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尘白……
李蔚明狠狠打了个寒颤,从恍惚中猛然惊醒。
他这才发现任尘白早已经走了。
李蔚明看着自己扔在副驾上的手机,他颤巍巍地伸手去拿,才按亮屏幕,却又像是怕被什么咬到一样用力扔得远远的。
他拉开车门,朝着任家别墅的方向追过去。任尘白走得并不快,但他愣神的时间也不算短,李蔚明跑得肺都要炸了,软着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终于在那条路上把人死死扯住。
任尘白被他扯着站住,停下来打量着他:“你现在看起来倒是不害怕了。”
李蔚明当然害怕,他怕得要死,可他已经看见了那个生不如死的境地,他会被所有人当成垃圾踩进泥泞里。
“任总……求您。”李蔚明的嗓子火烧火燎得像是吞了口炭,他顾不上喘气,只管扯着任尘白。
“我帮您和简总做了这么多事,就算——就算您可怜我。”
他完全想不通任尘白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绞尽脑汁想着合适的措辞:“我是不是哪件事没办好,要用这个事来给我个教训?我知道错了,我肯定反省,您帮我说句话……”
任尘白看着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淮生娱乐呢,那群人不能帮你吗?”
“他们都更愿意跟着骆枳,您又不是不知道!”李蔚明咬牙,“骆枳一走,他们不给我挖坑下绊子就不错了!”
他的团队都是简怀逸给安排的,掐挑阴阳、抹黑造谣都是熟透了的流程,暗地里引导粉丝情绪更是手到擒来,唯独这种危机公关,根本半点用场都派不上。
任尘白还真不知道,他从没留意过这件事:“都更愿意跟着骆枳?”
……好像确实是这样。
简怀逸接手淮生娱乐以后,整个公司就忽然变得死气沉沉,再也没了骆枳在的时候,那种所有人都铆足了劲往前冲的劲头。
骆枳住院的时候,骆橙也的确和他抱怨过,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淮生娱乐从经理到部门员工再到经纪人团队,就连跑腿的助理对她都没有好脸色。
听说骆枳不会回来,艺人部更是对她冷淡得要命,没有简总吩咐,就不给她安排团队和资源,也不找经纪人来带她。
如果不是这样,骆橙也犯不上赌气自己去找龚寒柔导演,想要去参演那个纪录片了。
……
纪录片。
想起骆橙,任尘白的眼底忽而晦暗,慢慢渗出一丝像是淬了毒的阴冷。
李蔚明猜不出任尘白在想什么,只知道死死抓着手里的袖子不放手,:“对……那些人恨死我了。”
“他们现在说不定就在添火加柴……他们一定在干这个,不可能帮我的。”
李蔚明失魂落魄地垮下去,结结巴巴说了淮生娱乐现在的真实情况。
那条微博骗骗外人还好,内部根本就没有人信。他最近本来就因为那部大IP爆火,又因为这件事彻底一飞冲天,一口气接了不少相当不错的资源,成了淮生娱乐的摇钱树……可那些人看他的眼神还是越来越不屑鄙夷。
淮生娱乐在简怀逸手里,之所以会忽然变得这样混乱,不仅是因为简怀逸自身的能力不足。也是因为那些经理阳奉阴违的懈怠,有不少人甚至已经考虑起了跳槽的事。
李蔚明甚至隐约知道,淮生娱乐的内部有几个部门经理,都是骆枳一手提拔起来的,一直联合着在暗地里查他过去的黑料。
“那为什么没人来医院看骆枳?”任尘白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说的,问了一句,又忽然自己回答,“是因为我。”
任尘白自言自语:“是我让医生说骆枳病得很严重,不能被打扰,也不能随便探望的。”
他想起骆枳被从车里救出来,送去医院第一次抢救的时候,那个没完没了打进来电话的手机。
他厌恶地盯着那个没完没了手机,想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给骆枳打电话和发消息。所以他把那个手机随手扔给了助理,让助理把那些号码都拉黑了。
骆枳的手机密码?这种东西难道还用猜,骆枳从小到大的所有密码就没变过,全都是母亲的生日。
这只是件没什么要紧的小事,任尘白不再花心思去想它,他干过太多这种没什么要紧的小事了。
那些医生和护士,不也都因为他的吩咐,从头到尾也不敢给骆枳一点好脸色吗?
“至于简怀逸,他也没有这种本事……所以你也只能来求我了。”
任尘白掐断那些没完没了冒出来的念头,看着黏在脚边甩不脱的李蔚明,拿出手机点开:“你想让我帮你说什么?”
李蔚明看见他的动作,隐约生出一线希望,连忙撑起身:“就说视频是伪造的!就说那是演的,配音的……对对,配音的!”
“是骆枳想要洗白,所以特地找了个很像我的声音配的,不是实情。”李蔚明越说越觉得有希望,“光是画面什么都说明不了。”
“因为——因为我最近太火了,挡了谁的路,故意联合了骆枳这么搞我。”
“其实我自己也能找外包团队运作这个说法……但效果肯定不如您亲口说的好。”
李蔚明像是活了过来,讪笑着语气恭敬:“就算能缓过来,这次也肯定要伤筋动骨,只能躲个几年等风头过去再复出了。”
任尘白看着手机:“我说了,她们就会信?”
李蔚明连忙用力点头:“您帮我说,说了我的粉丝肯定会信。”
“他们很好骗的,随便给他们个理由就行了,他们自己就会洗脑编故事。”李蔚明哂谑一声,“然后自己还觉得自己正义,替天行道……”
任尘白点了下屏幕:“好了。”
李蔚明错愕一愣。
他想不出任尘白怎么会说得这么快,呆呆地站了几秒钟。然后他骤然意识到了什么,疯了似的扑上去,抢过任尘白的手机。
李蔚明整个人都像是被数不清的木楔钉在了原地。
或许还有更多的木楔在往他的身上钉,撬开骨缝,钻开血肉,弄清楚他里面究竟装的都是些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臜龌龊。
……任尘白录下了他的话。
任尘白把这段录音原封不动地发在了网上。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这样被钉了多长时间,直到手机被任尘白抽走。
李蔚明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任,任总。”
“我是真的。”手机没了,李蔚明却依然保持着那个可笑的姿势,只有眼睛盯着任尘白,“不知道,您要干什么了。”
李蔚明问他:“这件事,您没有份吗?”
任尘白根本不再理会他,收起手机。
“我鱼死网破,大家遭殃!”
李蔚明终于嘶声喊出来,之前的恭敬烟消云散,像条在岸上临死前拼命扑腾的鱼:“我能把你和简怀逸的事发邮件告诉骆枳,就能原样发到网上!你们的勾当……”
“你给骆枳发过这种邮件?”任尘白忽然开口。
李蔚明自以为掐住了他的死穴,沙哑地笑了一声:“对,你——”
“有道理,他第一次给你发视频,你一定吓傻了,把什么都告诉他了。”
任尘白点了点头:“正好,不用我自己写,你的视角比较详细。”
李蔚明在这句话里滞住,停了半晌,愕然看着任尘白。
……他觉得任尘白一定是疯了。
至于他是个白痴。
他早该发现任尘白疯了,他居然还敢凑上来。
任尘白为什么会疯?就因为骆枳死了?
任尘白不是最恨骆枳吗?
“你后悔了?后悔这么对骆枳了?”李蔚明忽然联系起前因后果,“你在补偿他?”
刚才看任尘白的手机的时候,他已经瞥见了一眼网上的那些内容,就算看得不多,每天都有大把的例子在身边发生,不动脑子也知道接下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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