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年好。”唐荼变得有些吞吞吐吐:“你,没吃午饭?”
阮幼青边吃边点头:“早饭也没吃。”
“那你……你怎么不跟我一起吃……”唐荼眼神不看他,只牢牢盯住那只一次性塑料叉子:“那个……我,我用过……”
“只剩这一套。”阮幼青咽下饺子。
“我可以下楼去餐厅要一份的……”唐荼扭开了头,阮幼青看得到他肩背松动微微叹息,半天才转回来。他早猜到唐荼这样讲究的人不会跟别人共用餐具,所以干脆等他吃完自己再吃,难道这样也接受不了么。
唐荼没提这一茬,在一边等待他吃空了盒子,回到画廊里拿出了镂空的打印纸,阮幼青帮他按在墙上,他们一起在刷完的灰色墙面上按照新的字体,用黑漆刷出了Noah Brown的名字和画展标题“Still water run deep”,静水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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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蝴蝶的报恩
墙面涂料干的很快,味道也不大,唐荼说对比了很多家才选定的,大楼通风不好,用劣质一些的油漆虽说节省成本,但来不及散味道,会影响感官,看画的氛围很重要,这些看不到的设计也会在不经意间影响观展,甚至成就画家的。
离开画廊,唐荼不知道窝在办公室处理什么,阮幼青在素描本上涂涂画画,没什么感觉便过了一整个下午。
虽然是春节了,黄昏的时间渐渐后移,但正月的风依旧是冬季的冷硬,出门的时候唐荼将羊毛围巾缠得严丝合缝挡住了嘴巴,只露出上半脸。等电梯的空挡,阮幼青拉开棉服口袋的拉链对他说:“手。”
“什么?”唐荼下意识伸出手,阮幼青放了一包八宝糖在他摊开的手心里:“新年礼物。”
唐荼拆开小口袋,里面是几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糖果,比原先刘妍的那颗更圆润透亮,表面颗粒状的玻璃粉也更均匀。
他捧着糖问阮幼青:“你们那里的新年习俗么?春节要送礼物?”
“不是,只有个别家长会送小孩子……不是占你便宜的意思,不过原本那颗是实验品,这些更好。”阮幼青说:“不是新年也会给你的。”
唐荼点点头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紧接着试探着问他:“要不要我送你,今天不会堵车的。”
阮幼青想了想,反正他们两个人都是独自过新年,多相处一会儿也无妨,便答应下来。唐荼看到他点头像是很愉悦,对他挥挥手:“那走。”
他们下到车库,停在一辆略复古的哑光黑保时捷911面前,轮毂也是黑色的,混在一排颜色鲜丽的轿跑中显得非常低调。
一路上他们并没有交谈,市区的道路难得开得上速度,引擎轰鸣着载他们穿越大半个安静的城市,来到更安静的工业区。工厂都没有开工,落日后一切像静止一般,唐荼陪他下车走到车头,原本该是引擎的地方却是后备箱,被阮幼青老旧的小行李箱占着。
“这几天准备做什么?”唐荼问。
“不知道,继续吹泡泡吧。”阮幼青取箱子的时候万分小心,生怕磕碰了车漆。
“那,过几天再见。”唐荼与他告别。
阮幼青拖着箱子往自己的住所走,打开冰盒子一样的集装箱门,点亮了台灯。突兀的车声响起,他转身看一眼门外,那辆保时捷这才离开。
放假回慈清之前他刻意将窗子留了十几公分的空隙,显然,蝴蝶们已经在新年里离去,走前似乎还吃光了他留下的橙子果肉,倒也留了许多芝麻大的蝶卵作为报恩。他粗略数了数,至少有20几颗,是不是太多了……
正月初四画廊复工,气氛有些懒散,不过正式工作从明天才开始。
许涵艺拍拍巴掌:“同学们,明天记得穿深色西装啊,《当代艺术与投资》要来做老大关于这次引进国外艺术家个人画展的专题,说不准也会拍拍工作环境和我们。”女孩在每个人耳边强调:“我们可能会上杂志啊!”
阮幼青原本还在翻诺亚去年年底出版的英文画集,听到这里合上了手中的铜板书页。深色西装啊……他打开了手机某宝翻了翻,现在网购明天也赶不及送到吧……
“阮幼青。”下午的时候唐荼叫住了他。今天没什么正事,给画廊通了风,安排了年后一系列工作事宜,大家纷纷离开。
“要买西装?”唐荼瞄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
“嗯。我没有西装。”阮幼青之前没什么需要穿西装的场合,倒是穿工作围裙的机会更多。
“正装还是该有一套的。走吧,陪你去买。”
唐荼将他带到了附近奢侈品云集的购物广场,阮幼青没有下车:“在这里挑吗?”他并不需要这么高档的西装。
“西装要买,就好好买一身面料剪裁都过得去的。”唐荼熄火开门。
阮幼青不太清楚他口中的“过得去”是什么概念,依旧坐在原地没动。
唐荼下车绕了半圈,替他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在门边等他:“我买给你,新年礼物。”
……阮幼青已经到嘴边的不要生生吞了回去,这会儿看着唐荼的笑容,忽然就能体味出商人的精明了。别人收了他的新年礼物,这下他自然不好拒绝。可几颗玻璃糖果换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是不是太多了……
唐荼漫不经心站在门边也不催促他,风过的时候却忍不住裹紧了风衣,这个人向来怕冷。
阮幼青看得不忍心只好下车,跟着他进入了自己从未踏足过的店面,从导购小姐手中挑了最朴素的一套纯黑色衬衣西装三件套进了更衣室。他摸了摸上衣的精纺面料,轻薄润滑,内部里料针脚细密,与快时尚那些几百块到处是胶水线头的西装大不同。
里里外外穿好,似乎并没有什么难以忍受的束缚感。只是衬衣衣袖的扣眼太紧,单手难以系好。他推开更衣室的门走出去,导购小姐立刻冲上来帮他整理衣领挽裤脚:“您穿的比我们模特还好看。我们这是欧美尺码,一搬亚洲人没这么好比例的。你看这个袖口长度还有这个裤长,简直就是给您量身定制的。您有没有哪里觉得尺寸不合?”她蹲在阮幼青脚边低头帮他整理裤脚。
阮幼青不太逛街,衣服大多网购,没怎么享受过这样的恭维,导购小姐语速快声音轻柔像泠泠作响的溪水,也像微微摇荡的风铃,他有点不习惯被陌生人这样触碰,更重要的是刚刚换衣服时他摘下了助听器和手机一起放在更衣室的托盘里,有些听不清蹲在地上的人低着头在问他什么。
“我帮他弄吧。”唐荼到底看出他不自在,走到他身侧低头替他系衬衣袖口的扣子,微微靠近他的耳朵低声说:“很适合。就这套吧,让他们帮你微调一下。”
阮幼青忙点点头,他也实在不习惯这种地方。
第二天赶到画廊的时间有点晚,阮幼青生怕这么贵的西装被挤坏了,特意错开了人最多的那趟地铁,一路上捡着干净的地方走。才刚踏进办公区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间西装店,许涵艺放下粉扑感叹一声,和刘妍围着他大大方方评论起来。
“所以说啊!西装经久不衰是有道理的!”许涵艺举着手机绕着他拍:“我不怕脸,就拍衣服。”刘妍倒是安静,捧着咖啡杯笑得阮幼青后背冒汗:“幼青老师,你说你一个艺术家有必要长这样吗?”
连成墨都打趣他人靠衣装,可以直接靠脸出道了。
“看看几点了。”唐荼推开办公室的门替他解了围。
“十点。”
几个人立刻收起了玩闹的闲心,刘妍拿上画廊钥匙下了楼。没多久许涵艺分别敲唐荼和成墨的门,通知他们约定时间到了,《当代艺术与收藏》的编辑和摄影师已经在停车场。
唐荼让所有人一起去楼下的画廊。电梯里他再次强调:“注意好油画区域不要让摄影师开闪光灯。”
采访持续了两个多小时,阮幼青站在诺亚的画作前,听他们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侃侃而谈,从当代艺术聊到千禧一代的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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