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诡(7)

　　我点点头，没有问他走出去之后会怎么样，想了想道：五万块，保险柜里有，密码我告诉你，你自己去拿。

　　道士小哥连连摆手：我都已经私闯名宅了！再在保险箱上留下指纹，那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算了算了，我日行一善，积德了。

　　我觉得他挺有意思，连心情都轻松不少，若不是我就快消失了，倒是真想交个朋友。

　　也许是我有了点笑意，道士小哥歪头看了我许久：其实真的怪可惜的，你要是单身，我肯定把你收做灵。

　　我听不懂他的话，他也不再多言：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就此别过！后会大概有期！

　　道士小哥说完，和来的时候一样，翻窗走了。

　　52

　　我一个人理了理思绪，从我觉得萧仞奇怪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萧仞只是不想让我发现我已经死了，他千方百计不让我出门，断绝一切我与外界的联系，只要我不发现真相，只要我以为自己还活着，就还能像正常人似的，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屋子里，维持着这个泡沫般易碎的梦境。

　　代价是萧仞的性命。

　　他已经被我逼疯了。

　　可我又怎么知道他这么爱我呢？这一刻我是真的恨他，恨他那高冷又不善表达的性子，十年了，但凡他说一句，哪怕就一次！这又怎么会变成压在我心底的结，甚至是抑郁的导火索。

　　我气恼愤懑，在屋里来回打转，飘近了办公桌，才发现上面有一张暗红的纸，那是被鲜血浸泡过的，破破烂烂的，我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我无法想象知道我车毁人亡的萧仞，拿到这张染血的纸时到底是什么心情，但我知道了原来鬼也会心如刀绞。

　　这时候书房门外传来稀里哗啦的钥匙碰撞声，听得出来萧仞慌得不成样子，我却前所未有镇定，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第19章 53-54

　　53

　　随着书房的门被打开，萧仞仅剩的侥幸和希冀也化为碎影。

　　我看见他瞳孔缩了缩，死死压抑着各种翻涌的情绪，走上前来抓我的手腕，一次又一次，明明抓不住却不肯放弃。

　　我知道他的想法，只要我离开书房，他再将这里锁死，秘密就仿佛不曾曝光，我们还可以像之前一样。

　　但是，覆水难收，这样的道理萧仞怎么会不懂？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我往后躲了躲，萧仞急了，颤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恳求：晓晓，听话……

　　我何尝不想听话，可看着形容枯槁的萧仞，不得不狠下心来：没用的，回不去了。

　　回得去！我会想办法！

　　萧仞失控地吼出声，我冷冰冰地看着他：想办法？再摆个阵，重新招一次魂？然后继续逃避现实？

　　萧仞不说话，他已经快绷不住了，其实我也是，天知道我有多想和萧仞在一起，作为鬼魂的阴暗面，甚至想要萧仞一起来陪我做鬼……

　　我逼着自己往窗边站了站，外面耀眼的阳光果然让我感到不自在，这多少让我清醒了些，我的时间不多，我还有事情要做。

　　我往萧仞身边靠了靠，他想抱我，但是扑了个空，终究是落下泪来，揪着头发颓然地跪在地上，无可奈何地哀求：晓晓，别走，求你……晓晓，你别走，你不能走……

　　我心里跟刀绞似的，想抱抱他安慰他都做不到，我又往窗边靠了靠，已经能感受到灼痛了，我只能以此来提醒自己，我已经死了。

　　垂眸不去看萧仞狼狈的样子，我努力压了哭腔：萧仞，有些话，你现在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我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萧仞哽咽，不等我问，他自己开了口：我喜欢你，比你以为的还要早。

　　就算是生离死别，我也忍不住心动，下示意脱口而出问道：什么时候？

　　萧仞没有直接回答：我没有那么不好相处，室友都是故意气走的，我只是想……

　　一个个换过去，总有一个会轮到我？我又好气又好笑，想到青涩的大学时光，朋友们对于我要去和萧仞这个大魔头做室友很是担心了一阵子，我心中自是暗自窃喜，谁能想到我们竟然是互相算计！

　　谁又能想到，竟然是，那么那么早。

　　萧仞，你可真是个混蛋。

　　54

　　就算作为鬼，我也快被萧仞弄疯了，我自以为了解他，可到头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从来不知道他的想法，压抑在心里多年的委屈此刻突然爆发，我忍不住质问：那我都求婚了，你都没有一点表示？

　　萧仞一直没有抬头：你说是……为了帮我，我怕你后悔……我不敢，戒指是束缚，我不想你有心理负担，我只是怕你后悔……

　　我接受不能，我是为了让自己不留遗憾才问的，可现在这样，这样的……

　　我摇头否认：我不信！你骗人，你要喜欢我，一开始为什么不碰我？

　　萧仞没回答，我明白了他的想法，顺着他的逻辑开始能理解了，都不知道是夸他正直还是骂他怂！想想那两年我因为这个不知伤心难过了了多少次，现在气得抽他的心都有：那你后来为什么又敢了？怎么不怕我后悔了？！

　　萧仞：忍不住，你就睡我旁边，我一伸手就能碰到，我以为这样我就能满足，但是，真的忍不住……

　　我都被气笑了，这个混蛋！那我这么多年的苦闷隐忍到底算什么？！我是真想揪他的衣领子，狠狠晃一晃他冰疙瘩一样的脑子：戒指呢！你什么都不说，随便丢给我，然后转身就走，你不是不屑吗！你其实根本不想给我对不对？

　　萧仞也被我问急了，他终于抬头看我，眼睛通红，满脸的泪痕：我怕你不肯要，所以我不想给你还给我的机会。

　　萧仞！！！

　　我是真的想直接吸干他一了百了！这些问题的答案若是和我以为的一样，那我也就死心了安心去投胎，可现在这样我怎么甘心？！

　　萧仞见我生气，又想抱我，我最好哄了，只要抱着顺顺气，我什么都能原谅他，可现在我们无法触碰彼此，我连他的体温都感觉不到。

　　萧仞手足无措，眨了眨眼又崩溃地落泪：晓晓，晓晓……我爱你，我一直都很爱你……

　　我：那你从前怎么不说？！十年了！一句都没说过！一句都没！

　　萧仞被问得如鲠在喉，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说过，每一天……

　　强词夺理的混蛋！我吼他：在心里？那有什么用！我不知道！我以为你不喜欢我！我以为这十年不过是你的一场责任！萧仞！我讨厌你！

　　萧仞：晓晓！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晓晓！

　　我保持着作为人的习惯，下意识抬手去抹脸上的眼泪，不过我只擦了个寂寞，这时候也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是鬼了，不甘心又能怎么样，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不原谅你！萧仞，今后的每一天，你都得对我说一句我爱你，这十年你得补给我！差一天都不行，我不原谅你！听见没有？萧仞，你给我，好好活着……

 

第20章 55-56

　　55

　　萧仞只是摇头：可是没有你，我还怎么活……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萧仞一直在试着抓我的手，但始终是无用功，最后自欺欺人地轻轻覆在透明的轮廓周围，就好像是他将我的手握在了掌心似的。

　　可能萧仞也意识到这是最后的最后了，所以他也想闹明白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委屈巴巴，辩解似的开口：你也……没有说过……你太好了，什么都不要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抿了抿唇，有些理亏。

　　我不说是因为觉得他不喜欢我！我那么乖也是在竭尽全力地讨好他！

　　可这事儿是个死循环，要是我还活着，我们这么互相埋怨，我肯定会破涕为笑，不过现在的感觉是真他妈苦涩！

　　我的爱太小心翼翼，怕被拒绝所以从不敢奢求。

　　萧仞的爱也太小心翼翼，我不主动提的，他就怕做了我会觉得多余。

　　萧仞固然是个不善表达的混蛋，我又何尝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