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上车之后坐在驾驶位正后面的后排座椅上,从他这里到妈妈的疗养院,走路也就几分钟。
“要不……”
杨若刚说了个开头,齐昀已经点了火,杨若只好把后面那句“我还是自己步行吧”改成了“前面第一个路口右转,再过一个红绿灯就到我妈的疗养院了。”
大雾天,齐昀慢慢踩了油门,说:“好。”
车厢里陷入短暂的安静,车玻璃上贴着黑色车膜,隔着玻璃往外看,白色的雾变成了青灰色,阴沉沉的。
“好点了吗?”齐昀从后视镜往后瞄,只能看到杨若右手一截手臂,跟一片裤边。
杨若从窗外收回目光,没听懂,问:“什么?”
“脸,”齐昀问,“好点了吗?还疼吗?”
“不疼,已经好了。”杨若把脸上的口罩又往上拉了拉,口罩上沿碰到下睫毛有点痒,他又眨了眨眼,调整了下口罩的位置。
仅仅说了两句话,杨若发现齐昀开到路口没右转,绿灯之后直直往前开。
“要右转。”杨若提醒,但已经晚了。
“抱歉,”齐昀双手稳稳握着方向盘,“今天有雾,我对这边的路也不是很熟悉。”
杨若抿了抿嘴唇,说:“没事儿,前面的路口也能掉头。”
齐昀还是说了声“好”,但快到路口的时候他没拐弯,甚至都没有要变车道的意思,杨若一个没注意,齐昀一直把车开上了高架。
“抱歉,”这回是齐昀主动开了口,“我又开过了,你现在着急吗?”
已经没有可以掉头的地方了,杨若不着急,但也憋着气没说话,他知道齐昀是故意的,齐昀的车技怎么样他是知道的。
齐昀又自顾自说:“如果不急,下了高架之后旁边有一条街,有家驴肉火烧味道还不错,再配一点酱菜跟豆腐汤,或者白米粥……”
杨若这回没再客气,一眼甩在齐昀后脑勺上,“你不是对路不熟悉吗?一会儿的功夫,别说路了,连哪家的驴肉火烧好吃,甚至连菜都搭配好了?”
齐昀说瞎话语气都不带变的,“刚刚那段路的确不是很熟悉,但是这段路我来过,那家店老许带我去吃过几次。”
他又盯着后视镜看,杨若挪了一点位置,这回他能看到杨若小半边身体,也能看出他抱着胳膊,有点生气了。
齐昀笑了下,杨若下车的时候晨雾已经散了大半,本来模糊的城市也变得清晰。
但是短短两三公里的路,在不算太堵车的情况下,齐昀竟然开了四十分钟,天已经大亮了,太阳稳稳当当地在天上挂着呢。
“我还没吃早饭,”齐昀说,“这家的味道真的不错。”
“车里还有你带的早餐。”杨若说。
齐昀:“应该已经凉了,吃凉的对胃不好。”
杨若:“那你在这边吃火烧吧,我就先走了。”
“陪我吃顿早餐吧。”齐昀的语气很轻,像小孩子要糖一样。
杨若听呆了一瞬,短短一瞬间,齐昀已经拉着他进了店,又熟稔地跟柜台后的老板打了声招呼,点了三份驴肉火烧,豆腐汤,又点了三份白粥,说两份在店里吃,一份走的时候打包。
他们点的餐上的很快,齐昀一直慢悠悠地吃,时不时跟杨若说几句话,自己评价下味道。
杨若一直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吃东西,没搭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他已经摘了口罩,脸上已经消了肿,但还是能看出来那是被人打的,嘴角甚至还有点青紫,看起来绝对不是不疼的样子。
杨若不想提自己被打的事,齐昀只是没头没尾说了句:“以后不会了。”
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又说:“口罩别戴了。”
杨若加快了吃饭速度,一口火烧嚼两三下就咽了,“待会儿我还得去看我妈。”
“吃饭太快了,对胃不好,慢点吃。”
杨若放慢了吃饭速度,但还是很快就吃完了,只有齐昀还在吃,一顿早饭他磨磨叽叽吃了快一个小时,邻桌的客人走了一拨又一拨,齐昀总算是放了筷子。
杨若刚想站起来走,就听齐昀说:“我去跟老板说一下,打包的那份现在可以做了。”
杨若:“……”
“打包的那份是准备给你妈妈带过去的,”齐昀解释,“做的太早,带过去容易凉。”
杨彦彤还真的喜欢吃杨若带过去的火烧,回去的路上齐昀没再故意拖时间,杨彦彤吃的时候还是热的。
杨若倒是一整个下午都没精打彩的,耷拉着脖子,心事重重。
“小若今天是怎么了?”杨彦彤终于发现了杨若有点不对劲。
“没什么,”杨若回神,“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他昨晚的确是没睡好,做了一整夜的噩梦,一会儿梦到自己小时候,妈妈找不到回家的路走丢了,他怎么都找不到妈妈,最后是齐昀帮他找回来的。
一会儿又梦到几年前,他的裸照被人在大街上高高扬起又慢慢撒在地面上,周围有很多人看热闹,齐昀把那些照片一张一张捡起来,但照片实在太多,齐昀怎么捡都捡不完,他想去阻止,但腿却是软的,喉咙千斤重,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像个哑巴残废,齐昀自始至终没发一言。
梦里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他被人打了一巴掌,齐昀站在人群里,冷冷看着他。
杨若一夜醒了好几次,梦里最后的画面没成立,齐昀没有站在人群里做旁观者,而是出手了,还问他疼不疼。
疼的,特别的疼。
王康德那一巴掌用了浑身的劲儿,还带着酒意,一直到现在也都还是疼的,口罩边缘摩擦着脸颊上的皮肤,隐隐发疼。
“怎么一直戴着口罩啊,闷不闷,”杨彦彤伸手想摘杨若脸上的口罩,杨若没让,他又把口罩压了压:“妈,我不摘口罩了,我昨天吃东西过敏,脸上起疹子了。”
“去医院了吗?”
“去了,过两天就能好。”
“一定要注意,秋天就容易过敏。”
“妈我知道了,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有点疼。”
杨若在杨彦彤这里,终于能说疼了,说出口的时候觉得更疼了,人总是这样,有人关心的时候,疼痛会翻倍一样,其实昨晚齐昀问他疼不疼的时候也一样,疼得他牙根发颤,但他还是得努力扯着嘴角,说不疼。
……
杨若一直待在杨彦彤休息了才出疗养院,齐昀还在疗养院门口,上午他的车就停在疗养院对面,一动没动过。
杨若假装没看见齐昀,出了门就转了弯。
齐昀在抽烟,把剩了一大半的烟头一扔就跟了上去,边追边喊:“杨若。”
杨若加快了速度,齐昀最后是跑着追上去的,“你怎么走那么快?”
“你不用送我,真的,”杨若没再跑,站定之后回头,他还戴着口罩,只留一双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睛,“我走路几分钟就能到家了。”
“我有话想跟你说。”齐昀说。
两个人在马路上拉扯,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往他们身上看,杨若不喜欢被别人关注,往路边走了两步,站在一棵银杏树下,靠着树干,侧面对着马路,压着声音问:“齐昀,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下午有风,金黄的银杏树叶掉在杨若肩膀上跟头发上,又很快被风吹落,风一卷,又一起一落地飘远了,那些缝隙里只有微光浮动。
杨若虽然比之前高了一点,但两人的身高差还是非常明显,齐昀一直低着头,他就站在杨若身侧,正好可以用身体挡住身后行人的各种目光,如果不特意抻着脖子往这边看,几乎看不到还有一个人存在。
“杨若,我浪费了挺多年的时间了,我后悔放你走了。”
齐昀的身形从始至终都让杨若觉得有压迫感,现在也是,他想往后退,但他身后就是树干,最后也不过是挪了挪脚跟,身体也跟着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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