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未曾产生反感,大概是顾堂用对了心思,让他觉得被管束,被保护,也是件不错的选择。无需多费心思,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盛闻景:“以后别再这么做了。”
顾堂手指微点方向盘,车速放缓,问道:“父亲对你说了些什么?”
盛闻景是从收到邀请函时开始不对劲的,顾堂以为顾弈只是为了感谢盛闻景教导顾时洸,但从盛闻景现在的表情,以及每句话中夹枪带棒的攻击来看,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即使顾堂自己也经历过少年期,但他却并不明白盛闻景心中究竟在乎什么,好在盛闻景也不介意他的行为,让他能逐渐试探他的喜好。
例如盛闻景讨厌人多的地方,喜欢待在他认为安全的室内。
过多的社交只会消耗盛闻景的精神,并不能让他从中获得满足与快乐。
盛闻景与同龄人相处时,会收敛与成年人沟通时的戒备。他和那个受助生坐在琴前,教他怎么弹钢琴的时候,不自觉地露出笑容,眼眸晶亮。
无论顾堂接下来有多少句话想继续问,只要盛闻景不回应上一句,他所有的想法便只能憋在心中。
盛闻景有一点好处,喜恶挂在嘴边,不肯多停顿半秒。
他讨厌什么,喜欢什么,都会坦诚相告。这似乎是他成熟性格之中,唯一的小孩脾气。
顾堂语气诚恳,问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烦。”
“没有。”
盛闻景立即说。
他回头看向顾堂,觉得顾堂似乎不太相信,又重复道:“并没有。”
由于盛闻景并未认识顾堂身边的任何一位朋友,所以他所见到的顾堂,只是他眼中看到的那个,没有第三方能够给予他建设性意见。
盛闻景:“家庭亲属同在屋檐下都会吵架或者生气,所以我认为,你没有必要总是考虑我有没有生气。”
“或许我只是需要独处的时间而已。”
“自省过度,并不是什么理智的选择。”顾堂从储物盒中找出糖果,将它抛给盛闻景。
“这样不好吗?”盛闻景反问。
顾堂:“男人都喜欢偶尔示弱的另一半。”
“虽然激发保护欲是种普遍存在的方法,但……这并不是维持感情的前提。”盛闻景顿了顿,“你带我去海滩,是在那准备了什么惊喜吗?”
“让我猜猜看。”
盛闻景觉得和顾堂讨论保护欲这种话题,着实为时过早。他和顾堂不仅有着体力的差距,还有难以用书本知识填满的人生阅历,这都是他无法眺望的东西。
顾堂简直是怕了盛闻景这张嘴,道:“算我求你,猜到也不要说出来。”
“是吗?那么我已经能确定礼物是什么了。”盛闻景用口型说了个词,当下,顾堂的眼神便飘忽起来。
盛闻景简直要为自己的聪颖机智欢呼,原来顾堂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别出心裁的人。
“啊——”
盛闻景不由得脱口而出,“原来你也只是普通的富二代而已。”
以顾堂对盛闻景的了解,从盛闻景这里得到的评价,多半不是什么好词。委婉地称他作普通富二代,隐喻恐怕是“以为你很特别,但好像也只是普通人类审美。”
“审美由部分富有天赋的创作者创造,例如时装周之类的活动,为了引领下一季度潮流服务。”
“可能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所不能。”顾堂笑笑。
逐渐靠近大海时,空气中的湿润也变得更明显,扑面而来的咸腥味令盛闻景好奇地探头,他四处张望,却看不到更多的景致。
沿海公路的基建相较于城市,略显局促,仅仅只是充当照明。
导航中显示的目的地,明显不是商业开发完整的海滩。
手机里的时间逐渐逼近零点,每分每秒都仿佛被拉长数倍,盛闻景明显感觉到车速加快,和风化作利刃,逼得他不得不缩回车内。
此时,顾堂轻声:“打开车顶挡板,看得会更清晰。”
盛闻景解开安全带,顾堂适时打开车灯,让他能看得更清楚。
找到能够彻底支撑的角度,盛闻景扶着车顶凸起的棱角,试探般地露出半颗脑袋。
“咻——”
白光带着尾烟投入海平面,转瞬即逝,快到肉眼无法彻底抓住踪影。
盛闻景正欲说什么,笼罩在他周身堪堪照明的昏暗路灯,突然被更浓烈的光芒笼罩,由于太过刺眼,甚至让盛闻景选择短暂地闭眼适应。
半人多高的金色火光,像是落地的满天星。
不,那不是满天星。
盛闻景想,那是设置在公路四周的小型烟花。
一旦顾堂的车经过,烟花装置便会立即启动点燃。
他用膝盖碰了碰顾堂的肩膀,问道:“感应装置在车里吗?”
烟花美丽却稍纵即逝,因此,燃放烟花时,观众会将注意力放在欣赏珍贵中,忽略后勤以及技术层面等的问题。
显然,盛闻景不属于普通观众。
他甚至没表露出半分感动,反倒好奇人工手动还是机器全自动。
车在海滩与公路交接的地方停下,零点时,盛闻景会迎来十八岁的第一场烟花表演。
顾堂打开车门,绕去后备箱拿了些什么,最终利落娴熟地顺着车头登至车顶。
“三。”
“二。”
“一。”
烟花离盛闻景很近,它们连成星云,延伸至海的深处。
零点钟声敲响,金色中穿插梦幻的蓝紫,照亮深邃的海,浅白柔软的沙滩,浪潮拍打的礁石,以及盛闻景的瞳孔。
“生日快乐。”
顾堂打开樱桃酒,将瓶口对准盛闻景说:“现在,盛闻景可以放肆地喝酒,抽烟,甚至纹身,再也不需要遵守乖巧小孩的准则。”
“能坦诚地。”
“——做自己。”
盛闻景愣了下,然后开始费劲地踩着椅背,拒绝顾堂的帮助,凭借自己的力气,缓慢地攀爬至车顶,略整理褶皱不堪的衬衣,将袖口挽至手肘,在顾堂的注视下,伸出手索要道。
“酒给我。”
成年意味着更多的可能,代表自此跨入新的人生。
盛闻景半跪在顾堂身边,左手扶着顾堂,右手抓住酒瓶,趁顾堂还未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时,猛地仰头,让酒液入侵喉管,咕嘟咕嘟灌了小半瓶才停下。
樱桃酒是顾堂两个月前特地挑选好的,度数比鸡尾酒高,像盛闻景这种没喝过酒的,可以稍抿几口过瘾。
“……好喝吗?”
顾堂问。
盛闻景用牛饮的方式,哪能尝到风味。唇齿全是酒精与果香混合的气息,胃里暖暖的,甚至还有点发烫。
他喉头滚动,冲顾堂露出今夜第一个发自心底的笑容。
盛闻景:“有点苦。”
“辣辣的,酸……是涩味。”
瓶身写着艰涩难懂的外语,甚至还不是盛闻景最近在学的英文,他指挥顾堂为自己打光,观察了好一会才放弃道:“以后别买这种酒了,不好喝。”
顾堂哭笑不得,对盛闻景说:“聪明的成年人,其实是不会打断别人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
烟花被盛闻景拆穿,小酌的樱桃酒被盛闻景瞬间干掉半瓶。
“是吗?”盛闻景低头,然后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晃荡着双腿,开心道:“抱歉啦!”
盛闻景没想过自己的十八岁起始于咸腥的海风,以及烟花燃放后,短暂停留于空气中的火药味。
顾堂为了帮他醒酒,带他沿着海岸线散步。
冰凉的海水混合着白日被照射滚烫的砂砾,温柔地覆盖盛闻景的脚背。顾堂在前引路,遇到贝壳便带盛闻景绕开,盛闻景只管低头认真踩水。
男人的掌心柔软干燥,牵起来很舒服。
“顾堂。”
走了会,盛闻景说:“我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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