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光齐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怎么看自己一眼就想吐了?
“爸你等一下,我去看看他。”看到景澄跑了,陆辰也跟着一起进了洗手间。
干呕的声音持续不断,一瞬间让陆辰回到了两三个月前,那时候是景澄最难受的阶段,吃了就吐,吐得没力气了就休息,休息好了再继续吃。可是现在这样的反应应该就是南谨所说的……心理问题。
“没事,你别怕,我让我爸马上就走。”陆辰赶忙拧热毛巾给他擦,眼瞧着他把刚刚喝的牛奶全部吐出来。心理上的刺激仿佛打开了他的一个开关,按下那个按钮之后就将他打得万劫不复。他还没从法庭上离开,备受指责地站在被告席位上。
面前的律师按照流程询问,那个形象在他的心底扎根。
吐完之后景澄的双手撑在了盥洗台上,拿过陆辰递过来的热毛巾不住擦脸,他大口大口地吸气,再将脸用力埋入毛巾当中。陆辰赶忙往前一步将人扶稳,暖白色的灯光下自己的脸色也差劲透顶。
等到他的身体反应归于平静,陆辰才开口:“你别怕,我爸不进来。我先扶你上床休息去吧。”
景澄点点头,被搀扶着,一步一停地走向床边。
陆辰蹲下帮他脱拖鞋、脱袜子:“再睡一会儿吧,外面的事都交给我,你和孩子好好休息。”
景澄顺着他的耳廓一滑,轻声说:“不用都交给你,我自己也行。你让叔叔明天再来,我再准备准备。”
“我知道你习惯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但是这次交给我。”陆辰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踝,一只手托着他的脚后跟反复揉动,同时思考着排水肿的良方。
景澄喉咙一片火辣,好像嗓子里面有地方破了。原本想等生完之后再说,没想到这回全盘皆露,不仅没瞒住还让陆辰的爸妈看了一场不经润色的法制剧。现在他唯一庆幸的就是孩子够坚强,能感觉到两个小狗狗和自己一起撑着,谁也没有掉链子。
真好,他和陆辰的孩子没有那么脆弱,虽然平时闹腾了一些,可是不脆皮,将来长大也会是顶天立地的人。
“你……那年就是因为这件事把我甩了?”按摩到第3分钟,陆辰忍不住开口,现在所有时间线都连上了,当年的答案也呼之欲出。
景澄收回了那只脚。往事重提,他这一次出乎意料的利索。“嗯。”
果然是,陆辰没脾气,起身帮他解衬衫的纽扣,帮他换家居服。解到肚子上面那颗时景澄明显往后缩了缩腰。
“动了一下。”景澄拉住他的手压在上面,“左边这个。”
“其实……当时你不用那么害怕,我爸妈都是讲理的明白人,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陆辰感受着胎动,自己却怪可怜的,“你还把我给甩了。”
景澄暂时没说话,用他的手心暖暖皮肤。肚子里面的仿佛有所感应,在陆辰的触碰下又动了几下。
“你还假装上贴贴,还骗我。”陆辰笑了一下,“你知不知道我被你骗得多惨,分手后在家抱酒痛哭,我妈还偷偷拍了个视频,时不时拿出来鞭尸一顿。”
“如果咱们的孩子长到18岁带回来一个人,这个人16岁的时候进去过,你会同意吗?”景澄忽然抬头。
空气里凝滞一瞬,陆辰无言地想了想。“这和你的状况不一样。”
“一样,都是一样的,天下父母心大多相同。更何况当时咱们只是谈恋爱,认识的时间并不长。”景澄的皮肤一寸寸露出来,又披上那件血红色的睡袍,“在机场你父亲其实已经对我有印象了,再接触下去,他想起我是谁只是时间问题。我就是那个在法庭外扬言要报复他的犯人。”
越割心的事实,越要用平淡的语气,否则两个人都接受不了。陆辰扶着景澄缓慢躺平,仿佛将他放在一片柔软的海面上,再无礁石暗涌,唯有海风轻波。灯光偏爱这个人,给他的伤痕加冕,洗净屈辱。暖光如流彩映在了陆辰的眼里,瞳孔里还盛着一个人。
“那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和我说一句什么?”陆辰弯下腰,鼻尖距离他的鼻尖一拳距离。
景澄全面摊开躺在床上,对外凌厉的眼神只对他柔意款款,也是他迟来的抱歉。“对不起,当年我不该……”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原谅你。”不等他说完,陆辰的身体一压再压,嘴唇封住了那张嘴。一句就够,一句就过,从此再无往事,只有前景。
等景澄再睡着,陆辰捏住他的手指按向手机,指纹解锁。他在通讯录里搜索着一个人,找到一个名为“赵医生”的便拨过去。不管是不是他,搏一把。
“呦,很少见你主动给我打电话啊。”电话很快接通,那边是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中音,“什么时候过来?”
“您好,我不是景澄。”陆辰自报家门,“但我是景澄的……合法伴侣。”没领证但是他单方面宣布合法,“我叫陆辰。”
“你是……陆辰?”赵医生显然一愣。
“是,我现在和景澄在一起,联系您实在冒昧。”陆辰看向卧室,“景澄的事情我已经都知道了,只是想问问您……他这些年的状况,病情,还有病因,方便我以后照顾他。”
“这个……很抱歉,这些是病人隐私,我不可能泄露出去。”
“请您放心,我真的没有恶意。”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景澄曾经提起过你的名字,但是很抱歉,即便是景澄的父母来问我,我也不会泄露半个字。这些是病人的隐私,也是我们心理医生的职业底线。抱歉帮不上您。”
“这样啊……”陆辰并不感觉意外,相反还有些放心了,赵医生不肯告诉自己那也肯定不会告诉别人,即便窦阳他们找过去也问不出半个字,“谢谢您这些年来对他的照顾,等到下次他再去问诊我会陪着他一起去,谢谢您。”
电话挂断了,但是深埋在过去的事情没法一下就断。8年,无论是对曾经18岁的自己还是现在26岁的自己都太长了,过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生。也就是说,他和景澄错过了彼此的三分之一。
他不甘心,于是将电话打给了南谨。
“是我。”南谨接起就说,“景澄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去医院?”
“他没事,他很好,我不会让他再出事。”陆辰沉了一口气,“我刚刚给赵医生打过电话,他不肯泄露景澄的病案,你能不能告诉我。”
听筒那边暂时只有深呼吸的声音,想来也是一番焦灼。
“陆辰,当年的事不是景澄,是……”
“我知道了,这件事就此不提。”没等南谨说完,陆辰先打断他,景澄既然要将这件事情瞒住,那就彻底瞒住吧。“当年的事情我和我父亲已经调查完毕,我们相信景澄的出发点不是故意伤人,这件事你大可放心。现在我只想知道,景澄看了多久的心理医生,以后还需不需要我陪着他去。”
“当年的记录是我的,景澄也是为了帮我才伤人,请你和你家人不要误会他。”可是南谨还是说了,“他从17岁开始看心理医生,后来好了一阵子。你离开之后又不行了……对了,你离开之后他又去当了半年线民,最后根据他提供的信息截了一批货,也抓了几个人。他总是不想吃东西,见到律师就会紧张,如果是去律师楼或者看到律师模样的人就更紧张,赵医生说他这是PTSD,给他开过药,也进行过心理催眠。”
“什么?他又去当线民了?”陆辰再一次震惊了,那么危险的事,景澄竟然真干成了!
“是,他说他这辈子不能当警察,不如利用污点当个线民。”南谨说,“解铃还须系铃人,陆辰,我觉得你爸爸会是他的突破口。景澄这些年一直害怕律师,可是一直都在积极的自我康复,尝试去接触。你让你爸爸好好劝他,见面时候不要太突然,穿便装,就像聊家常一样和他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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