最新情况,你的养子张自力,向警方坦白,承认他就是蓄意制造车祸,想要置你于死地的真凶。”
文具公司的经济罪案将被翻查,福利院“亲子关系”背后隐藏的秘密也要被揭出来——
黎艳红蓦然发出一声哀叹,捂住额头道:“我头疼,请你们先走吧,我不能再跟你们说话了。”
她这哪里是头疼,分别是龟缩大法想暂时逃避现实。
“不跟我们说也行,”古飞道,“你是名人,你这案子被社会上多少双眼睛盯着看,你比我清楚,用不了多久,关于你收养的孩子疑似要谋杀你,微博朋友圈抖音快手,恐怕就到处都是了。”
“你不要说了……我要打电话。”黎艳红一手还捂着头装头疼,另一手去拿手机,这是想找“关系”了。
古飞在旁一副说风凉话地语气道:“刚才进来我就介绍过了,这位尚主任是从北京来的,公安部的。”
尚扬心想,这二位一个赛一个,都很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呐。
他脸上保持着肃穆与端庄,说道:“邹文元的案子,必定会一查到底。黎女士,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黎艳红看看他,又看看古飞,意识到大势已去,终究是放弃了再做找“关系”的无用功,整个人的魂儿像瞬间被抽走,刚刚那昂扬的名人气势、端着的架子,也都消散不见了。
另一边,杨雪艳把包括她自己在内的三个大学生,与黎艳红夫妇俩的“亲子”关系陈述了一遍,道:“黎妈妈是把我和红姐当亲女儿看待的,这点我一百个保证。暑假我收到大学通知书,黎妈妈把我和红姐叫到她房里,给我们看了两个存折,那是她特意给我和红姐分别存的嫁妆,都已经存了十几年。不是当亲生女儿一样爱我们、疼我们,谁会这样对两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女孩儿啊?”
周玉道:“那她对张自力怎么样?”
“也很好啊。”杨雪艳说,“可是男孩多少会不一样,黎妈妈对他更严格一些。”
看来她并不知道张自力和黎艳红的嫌隙。周玉感觉这女孩太单纯了,什么都不清楚,也想不到还能问她什么,便看看金旭,想请示金队的意思,在这儿要是没什么可突破的,不如就算了,赶紧找谭红去。
金旭却盯着杨雪艳,很怀疑她似的,说道:“我觉得你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黎艳红是不是更偏心你?张自力是男孩就不提了,她对谭红也不如对你这么好吧。”
杨雪艳急道:“没有,黎妈妈对我和红姐是一样的。”
“一样的?”金旭道,“你刚上大一,就用最新的苹果手机……”
“红姐也有的!”杨雪艳觉得自己被诬陷了,不等他说完,就抢着说,“黎妈妈对红姐可好了,才没偏心我。”
金旭道:“那怪了,怎么谭红刚上大三就去实习了?她学的专业也不用这么急,是不是因为她缺钱?你们黎妈妈给她生活费不够用吧?”
周玉诧异了一瞬,谭红在校外实习这事,还是她在大学里问到的,也曾稍微疑惑了一下怎么大三刚开学就出去实习了,但也确实有个别学生的实习会提前,就也没展开来想。
“不是……”杨雪艳一直都是有话就说的样子,被问到这里,她竟突然卡了壳。很明显,有问题了。
周玉曾经听古飞说过金旭“十个问题九个诈”的传说,头一次见识到。
“那是什么?”金旭道,“谭红是缺钱吗?她有什么地方需要用钱?”
杨雪艳嗫嚅道:“这和你们要查的案子又没关系。”
周玉道:“有没有关系我们会查,你要尽到配合警方调查的公民义务。”
“你看,”金旭道,“班主任在窗外看着你。”
杨雪艳也不敢朝窗口看,小声道:“红姐有个亲生弟弟,是老人在带,上高中了,要用钱。”
周玉一句“扶弟魔”差点就脱口而出,谭红这女孩,也太让人恨铁不成钢了!那个家庭弃养了她,她现在又去反哺那家的弟弟,这是干什么?
“这和车祸案应该真的没什么关系。”金旭这样说了一句。
杨雪艳忙点头表示认同。
对她再问无可问了,金旭也结束了问话,一副就要走的样子,周玉也跟着起身。
金旭却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竟和颜悦色地对杨雪艳道:“看在你配合调查的份上,也知道你很关心这案子,对你透露一点吧,张自力自首了,证据还挺确凿的,他很大可能就是真凶。”
杨雪艳吃惊不小,睁大了眼睛。
“我们走了,你好好上课吧。”金旭示意周玉走人,两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到了校园里,周玉不解地问:“为什么要告诉她?这很不合适吧。”
“你觉得,”金旭道,“她能忍住,不把这消息分享给她的红姐吗?”
周玉悟了,道:“金队,你这可太坏了。难怪……”
她又止住,和金队毕竟没有那么熟,直接开玩笑怕惹到人。
“难怪什么?”金旭道。
“难怪,顾问那么乖一个人,能被你……”周玉大着胆子说了,又没敢说得太直接,中途换了个委婉的词,道,“追到手。”
她小心翼翼说完,也仍有点担心金旭会觉得被冒犯而生气。
但金旭没有,还很客气地纠正她道:“顾问是被我骗到手的。”
医院里,黎艳红脱了那层壳,失神地靠坐在病床床头,机械地回答尚扬和古飞的问题。
“你和张自力有什么矛盾?”
“没有矛盾。”
“那为什么会安排腿脚不便的他住在二楼?”
“我的两个女儿住在一楼,他是个男孩,住在同一层不方便。”
“张自力是不是和两个女儿中的一个,在谈恋爱?”
“没有。”
“没有?”
“他……有一次我发现,他在窗外偷看谭红换衣服。”
“他和谭红没有谈恋爱?”
“没有,他是个瘸子,谭红找什么样的找不到?怎么会跟他好?”
“你当他面说过这话吗?”
“……说过。发现他偷看谭红换衣服以后,我骂了他,让他不要癞蛤蟆吃天鹅肉,我将来会替谭红选一个青年才俊,我给我的女儿挑对象,怎么可能挑他一个残废。”
古飞终于忍不住,道:“你对跟在你身边长大的张自力都毫无同情心,你当的是哪门子道德模范?”
“是我想当的吗?稀里糊涂就当上了。”黎艳红恍若梦里一般,道,“要不是因为当上这个道德模范,我早就不想助养那些小孩了,早就倦了。”
尚扬很早就怀疑她是被“模范”包袱绑架的那类人,听她如此说,倒也不惊奇。
黎艳红垂着头,说道:“最近这几年,都是我丈夫郝小兵在管福利院里的事,他是个好人,比我好太多了……”
“我听到那些孩子哭闹就很烦,起初就是因为太想念我的女儿才想养小孩,后来我有了谭红、又有了小雪,心愿已经达成了,没必要再继续,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已经被架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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