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车……
齐昀一直闭着眼,但没真睡着,他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通刚刚韦欣然说的话。
他今天是来接人的,陈庚的儿子,杨若。
按照陈庚一个月前遗嘱里交代过的,今天他儿子杨若出狱。
齐昀朋友很多,交情深的并不少,但陈庚是个例外,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爸妈离婚后就不再管他问他,他一直跟着爷爷生活,但爷爷忙着家里的生意,大多数时候顾不太上他,从小到大家里大多数时候只有保姆跟司机。
陈庚是他邻居,比他大几岁,陈庚爸妈跟他家还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一直没少照顾他,几乎就算是半养在他家,一直到他上高中,他跟陈庚说算是亲兄弟也不为过。
但陈庚爸妈死的早,陈庚这么些年一直烂泥扶不上墙,四十多了,没成家也没立业,见天儿混老子留给他的产业,再丰厚的家底儿也挡不住他那么折腾,不过他也算无忧无虑了一辈子,死前正好把家底儿折腾完,最后只留下一处带着纠纷的老房子。
陈庚是一个月前因为急性白血病死的,死前一个礼拜他才知道自己年轻时候在外风流,留了一个私生子,虽说他最后连孩子妈都不记得是谁了,但临死前却也十分后悔,后悔自己临了没给自己儿子留点家底儿。
他留下的唯一遗嘱,是拜托齐昀以后多替他照顾照顾儿子,替他尽一尽他没尽过的父亲责任。
齐昀正想着,旁边的韦欣然突然拍了拍他胳膊,“齐哥齐哥,开了开了,监狱大门开了。”
齐昀摘了耳机睁开眼,马路对面黑色的铁门确实打开了。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从开着的门缝里走出来,侧对着他们。
离了一点距离,齐昀只能看出少年很瘦,头发是监狱里统一的寸头,很短,手里捏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低垂着头往外走。
韦欣然刚准备下车又收回了搭在车门上的手,重新坐好之后说:“齐哥,这肯定不是陈庚儿子,陈庚儿子怎么可能长得这么好看这么清秀,我们再等等吧,估计是别人。”
一上午从监狱里已经陆陆续续出来了两个人,都不是,这个也可能不是,韦欣然坐好之后拿着手机继续玩游戏。
陈庚之前给过齐昀他儿子杨若的照片,但齐昀当时没来得及看,之后随手放在家里某个地方,后来他再想找的时候却怎么也没找到。
齐昀打开车门下车,窗外的热气铺了他一脸,钻进喉咙里闷了他一嗓子。
齐昀关好车门的同时从兜里掏出烟盒跟打火机,后背靠着车门点了火,食指跟中指夹着烟蒂送到嘴边抽了一口,浓烈的烟草稍稍缓解了一点因为太热让他有点烦的心情。
七月正午的太阳高高的挂在监狱正上方,四面八方的空气被太阳烤成了噎人的热浪,热浪盖在监狱四周的围墙跟黑漆漆的铁门上。
铁门打开之后又很快关好,在热浪里微微波动着。
刚从里面走出来的少年低着头往外走了两步,之后站在门口没动,先打开手里的塑料袋看了看。
里面是他收监时身上的随身物品,一块已经不走针的手表,过期的身份证,还有一件之前他给妈妈买的连衣裙。
东西没少,他收紧口袋,先四处张望了一下,又张开手掌遮在头顶,挡住刺眼的阳光,仰头对着天空看了很久。
那大概是每一个从监狱里出来的人都渴望的东西,头顶本来是同一片天,但隔着一道铁门,门里跟门外是两个世界。
齐昀的车停在监狱对面的一片荒地上,脚下就是混着黄沙的土地,旁边是几个不算高的小土坡,乱七八糟的杂草一人高。
齐昀跟站在监狱门口的少年只隔着一条不算宽的马路,半根烟抽完,少年不再看天之后猛地跟他四目相对。
齐昀看出少年跟他对视的时候有点紧张,下意识往后推了两步,整个人都是怯怯的。
齐昀踢了踢脚边的石头,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太合时宜的比喻,对面的少年就像只小羊羔儿。
还是刚出笼的小羊羔儿。
齐昀并不爱管闲事,但他心里还是不禁开始暗自猜测,男孩儿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齐昀看着少年很快移开目光,他把抽了大半的烟扔在地上,用鞋底碾灭烟头上的火星。
少年方向感不算好,他站在路边找了找哪边是西,他刚刚已经问过了,一直顺着大路往西走是去市区方向,到他妈妈的疗养院,步行大概得走半天。
齐昀看他要走,自己也热得不行,打开车门重新上车,指挥韦欣然开车,“跟上那个男孩儿。”
韦欣然点了火,但嘴上还在说:“齐哥,那小孩儿应该不是吧。”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中午的风跟太阳都是钻心钻肺的热,少年头顶的汗不停往下淌,但他还是觉得轻松了很多。
今天是他服刑的第544天,那些黑暗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可能结束了,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想到还在疗养院里的妈妈,他抬腿快走两步,但很快就感觉到身后跟上一辆车,紧接着“滴”的一声汽车喇叭。
他回头一看,副驾车窗缓缓降下来,他认出副驾坐着的是刚刚靠着车门抽烟的男人,男人薄唇开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杨若?”
男人嗓音低沉清冷,炎热的中午,杨若竟然听出了一点凉意。
更让他恍惚的是,已经很久都没人喊他名字了,在监狱里他不提自己名字,狱警跟监狱里的人大多都直接喊他编号,或者是一些类似小白脸,甚至是小骚屁。股之类让他感觉到恶心的称呼。
但即使那样,他也不愿意别人喊他名字。
男人叫他名字时的清冷声音在杨若耳边萦绕了几圈都没散。
齐昀看他有点呆愣,胳膊伸出窗外,手指搭在车窗上敲了敲,又问了一遍,“是杨若吗?”
杨若这次回神,他不认识他们,脚后跟往后缩了缩,不小心踩在地面坑洼处,身体晃了晃,最后扶住路边的树干才站稳身体。
他看着齐昀反问:“您是?”
齐昀看男孩儿的反应,知道他没找错人。
杨若只走了两步,齐昀坐在车里的角度,还能看到他身后黑漆漆的铁门,现在离得近了,才彻底看清他的长相。
少年乌亮黑润的双眸格外干净,跟身后的铁门格格不入,因为头发很短,所以五官更显眼一些,皮肤很白,却是有点不正常的苍白,那是很多从监狱里出来的人的脸色。
少年鼻尖跟脸颊被太阳晒出一层薄薄的红色,额角挂着正在往下淌的汗珠,脸上跟脖子上留了几道深色的汗迹。
他身上穿着的白衬衫领口跟袖口已经发黄,衬衫下摆扎在黑色的裤子里,边缘已经磨破了皮的腰带收起很细的腰身。
他太瘦了,是营养不良的瘦。
齐昀想也知道,他这样看起来小白羊一样的人,在监狱里肯定不好过。
杨若看过来的时候眼尾微微下垂,半掩着眼底的情绪,那是明显的防备姿态。
“我是你父亲陈庚的朋友,我叫齐昀,今天来接你,”齐昀没多说,收回搭在车窗上的手指,“上车吧。”
杨若听到陈庚名字时眉头压了压,他自然是知道陈庚,而且两个星期前,一个穿着西装的律师来监狱探视过,也说过今天会有人来接他,车里的这两个人应该就是了。
但他不想跟他们有纠缠跟联系,抬腿继续往前走,只丢下一句:“你们找错人了。”
外面太热,齐昀现在不想下车顶着大太阳跟杨若纠缠他爹是谁的问题,他让韦欣然慢慢开着车,跟着杨若。
陈庚的遗嘱是让齐昀帮忙照顾儿子,他也不想过多废话,直接说了重点。
“你现在是想走着去疗养院看你妈妈吗?她已经不在原来的疗养院里了,因为一直没钱支付疗养院的费用,她三个月前就被送到了救助站,一个月前我给她换了一家新的疗养院。”
齐昀说完,让韦欣然停车,又对着窗外的杨若抛过去两个字:“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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